第三十八章

　　齊跡的爸媽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齊跡正在指揮工人給家裡的櫃子重新上色，電話裡聽到爸媽說回國了，匆忙和工人交待了幾句就往家趕。

　　到家以後齊跡的媽媽一看到齊跡就哎喲一聲，說：「怎麼回事兒啊我的寶貝兒子，你這一身灰頭土臉的，改行做叫花子了？」

　　齊跡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扔下一句：「我去洗洗換身衣服。」

　　齊跡拿了換洗的衣服去洗澡，齊跡的媽媽隔著洗手間的門還要對齊跡喊話：「齊齊，媽媽跟你爸這回去你哥那兒，真的傷心死了。」

　　齊跡隔著門盡職陪聊，扯著嗓子問：「怎麼啦？又是哥哥的家事嗎？」

　　「是啊，你嫂子要跟你哥離婚，要帶我的小孫子走，爸媽在那邊是把好話都說盡了，才留下了小孫子。」

　　齊跡又問：「那現在我的小侄子還是跟著我哥是嗎？」

　　「小侄子是跟著你哥，可你哥還是得給你前嫂子打生活費，反正你哥是把我跟你爸折磨得夠嗆。」

　　齊跡洗得快，沒說幾句話就出來了，齊跡的媽媽正靠著牆傷心，見他出來嚇了一跳，問：「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齊跡擦擦頭髮，說：「我就沖一下身上的汗呀！再說了，我不是得早點出來陪你聊天解決你的傷心事嗎？」

　　齊跡媽媽笑了一下，說：「這種事你怎麼能解決，媽媽也就是把煩心事往外倒一倒，你別忘心裡去，聽完就過了。」

　　齊跡唔了一聲，問：「那你跟爸爸回國，是已經解決好了嗎？」

　　齊跡的媽媽歎了口氣，說：「說不上解決，算了，你哥哥也大了，自己也做爸爸了，有自己的考量，我們就不插手了。」

　　說完這話，齊跡的媽媽又問他：「你呢？這麼長一段時間爸爸媽媽不在家，你過得怎麼樣？我還想著你自己照顧不好自己，現在一看臉蛋圓了一點嘛。」

　　齊跡一聽這話就有點惶恐，他驚惶地摀住自己的臉，走到鏡子跟前左顧右盼，說：「不會吧，我胖得這麼明顯嗎？我覺得也沒有吧！媽媽你別嚇我！」

　　齊跡的媽媽把他拉回來坐好，說：「小男孩胖點瘦點都不影響，你這麼害怕做什麼？過來讓媽媽好好看看，你還沒跟媽媽說過得怎麼樣呢。」

　　齊跡嘿嘿笑了笑，心裡天人交戰。他在想要不要跟爸媽攤牌直說。

　　說是肯定要說的，因為他現在不住在家裡，已經住在梁燁聲那裡去了，每天還在給他操心著裝修的事兒，如果借口說是朋友，一天兩天能瞞，一年兩年怎麼能瞞得住呢。

　　更何況齊跡也沒打算瞞著，他都見了梁燁聲媽媽了，沒道理自己在這邊要瞞著父母，不然梁燁聲的心情會有多失落，齊跡不敢想。

　　但是齊跡覺得告訴父母也該先試探一下他們的底線，否則自己冒冒失失就衝上前去英勇就義，只能是不必要的瞎衝動。

　　於是齊跡先問媽媽：「媽，你們餓了吧，咱們先出去吃頓飯吧。」

　　齊跡媽媽捏捏齊跡的臉，說：「好好好，我們也是回家收拾了一下，現在出門吃飯吧。」

　　準備出門，齊跡的爸爸把車鑰匙扔給齊跡，說：「你來開吧，我坐飛機累得很，沒勁開車。」

　　齊跡原本打算在車上試探試探父母，結果身負開車重任，他就不敢再在路上談這麼勁爆的話題了，只好戰戰兢兢上路。

　　齊跡的爸爸坐在後邊，從後視鏡裡看到齊跡時不時就飄到他們身上的視線，莫名其妙道：「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齊跡趕緊收回目光，說：「還沒怎麼開過車上路，心裡沒底。」

　　齊跡爸爸舒坦地朝後一靠，嘖了一聲，說：「你大膽些，慢點開就行了。」

　　齊跡聞言，噗嗤笑出聲，說：「爸，你這要求有點複雜，又讓我膽子大點，又讓我慢點。」

　　但是跟爸爸說了幾句話，齊跡就沒那麼緊張了，他放平心態，安安穩穩到了飯店。

　　點好菜，齊跡的媽媽忍不住感歎說：「好長時間沒看到齊齊，覺得齊齊好像長大了，沒有以前那麼傻那麼幼稚了。今天一路開車過來，看起來像大孩子了。」

　　齊跡的爸爸也點頭稱讚：「看來爸爸媽媽不在，就是能鍛煉人，咱們齊齊也長大了。」

　　齊跡被父母說得越發緊張起來，他小心翼翼地挑了個問題試探父母：「爸、媽，你們還沒說呢，我哥現在怎麼樣了？」

　　「離婚了唄，還能怎麼樣。」齊跡的媽媽說：「說起來也是人心難測，你爸跟她爸做了一輩子的同事，幾乎是看著長大的姑娘，家世、人品、相貌、學歷、工作，樣樣都跟你哥般配，誰知道結婚了他們倆的日子會是那樣。」

　　齊跡的哥哥曾經表示打算跟一個華裔女孩結婚。華裔女孩沒有正經工作，一天做兩份工，相貌性格都不出色，齊跡的父母當然不肯點頭——花費巨大金錢和精力送出國培養的兒子，和這個女孩怎麼會合適？

　　齊跡的父母不同意，齊跡的哥哥想和家裡抗爭，但他那時面臨碩士畢業的壓力，哪怕齊跡父母為了逼迫他就範強硬地停了他的生活費，齊跡的哥哥也覺得自己可以在多打幾份工還要準備畢業論文的焦頭爛額的時間裡，堅持和心愛的姑娘走下去。

　　最後是心愛的姑娘自己不想再讓齊跡的哥哥那麼為難，她不想齊跡的哥哥為了生活下去無法專心準備畢業，也不想未來的日子都活在不被認可祝福的壓力下。

　　後來齊跡的父母給齊跡的哥哥介紹了自小就認識的同事家的女兒，以為是般配的金童玉女，可兩人都是強勢強硬的人，性格並不合，婚後過得十分不愉快，磕磕絆絆勉強一同過了幾年雞飛蛋打的日子，最終走到了離婚這一步。

　　齊跡試探著發問：「那……如果當初讓哥哥和那個女孩結婚呢？」

　　齊跡的爸爸不說話了，表情明顯失落起來，還是齊跡的媽媽開口：「你哥哥要離婚的時候，已經跟她分居了，有一天你哥哥下班回家，喝了爛醉。突然開始喊那個女孩兒的名字，還哭了，媽媽那會兒真的是，哎，悔不當初。」

　　齊跡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事，聽到媽媽這樣說，忍不住輕輕地啊了一聲。齊跡的媽媽接著說：「後來你哥哥跟我說，他是在咖啡店認識那個女孩的，女孩是收銀員，咖啡店沒什麼生意，她也兼職服務員。那時候你哥哥學業壓力很大，整夜整夜睡不好，那個女孩時不時會給你哥哥送餐的時候，附送一張便利貼，安慰安慰他。你哥哥說，這個女孩對他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齊跡大概能明白這種心情，父母對哥哥寄予厚望，哥哥的困阻必然不會選擇高速父母，依照哥哥的性格，他也絕不會在同齡人面前露怯。背負這麼大的壓力，在所有人都對他有期望有比較的時候，出現這麼一個溫柔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心動實在是太容易了。

　　齊跡的媽媽歎了口氣，說：「所以媽媽很後悔，如果時光能倒流，肯定會多聽聽你哥哥的心裡話，讓他選他最喜歡的人。可你哥哥當初什麼也不跟我們說，我們也……齊齊呀，你哥哥已經過得很不幸福了，你以後可一定不要勉強你自己。」

　　聽見媽媽主動把話題扯回自己身上，齊跡這才想起自己還背負著一個重任，他沉默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說：「爸，媽，其實我也談戀愛了。」

　　齊跡的爸爸媽媽愣了一下，最後還是齊跡的媽媽說：「齊齊談戀愛了啊！真好，趁著年紀小談談戀愛挺好的，媽媽還怕你一直長不大，沒有談戀愛的心思呢！」

　　齊跡一聽這話，就知道父母以為他只是小年輕談著玩玩，可齊跡覺得自己和梁燁聲不是談著玩玩，而且最重要的他還沒說，於是齊跡又說：「我是很認真在談戀愛的，是想一直……」齊跡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臉上微微泛起紅，說：「想一直走下去的那種。」

　　齊跡的父母又愣了，齊跡趁著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拋出了重磅炸彈：「爸爸媽媽，我想跟你們說的是，我談的是……是男朋友。」

　　那一瞬間齊跡父母臉上表情的精彩程度，如果齊跡是在看別家的戲，肯定會尖叫起來，但現在這是他自己的事，他只能糾纏著手指，忐忑地看著父母，等待他們的反應。

　　正在沉默時，服務員來上菜了，齊跡更緊張了，好在梁燁聲的電話打了過來。一開始齊跡不敢接，響第二遍的時候齊跡的爸爸說：「怎麼不接電話？」

　　齊跡連忙拿著手機走到門外接起來，匆匆和梁燁聲說了兩句話，再回到飯桌上時，齊跡的父母表情已經恢復如常，齊跡的媽媽對齊跡說：「齊齊，先坐下吃飯吧。」

　　齊跡啊了一聲，坐回位置上，剛拿起筷子，就聽齊跡的媽媽接著說：「你的……男朋友，先說說是什麼人，帶我們見見，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