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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陽DISTANT SUN》第8章
第八章 麥特

  在華米之家的某個夏日,琳達和麥特打算用游泳來消磨下午的時間,便拽著梅洛跑到孤兒院附近的湖邊。讓他們驚訝的是梅洛居然不識水性。毫不留情地戲弄了他一番後,琳達開始費盡腦汁地教梅洛游泳,可麥特卻不斷地胡攪蠻纏。因此當梅洛第三次沿著湖岸追打麥特時,琳達憤憤地中斷了授課,開始破口大罵並衝跑遠的背影扔石頭。

  那個晚上,他們花了雙倍時間才總算返回孤兒院,這全怪琳達老是為一點小事就笑個不停。當她被梅洛詼諧的評語逗得樂不可支時,麥特就在一旁模仿放屁的聲音,而這,每次都害得他們三人陷入歇斯底里的狂笑中。

  那個下午無關作業、無關尼亞、無關 L;只有太陽、湖水,以及他們為那些傻事的笑。那是一段毫無意義的時間,是一個沒有為達成任何人的任何目標而存在著的午後。

  而梅洛懷念那樣的歲月。

  梅洛一直覺得,追捕奇樂的他們,最終一定會被捲入日本這片陌生的土壤。畢竟這一切始於日本,也只配終結在此地。繞了世界一圈後,奇樂終於回到原點,而梅洛和麥特跟在其後,就像北歐神話中的天狼斯庫爾和哈提一樣緊追著太陽——或許就如神話一般,當他們終於抓到他的時候,這個世界也將迎來終結了吧。

  與當初在美國時不同,梅洛覺得沒有必要融入日本的文化和生活。換作以前,他一般會在當地尋找同夥,將貪婪之徒納入旗下去追捕奇樂,但這一套在日本行不通。從任何角度來說,梅洛都處在劣勢。他那頭金髮和皮衣褲打扮走到哪裡都那麼扎眼,以至於梅洛很快就開始擔心,或許奇樂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他從人群中篩出來——就因為他老被其他人盯著看。

  日本是奇樂——夜神月——的老巢。梅洛除了麥特以外沒有任何外援;而奇樂,反過來說,擁有一切。

  梅洛抬頭看著街上的某個化妝品的廣告招牌,上面裡所當然印著一張美麗的臉。廣告的底角用英文和日文寫著聲援標語——「本企業支持奇樂」。

  梅洛感到一陣反胃——這可悲的世界早已屈服於恐怖,竟然用「社會改革者」的面具掩護那種惡棍!

  他恨夜神月殺害並盜用L的稱號,他恨對方這些年月來將自己喬裝成偵探的嘴臉,他恨對方侮辱了 L 以及所有敬愛 L 的人。儘管他理解夜神的動機,但這只是讓他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一個如此高智商的人怎會不明白,人類的本性永遠不會改變?

  如果夜神真的成為了神,他更該直言不諱的阻止這場自私的東征,因為夜神月所創造的核心根本無法承載任何東西。梅洛決定了,當他成為第一之後,一定要將所有支援奇樂的白痴標語就地銷毀——讓這虛偽的信仰在一根火柴和潑撒出去的汽油下劃上句號。

  遺憾的是,現在的他只能強迫自己轉開視線,調準望遠鏡的焦距,好能將 NHN 看得清楚些……

  一望無際的保鏢隊伍一動不動地站著,就像站在白金漢宮前的宮廷守衛一般。

  「天佑女皇,」梅洛低吟著,他放下望遠鏡跌回座位,等著高田清美走出工作室。跟蹤對方已有幾個星期,除了了解到她幾乎每晚都在不同的酒店和某人會面以外,他找不到任何接觸對方的機會。低效率的進展也是他一直低迷不振的原因;他覺得自己一直只是開著車在原地打轉,這種情況在停止監視彌海沙——麥特對此也非常失望——之後更加明顯。

  向日本搜查本部下手根本不用考慮:如果相澤連為尼亞這種毫無前科的清白傢伙工作都還躊躇不定的話,又怎可能與梅洛之流的犯罪者合作呢。梅洛不是沒有考慮過讓麥特接觸相澤,但是如果尼亞已經把對「偉大的總指揮」產生懷疑的日本搜查本部成員變成自己的爪牙,那麼日本搜查本部就只會遵照尼亞的命令,而不會聽從梅洛的。

  手機響了,梅洛從皮夾克的兜里掏出來。「什麼事,麥特?」

  「嘿,你那邊能看到電視節目嗎?」

  「不,我待在車裡,NHN 電台的外面。」

  他聽到電話另一頭傳來了薯片咔嚓咔嚓的聲音。「那啥,你的小甜心哈爾.利多娜上日本電視了。」

  「他們在說什麼?」梅洛問。

  「顯然,她成為高田的四個女保鏢之一了。就個人角度來說,她被選中我還是蠻高興的,因為其他幾個女士根本不能給人看。哈爾和高田同時出現在屏幕裡,這就是養眼 x2 啦。」

  梅洛感到自己的表情變得更加陰鬱了。日本搜查本部的這些大動作表明尼亞已經身在日本,而且部署了計劃。和梅洛不同的是,尼亞有足夠的人力資源接近高田。而麥特這個人——更貼切的說,是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的這一點——卻成為梅洛袖子裡的最後一張王牌,而他拒絕讓麥特陷入毫無意義的險境。

  「M,你在聽嗎?」麥特大嚼薯片問道。

  「在。我們得找個法子接近高田。」

  「尼亞目前身在日本,對吧?」

  「沒錯,而他正在盤算什麼,」梅洛鐵青著臉說。「如果沒有周密策劃,他是不會將哈爾插在高田身邊的,尤其不會是在高田聲明 SPK 已經離開美國的現在。」

  「你擔心哈爾?」

  「不。尼亞不會強迫她做這種事情。她是自己接受這個任務的,她明白其中的風險。」

  「哈爾最近有和你聯絡嗎?」

  「最近沒有,若她以後需要全天候跟著高田,我也不可能有機會聯繫她——除非她主動打過來。」

  麥特頓了一下。「哎,這大概只是我的錯覺,不過你不覺得,尼亞可能在這其中遺漏了些什麼?」

  梅洛在接聽器的另一邊皺著眉頭。「你什麼意思?」

  他不需要和麥特共處一室,但他知道麥特現在肯定在聳肩。「我就是覺得,尼亞在讓奇樂陷入各種困境的此時,卻任由奇樂採取了這麼多大膽的舉動,似乎不像是什麼明智的舉措。他本該把奇樂圍進死胡同然後逼出來,尤其是日本搜查本部的成員已經棄暗投明了不是嗎。」

  那些話語詭異地,將一直深埋在梅洛思緒根基的疑慮引導了出來,他的腦海不斷重複著。「這番舉措的確過於有攻擊性,而進攻並不是尼亞的風格。」

  「那已經是超保守的估計啦。尼亞變得好鬥簡直就像你忽然轉性去當和尚一樣。」

  「又或者是你成了個修道士。」梅洛反擊。

  「嘿,最起碼我身邊還會有一群可愛的祭童,可供本人沉溺於罪惡的快感中。」

  梅洛大笑。「你的確會是個糟糕透頂的修道士。」

  「靠,那還用說,」麥特的聲音變得愉快起來。「不過他們可能不會讓我戴護目鏡,那可受不了。」

  「是啊,」梅洛看著密不透風的保鏢牆走出 NHN,說。「我這就回去。高田從錄影室出來了,這期間我希望你給咱們找一個持久的總部。例如廢棄的倉庫之類。」

  「倉庫?」麥特重複道。「那不就沒有自來水,也就是說不能洗澡了?那我走在街上的時候,路過的可愛日本女孩不就得捂著鼻子?」

  梅洛翻了個白眼。「你照做就是。」

  麥特嘆了口氣。「好吧,誰叫你是頭兒呢。等會兒再聯絡。」

  「等會兒再說。」梅洛說道,通話結束的同時正好也該行動了,他發動了車子,遠遠地跟著高田的護送車隊。

  隊伍最後一如以往地抵達一家酒店——而和以往一樣,梅洛無法接近那裡得到更多信息。酒店似乎是隨機選擇的,不過即使不是隨機,梅洛也沒辦法突破高田的保安進入大廈。

  但既然奇樂是自己的目標,就梅洛所知,高田就是最容易接觸到對方的人。

  梅洛放棄今晚的跟蹤計劃,開車返回大街,開始趕往他和麥特租的汽車旅館。掏出手機,梅洛的手指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飛快的按下麥特的電話號碼。直到麥特拿起電話時,梅洛才猛然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新消息要說。

  「我有在找地方,真的,」麥特說。

  「我沒問那個。只是想說我這就回來了。」

  「哦。OK,等會兒見。」

  「拜了。」放下電話,梅洛感到有些尷尬。他最近老是為了些毫無意義的事情給麥特打電話,而他在思索,自己這麼做,會否只是因為想听那個男人的聲音?

  當他回到房間的時候,麥特正坐在一張滿是手提電腦和空汽水罐的床上,煙灰缸放在他屁股後面,煙頭早就推成了山。他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腦屏幕,光線倒映在他的護目鏡上,反射著日文字母和滾動的照片。

  「嘿,我不太明白這幾個符號,」麥特以這句話作為招呼語。

  梅洛掃開垃圾坐在床上,靠著麥特的肩膀。「哪個?」

  麥特指著那幾個符號,梅洛花了一些時間閱讀後,皺起了眉頭。「那些地方都挺遠的。」

  「沒錯,但這幾個地方內設廁所,而且那個甚至可以淋浴,因為主人曾經住在二樓,」麥特說,指著某個為了裝修而關門卻再也沒有開張的電影院的圖像。

  「嗯,那個看起來還可以,」梅洛說,在一包吃了一半的薯片袋子旁發現了麥特的遊戲機。「直接把它買下來吧。還有聯繫電力公司重新供電。」

  「好極啦,」麥特說到,手指在鍵盤上跳動。「能離開這個垃圾堆就好。」

  梅洛躺在床上,將暫停的遊戲重啟,開始控制屏幕上的寶時捷跑車。「這裡有什麼不好的?反正沒有人打擾我們。」

  「話是這麼說,可我覺得這裡有妓女帶嫖客回來,而我現在可不能被誘惑了呀。」

  梅洛瞥了一眼麥特,不過只能看到對方的後背——麥特正蜷在電腦屏幕前,黑白條紋襯衫緊緊地貼著他苗條的上半身。明智的決定不回答對方的話,梅洛開始嘗試打敗麥特最新創下的遊戲紀錄,然而他疲憊的雙眼很快開始為過渡使用而火辣辣的痛起來。他將游戲放在一邊,帶著手套的手指揉著眼睛,潮濕沾上破舊的皮手套。他真的需要找些事情做才是——但過了一會兒他只是嘆了口氣,手臂放在眼睛上;他實在筋疲力盡了,什麼都不想做,連巧克力都不想吃。

  「我想我該潛入高田的護衛隊。」他說。

  床在麥特的動作下嘎吱作響——對方轉過身來看了一眼梅洛。「聽上去風險太大。」

  「可我只想到了這個。尼亞已經在行動,我們既不知道新的 SPK 總部在哪裡,彌海砂那邊又毫無價值,而且最主要的,外面太冷了。」

  「我們的處境真糟,」麥特一本正經地說。「我們總可以綁架夜神月的媽媽或者妹妹吧。」

  「我以前做過了。再說,那傢伙大概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連他爸都利用過。母親和妹妹對他來說根本一文不值。所以只剩下高田這邊。」

  「你似乎不怎麼高興,」麥特察言觀色道。「又缺巧克力了還是怎麼的?」

  「沒有,」梅洛回答。「只是有點不太對頭。我總覺得我們漏了些什麼,而這個遺漏將來可能會咬我屁股一口。」

  「嘛,咬的也可能是我啊,不過就算是那樣,你的屁股也比我的棒多了。」

  梅洛哼了一聲,狠狠地拍了一下麥特的後背,對方衣服布料上傳來了誘人的暖意。他真的很想放任自己的手順著麥特肋骨漫遊下去,直到他能將手臂環上對方的腰際,將他拉倒在自己身邊。最近,他開始不止是想和麥特做愛,而是想從對方那里索取溫暖,安慰,和快樂——然而這些享受都是他現在無法承擔的。

  他在想,面對著麥特不求回報的提議,自己能夠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而且如果沒有這個的話,他遲早會像藤蔓上風乾的果實一樣枯萎。

  忽然,梅洛不再是與自己的生理慾望作戰,而是和某個更深層的,更黑暗的憧憬——渴求——那個他不想去習慣或者依賴的東西。他對麥特的感情非常強烈,但這和他對尼亞,對L,或者甚至哈爾的感情都不一樣。不,他對麥特的感覺完全不同,那是某種他無法辨別的什麼——儘管梅洛經常被稱為情緒化,但其實他最深邃的情感卻連該怎麼表達也不知道。

  梅洛從沒不曾考慮過放棄,但最近的重重困難——那樣多的死胡同,那樣多的不合情理的事情——使他想稍微休息一下了。他想讓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像死亡一樣安靜,這樣它就不必去考慮那些耗盡了他的人生的事情。

  在他掙扎著要去首先抓到奇樂的過程中,梅洛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即使他決定放棄這場競賽,這個世界上還能有給組織犯罪,兇殺和毒品販賣的自己一個容身之處嗎?他過去的罪狀足夠自己在監獄蹲個幾輩子,然而現在他還和麥特在日本的黑市幹著武器買賣的勾當。很快,他將沒辦法找到任何一個可以隱世的地方,而造成這樣的現狀的他卻是心甘情願的——用淚水,武力和血。

  他全心全意地把自己奉獻在那個目標上,然而卻在過程中失去了某些東西;他並不知道那是些什麼,因為他不想回頭,他無法回頭——因為他會為自己將目睹的,而恐懼。

  他讓手臂從眼前移開,半合的雙眼朦朧的看著龜裂的天花板。左眼的視力越發惡化,光感更為暗淡,模糊的影子也開始變成無意義的一團污快。再過一年大概會完全失去視力——如果自己還能活到那個時候的話。

  失去了眼睛,然後呢?他還有一隻眼睛,他的手,他的腳,他的人生?

  他不再那麼的確定。他只是……累了。

  他感到自己漸漸變的支離破碎,他思索著,麥特能否握住那墮落的線索;但或許,那已經超過了「拍檔」的職責……?

  梅洛實驗性地用手拍了拍床,灰塵迅速膨脹在空氣中,彷彿小型的原子彈爆炸。他嘗試著不去呼吸然而失敗了,只得不停的打著噴嚏並趕緊離的床遠遠的。

  「嘿,這地方還真不賴,」麥特說道,木地板在他的靴子下咚咚響著。「後面有個停車場藏在街道裡,如果我們把機車停在那裡,不會有人注意到的。」

  「很好,」梅洛說,一邊抽著鼻涕一邊打開房間裡唯一的一扇窗戶。在好幾次結結實實的推動後,窗戶不甘不願地放棄了自己的堅持,讓十二月的冷風湧了進來。

  「只有一張床,」麥特注意道。「你不介意吧?」

  「沒事,」梅洛回答。「如果這變成一個問題的話,還有其他的房間。」

  麥特從口中抽出煙頭,呼出一口煙。「看著些讓人毛骨悚然的人體模型,我在想不知道這裡會不會有鬼。」

  「即使真的有鬼,我也會讓它們希望自己能再死一次。我們來打開其他房間的窗戶,我的氣喘快發作了。」

  麥特跟著他走出房間,仍舊呼出一口煙。「我們是不是該給你找個空氣過濾器?我有一個晚上認識了一個男的,他大概有法子給你搞一個。」

  並沒有強烈宣稱自己才不需要見鬼的呼吸器,梅洛只是聳聳肩,道,「或許吧。」

  當打開二樓所有窗戶通風後,他們從後門離開了那個地方,用房東給的鑰匙鎖好門。總的來說,梅洛認為那個廢棄的電影院算是個不錯的總部。那裡面有足夠的空房間擺東西,而且整個二樓可以兼任生活區和儲存間,再加上廚房和洗澡間簡直堪稱完美。附近的鄰里居所都是類似的公寓結構,這意味著他們被攝像頭拍到的機率接近於零,這讓總是在擁擠的高密度地區活動的他們能夠鬆一口氣。

  梅洛監視高田開始鬆懈起來,而麥特老是抱怨輪流監視的問題,他說雖然高田長得不錯,她不是自己喜歡的那型,而且這個工作實在太無聊了。然而今晚梅洛需要確認高田沒有偏離她一貫的生活規律——下班後去和她的「朋友」會面,因此並沒有回到汽車酒店去運送搬家的東西,他開車到 NHN,錄音室方向的角落,這樣他們可以看到門口的動靜而保安們又不會發現他們的車。很罕見的,麥特沒有嘮叨說他有多麼無聊。當梅洛關上引擎整整一小時待在那裡觀察工作室的門口時,麥特把椅背調低,並拿出了掌上游戲。很快模擬爆炸和馬達的聲音充斥著整個車間,儘管梅洛通常覺得遊戲的音效很煩人,經過一個月來的洗禮他已經對此習以為常,事實上,他現在覺得那些聲響相當舒適。

  才坐下十五分鐘不到,梅洛就感到麥特座位那頭的街道上有了動靜。他轉身看到一個穿著破爛的法蘭絨上衣,外套兩層爛夾克的流浪漢正拖著腳步走在街上,用著極快倉促的速度自言自語著,帶著手套的手上還拿著一塊硬紙板。他不斷地往每輛車的車窗看,然後敲著車窗——即使是空車也不放過。

  在梅洛確信已經鎖好了門的下一秒,那個男人飛跑到他的車前,用指關節敲著副駕駛座位的窗戶。當看到車子裡確實有人後,男人露出愉快的笑容,兩排爛了一半的牙齒暴露無遺。他將標語貼在麥特面前的窗戶上。

  「奇樂是我們的救世主!」他大喊道,以防這兩個外國人聽不懂日語。「奇樂是我們的未來!」他放下牌子,亮著「豎起大拇指」的牌子,然後蹣跚地走了。

  希望他千萬不要再返回來,否則梅洛可能不得不宰了對方。

  「奇樂只配親我的屁股!」麥特忽然說道,而梅洛看著他,大吃一驚。一般來說只有梅洛才會這樣隨口爆出這種會讓媽媽把自己孩子的耳朵捂起來的評論。

  「我不喜歡那個混帳奇樂盜用 L 的名字。」麥特嘀咕道。

  「我也不對這件事情感到高興,」梅洛說。「不過你什麼時候開始那麼喜歡 L ,以至要為他打抱不平?」

  「我喜歡 L 。我一直都喜歡。他跟我說了一些關於我自己的事情,那個我永遠也忘不了。而且他是對的,一如以往。」麥特重新靠在座位上,他的腦袋轉向另一邊,梅洛不能看到他的臉。「你知道嗎,你和尼亞都不是 L。」

  梅洛感到全身的肌肉開始繃緊。「我知道,我也從沒想過要變成 L。」

  「你知道自己達不到 L 的境界,不是嗎?」

  「我知道。」梅洛粗暴地打斷對方。

  他希望麥特能聞到自己口氣中的警告意味而放棄這個話題,但對方仍舊繼續著,把梅洛一直不想去反思的真相一一呈現在眼前。「尼亞也達不到 L 的境界。這才是 L 無法選擇你們之中任何一個的原因。如果尼亞真的那麼出色,那麼的『第』一,L 馬上就會選擇他。但是 L 沒有。所以其實你們兩個都是第二位。」

  不安洶湧襲向梅洛,可他馬上用怒火掩飾了那股情緒。「麥特,別再說一些我老早就知道的事實。我才不管你是怎麼說的;對我來說,超過尼亞就是超過 L。」

  因為尼亞是 L 所留下的最後的東西了。他在內心說道。

  「L 曾是世上最好的偵探,」麥特靜靜地說,「能擊敗他的只有一個人。」

  很長的一段沉寂過後,梅洛自暴自棄的說出麥特想讓他說的話。「是奇樂。」

  「你知道這意味著我們的勝算是多少嗎,梅洛?夜神月扼斷了那不可匹敵的力量。」

  「那又怎麼了?難道你想說因為他是神才能做得到?難道因為死路一條我就該放棄?還是你想放棄?」最後的那句問話說出來的時候,是意想不到的艱難。

  麥特終於轉過頭看著他,神情詭異的祥和,眼神也是那樣的順服;他從來都是一個無法逃脫自己的命運,也不想去逃脫的人。「我還在這兒待著,不是嗎?只不過這很有可能成為每一個參與人的自殺性任務,而我不知道如果你或者尼亞被殺,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

  梅洛的內心被那想法凍結。「尼亞不會被殺。」

  「尼亞沒法超過 L。他缺乏進攻性。而無法打敗 L 意味著他沒法打敗奇樂。」

  「那就由我打敗奇樂,」梅洛猛地說道。「你別老把我們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尼亞身上。如果沒法戰勝奇樂,那我就一無所有了。我必須打敗他。然後我會超越他,超越尼亞,超越 L。我會變成最強的。」

  「我知道,」麥特答道。

  但誰都沒有真的相信那些話,或者說,起碼沒有那樣堅信不疑了。梅洛獨自沉思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欺欺人的呢。他是否對一直賴以為生的事實失去了信念?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變得如此苦澀不堪,最初的動力早已墜入身後的塵土中,與那些不堪回顧的記憶碎片混淆在一起。而他卻仍然只是向前看,因為回頭只是意味著失去一切。他沒有退路,從來沒有。

  梅洛打開車門走入黑夜中,儘管各種感情痛苦地積壓在胸口,此刻的他卻感到莫名冷靜。輕薄而冰涼的夜風將他臉頰邊的頭髮吹開,他離開車子繼續往外走,孤獨感隨著漫長空寂的人行道不斷延伸。

  在身後,他聽到麥特將車門打開的聲音。

  「嘿,你會被凍壞的,」對方正從身後趕來。「回車裡來。」

  「我不是 L,」梅洛茫然的說。「我一直知道自己無法成為 L。我們的思考方式只能跟上對方一會兒,然後就開始分道揚鑣。我是 M,這是我唯一能夠成為的。我會是個糟糕的 L 的繼任。」

  「是啊,的確。」麥特毫不費力地同意了他的話,但那環抱著梅洛的雙臂削弱了現實的殘酷。對方的手指勾住了梅洛的腰帶,將他拉入自己的懷抱。光滑的臉蛋貼上了梅洛左臉上粗糙的傷疤;儘管冷風同樣冰凍了麥特的皮膚,梅洛還是能夠感受到對方皮膚底下湧動著的鮮血,以及潮熱的嘴唇擦過自己耳朵時,所帶來的溫暖。

  「嘿,」麥特輕輕的自語道,聲音中帶著一點自責。「你還記得那天你跑進暴雨,當我將你帶回房子裡面時,你因為太沮喪而終於自暴自棄的大哭嗎?那個晚上其實我很高興,因為我可以告訴自己,你是需要我的。」

  這句坦白並沒有讓梅洛感到吃驚,他背靠向他的好友時,也並沒有感到憤怒。「你真無聊,麥特。」

  「是啊,的確如此。」麥特恬不知恥的承認道,雙臂收緊。

  嘆息從梅洛的唇間飄出,他的呼吸在空氣中化作白霧。他想閉上眼睛,任由麥特支撐著自己,好休息一下勞動過度的大腦,然而自從他們兩個再次在一起,這是第一次他們靠得如此接近,而梅洛實在不想就這麼睡過去。

  顯然麥特也不想這樣,因為在安靜的站了一會兒之後,梅洛感到麥特的嘴唇貼在自己的臉上,這不是吻,只不過是輕拂著皮膚上的傷疤,用嘴唇感受著那觸感,對方的呼吸帶著輕柔溫熱的蒸氣,梅洛的脖子不由得因快感而顫栗。他的腹購股感到了某種似是而非的緊繃,他離開了麥特的懷抱,不過並不是因為麥特所懷疑的那個原因。

  「是高田,」梅洛說,指著 NHN 大樓的方向,那位女士剛好從裡面走了出來。

  「噢,好極了。」麥特悶悶不樂地嘀咕著,隨梅洛回到車內。

  他們跟著高田的保鏢大部隊一直到城市另一半的某個酒店,然後住進去好觀察對方。好吧,梅洛負責安頓下來和觀察,麥特只是安頓下來,結束,靠在椅子背上前後搖著,顯然打算補眠。就像以往一樣,酒店以及那些站在門口,面部僵硬的保鏢並沒有什麼看頭,而梅洛感到他自己看著麥特的時間更長。對方褐色的頭髮在一個月中漸漸變長,髮絲現在已經能夠碰到鑲在背心的那圈絨毛了,細小的鮮豔的色澤點綴著蒼白。那件背心使麥特看起來更壯碩一些,但對方其實非常瘦削,身形苗條,肩膀狹窄。

  他的雙眼看向麥特的雙腿,想像著它們是如何和尼亞的雙腿交纏在一起,汗水和其它的什麼液體沾污了床單——在他和尼亞同房的那些歲月中,梅洛甚至沒在上面躺過一次。他懷疑自己到底能否原諒麥特和尼亞睡過這件事情,但是他發現,自己不再那麼在意了。畢竟麥特是和他在一起,而不是和尼亞。

  「你知道,當那奇樂玩意兒結束之後,我最想去哪裡嗎?」麥特忽然問道。

  「哪裡?」梅洛問,走出自己的思緒。

  「夏威夷。我們可以去沙灘……噢等一下,你不會游泳,對吧?」

  「我幾年前學會了。」

  麥特翻過身看著梅洛。「真的?誰教你的?」

  梅洛聳肩,回想起自己是如何在安德魯.李豪宅中的室內游泳池裡「游泳」的。「我一個朋友。」

  「不錯啊,」麥特諷刺道。「那個『朋友』還教了你一些其他的水上樂子吧?」

  「你指什麼,『馬可波『羅』?」

  「噢,現在他們管它叫這個名字了?話說回來,夏威夷。沙灘,陽光,女生……」

  「火山很有可能隨時爆發,」梅洛總結道。「不過爬上去也可能挺好玩的。」

  「在它快爆發的時候爬上去?」

  「當然,為什麼不呢。我們可以越過熔岩,然後爬到某個安全的角落,把東西扔進熔岩裡,看看要它們多久會被熔化。然後當熔岩變硬之後,我們可以把摩托車開出來。加上枯樹和屍體,感覺上不就跟障礙越野賽一樣了麼。」

  麥特大笑。「噢天啊,那太扭曲了。只有你,M。只有你想得到。」

  梅洛一邊笑著搖頭一邊將目光回到高田那群靜止的西裝保鏢長隊,但他的思緒已經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天晚上——他和麥特會熬得很晚,藏在麥特的堡壘裡設計有一天他們會製造的機器。擁有火箭推動力的氣墊船,能折疊成滑板的摩托車,還有不知道組裝了什麼玩意——全憑他們當時腦子裡在想什麼了——的汽車。那些幻想的機器沒有任何一個是符合邏輯的,但麥特從來不在乎梅洛的邏輯性。當然,他會純粹為了火上澆油而逗弄梅洛,但梅洛從來沒有從麥特的雙眼中看到失望,憐憫,或者輕蔑——甚至即使他從自己的倒影的眼中都看到那些情感的時候。

  他伸手捧著麥特的手臂。「嘿。」

  麥特疑惑地看著他。

  「你不是我的工具。」梅洛簡短的說。

  麥特眨眼。「我跟你說過我會成為的。」

  「沒錯,但你不是。我只是告訴你這一點。」他握了握麥特的臂膀,感到對方繃緊了身體,但那並非因為不適。不,麥特眼中充滿黑暗赤裸的慾求,而那毫不羞恥的慾望同樣在梅洛身體的每一部分迴盪。

  他的手從麥特的手臂上滑下,放在座位之間的換檔上,換成 D 檔。「走吧。她大概在黎明之前都不會出來的,而我今晚還想要些別的東西。」

  「沒錯,」麥特虛弱地說,顯然理解了他在影射什麼。在他們之間產生了的某種從不曾存在過的沉重感,一種對那憧憬和渴望的默認使麥特充滿期待,坐立不安。梅洛嘗試壓抑自己的笑容,他知道是自己引起的緊張,但他絲毫不後悔。作為一個各個方面都考慮得很周到的調情老手,失去沉著的麥特反而顯得比平時性感十倍。走回汽車旅館的整個過程他都在扭來扭去,還被停車場水泥地上一個不起眼的裂縫絆了一跤。

  當打開房間的門時,梅洛差點憋不住笑了——事實上如果不是慾望已經漲滿下腹,他說不定真的會笑出聲來。

  不知道是誰先向對方伸出雙臂,但當房門鎖被咔噠按下的時候,他已經把鑰匙扔在地上,雙手抱著麥特的臉,這個動作比捧著更粗暴,又比抓著溫柔。他幾乎沒察覺麥特的手臂是怎樣伸進了自己的外套,直到他們的嘴唇笨拙的相遇——帶著被壓抑了太久太久的熱度。

  梅洛很擅長接吻,他估計麥特也很擅長,但此刻他們的吻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有純粹的,毫不掩飾的渴求。

  麥特的嘴唇比梅洛所親吻的任何人都要柔軟,當麥特冒險進犯梅洛的嘴,他們潮熱的舌頭互相撞擊著。

  梅洛感覺到帶著手套的手指攤向他的後背直到他的臀部,觸摸著能觸摸到的每一寸地方,然後開始向他兩腿之間的深處埋進,那動作使他們彼此的身體更加緊繃。

  麥特忽然向後倒去,他的腦袋撞上了牆壁,發出碰的一聲。

  「天啊,」他在梅洛的嘴唇離開的片刻呼痛道。

  「抱歉,」梅洛喃喃說道,用手指摸著麥特的頭髮,並開始拉對方護目鏡的鬆緊帶。

  「沒事,是我的膝蓋發軟,」麥特說著並嘗試將梅洛的夾克拉下肩膀,「嘿,放下你的手臂。」

  「等等。」梅洛抓著已經偏移到麥特鼻樑上的護目鏡片,將它拉到對方的腦袋上,扔到地下,然後再讓麥特將自己的夾克脫掉。麥特的雙手滑過梅洛光裸的手臂,橡膠質感的手套碰過的地方開始起雞皮疙瘩。梅洛再次將嘴唇壓向麥特,手指笨拙的找著麥特背心的拉鍊,他嘗試了兩次總算找到了,將拉鍊往下扯。

  「嘿,你要把它扯爛了,」麥特抗議道,鬆開梅洛的環抱好讓背心掉到地上。

  「脫了你的衣服,」梅洛命令道,猛拉下他自己的皮革背心的拉鍊,手指本能的避過碰到他的十字架項鍊。當麥特的衣服不再礙事後,梅洛匆忙脫下他自己的手套,將光潔的手張貼上麥特的胸膛,感受著對方滾燙的皮膚底下那狂躁的心跳律動。麥特的雙臂再次環繞著他,將臉埋進梅洛的脖子。

  「我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他耳語道,伸出舌頭舔著梅洛脖子上的傷疤。

  「真的?」梅洛調笑道,將麥特壓倒在床,差點被他們丟在門口的衣服絆倒。

  「我等這一刻等了一輩子。」麥特說,他那忽然沒了手套的手上上下下的撫摸著梅洛的後背,毫不費力的避開他左肩膀下方的傷疤。當感到麥特再次用手指輕輕掠過那些傷痕的時候,梅洛猛抽了一口氣,這一次那使人發狂的溫柔變成快感的浪濤湧入梅洛的腹溝。他們四肢糾纏著倒在床上,手指仍然笨拙的試圖脫下對方的衣服,直到梅洛最後終於滾到一邊,自己解開褲子上的帶子,並將它褪下臀部。這時他才發現自己仍然穿著靴子,便狠狠地把它們甩掉,與麥特的其他衣服一同扔在地上,然後再將掛在腿上的褲子踢掉。

  麥特的雙手已經放在梅洛狹窄的臀部,手掌包裹著那菱角,梅洛再次回到對方上方,為身下忽然而來的大片赤裸的肌膚而眩暈。麥特的大腿在他身下繃緊,盆骨焦躁的扭動著,直到他的豎起擦著梅洛的,那出乎意外的摩擦使梅洛輕微向前拱了一下,自己的臀部緊緊地撞著麥特。由於他們之間不再有任何衣物阻擋,麥特皮膚的味道在空氣中是如此濃厚,那種鹹鹹的,濃厚的麝香氣息他身上特有的,和梅洛記憶中年幼時期那更清淡,青澀的氣味同出一轍。那股氣息威脅要滲透進他的體內,似乎喚起了內在非肉體的部分,而儘管梅洛的某一部分盡可能的阻止那種情況發生,他剩下的部分對身下包裹著自己的身體非常滿意,他的皮膚摩擦著滾燙的肌膚,他們的勃起緊緊地貼在一起。

  麥特呻吟的聲音被梅洛用嘴唇捕獲,將舌頭伸進麥特的嘴唇的同時,他的手開始向所有可以碰觸的地方漫游著,記憶著麥特健壯的肩膀或那瘦卻充滿肌肉的手臂的感覺,手指撫過對方堅硬的乳頭,和那沒有間斷的鎖骨——看起來是那樣強壯卻又精細。他想知道麥特身體的每一個角度和弧線,但他的耐心很快消失殆盡,被他每一處身體的劇烈慾望所吞沒。

  麥特的手指滑向他的脊梁骨,直到碰到梅洛的後穴,溫柔的摩擦著那裡,然後嘗試著將手指插入,摸著那滑濕的,敏感的皮膚組織。梅洛差點就高潮了,他不得不從麥特身上撐起身來,他呼吸急促,努力不去看麥特那因性慾而陰晦的雙眸,又或是他陰莖頂端那潮濕的淚珠——幾乎是平貼在對方的小腹上。

  「讓我幹你,好嗎,」梅洛喘氣道。

  麥特沒有回答,只是扭過身子,開始在地板上找什麼東西,大概是他的背包。那個動作使他的腹肌繃緊,他臀部胯骨的陰影覆蓋著他的腹股溝,而梅洛不可自制的低下頭,添著對方大腿根部的皺褶,故意忽略那根擦過他的臉蛋的粗長豎起。

  麥特跳起來。「哎,哎,別現在就這樣,否則我真的會,噢,天……」

  「我忍不住了,」梅洛含糊不清的說,用舌頭卷著麥特那濃厚的,帶著鹹味的皮膚,直到他感到麥特將一瓶潤滑劑塞進他的手裡。甚至懶得問那瓶潤滑劑是用來做什麼的,他擠了一些在手心,然後伸向麥特的兩腿之間。在黑暗中,他不能如果自己希望的那樣看得很清楚,但他也不需要。當將手指探入的時候,他可以感到對方身體的繃緊,湧動的熱潮彷彿手套一樣包裹著她的手指,當麥特雙手抓著床單,汗水使皮膚閃閃發亮的時候,他本能的吸緊了梅洛的手指。

  梅洛瘋狂的將手指拔出,然後將潤滑劑塗上自己的豎起,咬緊了牙不讓自己屈服於自己的碰觸下。麥特已經將膝蓋疊在他的胸前,但是梅洛將它們舉得更高,仔細地端詳著麥特的臉,確保自己沒有傷害到對方。但是在麥特的眼力只有狂野的催促,而當梅洛開始慢慢進入對方的時候,赤裸裸的快感使麥特從胸腔深處發出一陣長嘆。梅洛差點也要發出聲來,但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將自己一寸一寸——直到他無法更加深入——都包裹著的難以置信的熱度吞沒,他已經完全埋入了麥特的身體。他的臀部微微地向前撞著,想更加深入,想完全感受對方的體內。

  他嘗試著保持靜止,但麥特繃緊的身體讓他瘋狂,他的控制完全解放——正如他預料到的那樣。他的世界不斷縮小,化成身體周圍濕滑的熱度,化成當他們的身體撞擊在一起時,麥特的勃起擦著他的小腹是所發出的尖銳的聲音。他不記得自己是否放開了麥特的膝蓋好讓自己能夠彎下身吻對方,但他感到麥特舌頭如何轉換著角度滑入他的嘴巴,他們長吻著,直到為了呼吸才分開。歡愉,純粹而醇厚,忽然從他腹股溝外爆發,波浪一般席捲著他的身體,他在麥特的嘴唇間呻吟著。他的四肢顫抖,滿載著沉重的心滿意足,但他仍然能夠感到麥特頂著他的腹部,那炙熱的肉莖仍然堅聳著。麥特開始打算用手自行解決,但是梅洛將對方的手打開。

  「我抓到你了,」他輕聲說道,用手握住麥特的粗長,用拇指撫摸著頂端。麥特已經頻臨高潮,因此沒有花多久,他的臀部便猛地撞入梅洛的手心,滾燙的白色粘液從他的手指溢出。對方的鈍指甲掐入梅洛的後背,就在他傷疤的正中間,在歡愉後餘韻的麻木下,梅洛咬牙嚥下痛苦的呻吟。麥特的胳膊軟了下來,身體癱在床上,困難地喘著氣。梅洛親吻著對方張開的嘴唇邊緣,伸出舌頭,彷彿想要品嚐麥特渴求空氣的滿足感。他從麥特身上下來,手指往下摸著,感受到他的液體正從對方的身體緩緩流出,與手上的粘稠混合在一起。

  「你在幹嘛?」麥特懶洋洋的問。

  「沒什麼,」梅洛輕聲耳語,他重新躺在麥特旁邊,手指交纏在一起,汗水將他的頭髮黏在臉的兩側。

  麥特伸了個懶腰,將手臂枕在腦後,弓起了後背。「那真不錯,」他心滿意足地說道,轉過身來將手放在梅洛的臀部——這不是佔有欲的象徵,而只是欣賞敬仰的意味。

  「你真的很性感,你知道嗎。」麥特用著「他能夠在黑暗中更清楚地看到對方」的口吻說道。

  梅洛輕笑,感到有些昏昏欲睡。「謝了。你也不醜。」

  麥特輕哼了一聲,將腦袋放在梅洛的肩頭,被汗水浸濕的頭髮仍舊散發著溫熱,貼在梅洛的皮膚上。他的手順著梅洛的手臂游弋下去,擦過精巧的手腕,直到他摸索到梅洛手指間的粘稠。片刻間他有點猶豫,然而仍然將他的手包住了梅洛的,他將梅洛的手放到嘴邊,碰觸著他們做愛產生的粘液。梅洛的眼皮開始下垂,他的嘴角仍帶著微笑的痕跡,溫暖包裹著他的指尖,麥特的舌頭將它們一根一根舔乾淨。

  那觸感讓他有點性奮,但疲勞拉下了他的眼簾,而儘管麥特赤裸的皮膚所散發的強烈熱量幾乎讓人喘不上氣,

梅洛仍然覺得他還是更喜歡讓麥特和自己這樣貼近。

  梅洛潛入高田的保鏢行列,以安東.施卡馬克——一個住在日本,被通知前來保護高田的年輕美國士兵的身份。或者說,那傢伙曾經住在日本——直到梅洛支付給他一大筆錢離開日本之前。代入施卡馬克的角色並不困難,而幸運的是,除了最開始到總部報導的時候以外,梅洛只需要和其他保鏢保持著最低限度的聯繫。他總是帶著頭盔,來降低自己被哈爾又或者被高田認出來的機率——當然,這是幾乎不可能的。對高田來說,所有的男保鏢都是一樣的,包括那個新來的,面孔模糊,騎摩托車,金髮從頭盔後面露出的外國人。而哈爾,她大多數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高田身上。幾乎每天看到哈爾使梅洛想到了尼亞。他甚至想再見尼亞一面,

  他想得到尼亞的計劃的最新進程,但他更明白自己不該給哈爾打電話,使他們的對話面臨被偷聽的危險,或者更嚴重的,這可能會暴露她的身份使她面臨生命危險。在奇樂眼裡,哈爾和 SPK 的關係應該是顯然的,但她和梅洛的聯繫卻仍然是個秘密,而他必須以此作為自己的有利條件。

  在一片倉皇的節目與歡悅中,日本的新年來臨了。高田成為無數節目的特約嘉賓,當然還負責了更多節目的主持。梅洛真的很恨那個蠢娘們。估計她在大學時期成績還滿好的,但是每次他在望遠鏡另一頭看到她在電視裡那洋洋得意,自命不凡的臉,他對她的厭惡就進一步增加了。他想直接把她釘在地上然後用腳踩扁,但是直覺阻止了他貿然行動。他需要等待尼亞採取行動的蛛絲馬跡,而當他結束了無止境的新年任務回到總部時,他終於等到了。

  「尼亞綁架了彌海砂和她的保鏢,」他說,將頭盔扔在地上,拉開皮衣的拉鍊。

  麥特看著電腦屏幕,嘴邊叼著煙。「尼亞幹得不錯啊。那傢伙還挺有品位的。」

  「他想要一個計劃,而現在它開始展開了,」梅洛說道,倒在麥特身後的床上,他的身體為長時間坐在摩托車上而疼痛。儘管身心疲憊,他將手機取出,長時間的盯著它,思考哈爾是否會像自己一樣為被免除的職責而鬆一口氣。

  「想打電話給你的甜心?」麥特將電腦放在一邊,躺在梅洛旁邊,說。

  梅洛嘆了一口氣,「不。奇樂知道哈爾的名字和样子,如果他知道她和我有聯繫,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只要知道我的臉,我就玩完了。」

  「那你還敢戴著誰都能看到臉的破頭盔在街上游盪?」麥特諷刺道。「我說過應該是我滲透進保鏢的隊伍才對。」

  「我後背疼,」梅洛尖刻地說。

  麥特伸手將煙頭放進了永遠到場的煙灰缸裡。「把衣服脫了,我幫你按摩。」

  梅洛伸出手將手指插進麥特的頭髮。「不如你把我的衣服脫了,然後給我一個按摩?」

  「沒問題,」麥特喃喃道,已經開始拉開梅洛的背心。

  當然,梅洛得到的並不只是後背按摩。麥特很想他,看起來就是如此。當他臥倒,而麥特的嘴唇包裹著他的肉莖時,梅洛正好瞄到電腦屏幕,並看到了高田早前新聞直播的視頻。她烏黑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看起來容光煥發——這是一個理想的女權者形象,如果奇樂是帝王,那麼她就他的皇后。

  整個世界都將她看作女神,可惜梅洛只看到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可悲工具。

  他在想,或許自己並不只是害怕會成為高田清美那種人。

  向人表達感激之情並不是梅洛的專長。他從沒有為麥特提供的幫助道謝過,但他知道麥特並不期待或希望聽到那些無足輕重的,空洞的話語。梅洛發覺,同麥特說些家常瑣事總能讓他感到莫名的安慰,就彷佛他們仍舊有時間去享受那些胡思亂想一樣。他喜歡睡著了,醒來後身邊靠著溫暖的身體的感覺,即使他偶爾會因為麥特不小心踹到了他的卵蛋而驚醒。

  麥特仍舊喜歡貼著別人睡覺,梅洛也很守本分的忍耐著他們兩個裸體所散發出的熱量,儘管他覺得太熱了——就像有人把滾燙的煤炭塞進被窩裡一樣,但他知道麥特覺得這樣很舒服。

  他從來無法確定麥特對自己意味著什麼。他嘗試著將對方和他人生中所遇到的其它人相比,然後發現每一個人都有著他們獨立的分類,只有他們是獨立的個體時才顯得那麼的意義重大,然而當和其他人比較的時候卻毫無意義。母親就是母親。L就是L。尼亞就是尼亞。而麥特……就只是麥特,那個在九年前順了梅洛的十字架項鍊,而現在則將梅洛身體每一個角度都熟悉的小偷。

  和麥特的性愛是梅洛所做過的最棒且最累的。很棒,因為他喜歡麥特的身體;很累,因為他事實上對麥特有感覺。他們並不談感情上的問題,但是梅洛總是在琢磨,當他們的身體一起律動時,不知麥特能否看到他眼中的迷茫和絕望。

  他懷疑麥特並不只是他用來渴望逃脫的發洩口,並不只是為了逃避痛苦而沉迷於此的存在。然而每次當梅洛在椅子上睡著了,而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蓋著毯子,又或者當他發現麥特出現在他失明的眼睛那側而自己不再感到緊張時,他內心總感受到讓人不適的極端的溫暖。

  他不知道這種散佈至自己全身的感覺到底是什麼,但是或許當這一切告一段落之後,他就能夠去確認,這是否就是愛。

  儘管從來沒有公開承認過,梅洛的確覺得倉庫裡的人體模型怪寒酸的。他們看上去就像裸體的扯線木偶,被胡亂堆在房間另一頭的屍體的海洋,彷彿甚至沒有人在乎將它們送到火葬場的遺骸。正在腐朽的人體模型。被肢解的人體模型。那個倉庫是人體的屠宰場,而梅洛喜歡坐在那裡思考,以便遠離煙味和電腦屏幕。

  遺憾的是,他似乎再沒什麼可以思考的了。

  手機響起時,他幾乎不想接聽。呆看著手機一兩秒——他的心臟彷彿梗在喉嚨裡——後,他開始指責自己的反常行為。他接聽了。

  「梅洛?」哈爾溫和的問候。

  「你真的可以這麼大聲把我的名字說出來嗎?」他問。

  「我在自己的公寓,」她回答道,「沒有隱藏攝像頭或其他竊聽設備。你最近怎樣?」

  「還好,」他簡短地說。「你和你的好朋友高田怎麼樣了?你們感情好到要去搞配對的紋身了嗎?」

  她輕輕的笑著,但他仍舊能夠感受到對方聲音中的緊張。「我真想念你那傑出的才智,梅洛。」

  「你有大新聞,是嗎?」

  她停頓了一下。「是的。尼亞說他打算將一切做個了結,很快。」

  梅洛的思緒在一瞬間瘋狂的湧出,然後他明白了尼亞打算「了結」——他想要的「了結」——的一條可行的方法。「他想讓奇樂把你的名字寫上死亡筆記本。」

  「是的,似乎就是這樣。」哈爾謹慎地說。

  一堆想法從地表同時湧出,而梅洛完全不知道那些是什麼意思。拼圖的碎片無法組合在一起。尼亞想讓夜神月把他們的名字寫在死亡筆記本上?但夜神月已經被懷疑且在被監視中……而且,至少,有兩本死亡筆記本——除非席多將它那本帶回了死神界。還有高田和她的秘密會面——這些毫無頭緒的事情在梅洛的腦海中不停的迴轉;有什麼藏在其後,彷彿巨大的惡鬼一般靜靜等待著,要將他們一口吞下。

  奇樂超越了L。尼亞不可能戰勝得了他,但他在行動,向著……

  「看來我不得不這麼做了,」梅洛最後說道,在哈爾回復之前中斷了對話。他希望她永遠也別給自己打電話了。

  「我們要幹嘛?」

  梅洛抬起頭,看到麥特站在門口,靠著門框,口中含著香煙。

  「尼亞打算讓奇樂將自己和 SPK 的名字寫在死亡筆記本上,」梅洛說道,這光是聽起來就夠可怕的了。

  「聽上去可不太聰明。」麥特評價道。

  「的確如此,」梅洛狠狠地說,手指掐進頭髮中。「尼亞想公平審判奇樂,而唯一能夠搞到證據的方法就是現場目擊奇樂書寫名字。而且當時必須有其他的見證者。」

  「不過如果尼亞和他的伙計們全部翻船,就沒有所謂的證據了。」麥特說道,對著天花板吞煙吐霧。「因此他會想方設法調換筆記本,使奇樂的那本變成假貨。哎,你知道嗎,這個計劃實在太淺顯易懂了,連我都能想得到。」

  「奇樂知道的,」梅洛果斷地說。「我想尼亞也明白這一點。因此這一切都取決於誰能夠首先策略取勝。」而奇樂會贏。他打敗過L。尼亞有危險。

  「我們要跑到尼亞跟前告訴他那個策略很蠢嗎?」麥特問。

  梅洛搖頭。他感到情感的狂潮即將達到頂峰,但很奇妙的,那些情感並沒有如同暗淡的紅潮一樣沖垮他的思緒,他感到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清明。「除此之外尼亞沒有別的法子,而我們不得不在他之前行動。」他看著麥特。「我們去綁架高田。」

  「好,」麥特輕易地回答道。「告訴我需要什麼,我這就去弄到手。」

  梅洛皺起了眉頭。「你總是同意任何事情,儘管這個幾乎聽起來愚蠢而危險。你從不懷疑我。」

  麥特聳肩,背對著他。「我本來就不是為了正義而戰,更不是為了逮捕奇樂。奇樂當然是混蛋,但這跟我沒關係,正義也一樣——這一切都是為了你。我不會去懷疑自己動力的來源,這毫無意義。」

  他消失在走廊的盡頭,而梅洛看著他的背影,感到又羨又嫉。麥特可以如此輕易地傾訴自己的感情,可自己卻仍在感情和理智之間糾纏不清。

  但比羨慕更重要的,L 在很多年以前所說的話彷彿千萬把小刀插進了他腦海中。麥特已經找到了自己的信仰,而他將永遠不會拋棄它。即使會為此而死——為了梅洛。而死。

  在最後,梅洛終於成為了某個人世界的中心,然而這不但沒有讓他感到快樂,只是讓他內心不住發冷。

  2010 年 1 月 26 日,梅洛開始實施綁架高田清美的計劃。尼亞的計劃不會對自己產生什麼損失,梅洛是這麼看待的。反正無論對方怎麼行動,梅洛總是要先抓到奇樂。若能在行動勝利的同時拯救尼亞的一步錯棋自然最好;若自己最後為此而死也沒關係。尼亞或許能從梅洛的失敗中領悟到什麼,就如以往那樣;而梅洛至少不用活著受氣了。

  清晨時分,梅洛向麥特說再見。他靠在車窗前,給與對方最後的命令——在長野的匯合點碰頭。麥特聽到集合地點是在教堂時挑起了眉毛,但並沒有說什麼。他們親吻,直到一月的早晨將臉凍得麻木,然後梅洛後退開,讓麥特把車開出停車場。他看著車尾的燈光在黑暗中閃爍著,就像燃燒的煙頭。他閉上雙眼,向某個從不曾聆聽過自己的上帝進行簡單地禱告;睜開眼睛的時候,車已經消失了。

  長野,太陽已然升起,梅洛的雙眼仍舊乾涸,但這並非意味著他是個冷酷殘忍的人。他不是為了製造災難和痛苦而生的。但他也不願四處遊說,或者強行扭轉世界的價值觀,讓大家折服於自己的理念。他想要的只是一個僅僅屬於自己的避難所,一個沒有任何人可以碰觸,一個所有人都會尊重的地方。

  他想向世界證明自己的價值,而更重要的是,他想向自己證明這一點。他想證明,那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已經變得比任何人想像中的都要強大;那個被海格修女所撫養的男孩,那個尼亞珍惜的對手,那個麥特所愛的男人,能夠最終走向頂峰。

  但在這個過程中,他扼殺了一個自己從不想熄滅的生命。

  梅洛的雙眼盯著遠方的太陽,並向所有他曾關愛的人許諾,只要成為了第一,他會為每一個,每一個人哭泣。

  他會去夏威夷,爬上火山,然後淚流成河——為母親和海格修女,為L和麥特,為尼亞、哈爾還有琳達,以及所有因梅洛沒捉到奇樂而喪生的人。他會落淚,然後,當再次睜開眼睛時,他或許會第一次看到伊甸,當然也有可能是地獄——只要那是自己造的果,哪個也無所謂。

  他會逮捕所有 L 沒抓到的犯人,而如果尼亞那時候還活著的話,他會為四年前引起對方氣喘的事情道歉。他會為無法成為哈爾所希望的那種男人而道歉。然後他會去看每一件麥特無法親眼去看的事物,因為梅洛就是馬特的整個世界,直到最後一刻也仍舊如是。

  然後,所有的其一切將會回歸正道。就在他即將抵達長野的一間教堂時,心臟麻痺開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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