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易丞戚雖然嘴上嫌棄周沐犀的“餿”主意，但卻身體力行地掐著點配合周沐犀的要求。補拍了最後一幕的鏡頭，易丞戚還跟著周沐犀湊到導演的液晶監視器前邊重播剛拍好的畫面。

　　兩人雖無約定指示互相提醒，但卻默契地將周沐犀要求的鏡頭卡的剛剛好，周沐犀收左肩，頭朝前，易丞戚收右肩，頭向後，這一幀約莫有一秒的停頓，外人沒有看出端倪，只有周沐犀和易丞戚兩人知道這條片子裏隱藏的小彩蛋。

　　周沐犀將這一小段片子來回看了兩次，易丞戚負手站在他的身側，伸長脖子望向顯示幕。

　　看到兩人轉頭對望的那一幕，周沐犀也回過頭沖螢幕外的易丞戚莞爾一笑，完了還挑了下眉，眉眼盈盈處挾帶一抹得意之色。

　　易丞戚避開導演的視線推搡了他一下。

　　拍完廣告，夜幕低垂，已是晚上八點。工作室的工作人員點了外賣當晚餐，正好在二人收工的時候送到了。

　　工作人員提著外賣進來：“周哥，戚戚，剛剛叫了這附近口味頗受好評的臺式便當，不知道合不合你們的口味，先吃一點，墊墊肚子吧。”

　　易丞戚一聽見開飯就高興，拋下周沐犀就循著飯香而去。

　　易丞戚早已餓得饑腸轆轆，一見食物就兩眼放光，但他打開選菜不同的各式臺式便當卻還挑挑揀揀的。

　　現場工作人員在今天的合作中對易丞戚的印象還算不錯，都覺得易丞戚平易近人沒架子，但這會兒見易丞戚一連揭開了兩三個便當盒都不合意，難免有人在私下嘀咕明星果然不好伺候。

　　易丞戚厚著臉皮硬扛住外人的頻頻側目，忍著肚子裏饑腸的催促，一邊打開便當盒一邊對工作人員說“不好意思”。有辣菜的不要，加了非爆炒蔥花的不要，挑來選去，挑到了一個葷素搭配均衡，口味偏淡的這才甘休。

　　工作人員見多了這樣挑三揀四的明星，將此當作常態，只等易丞戚挑到稱心滿意，他們才過去拿剩下的盒飯。

　　易丞戚隨手又拿了一個便當盒，疊在那個精挑細選的便當上面，抱著兩個便當跑到周沐犀身邊，推推他，說：“我們去那邊坐著吃。”

　　易丞戚指的是工作人員特地給他倆留的空桌子。周沐犀一坐下，易丞戚精心挑選的那個便當就擺在他的面前。

　　周沐犀掀開便當盒，對比易丞戚和旁邊兩人盒裏的飯菜就忍俊不禁，仰起頭看著還站在桌子旁的易丞戚，微笑道：“你剛剛肯定在工作人員眼裏落下不太好的印象了。”

　　易丞戚聳了聳肩膀，裝模作樣地在周沐犀面前歎了一口氣，“無奈”道：“誰讓你挑食呢，那我還能怎麼辦，只能多照顧你了唄。”

　　周沐犀笑了笑，對易丞戚的額外照顧表達謝意。易丞戚被他的一聲誇獎和感謝哄得有點上頭，飯後又以周沐犀的名義請全體工作人員去電影院包場看周沐犀新上映的電影，遺憾的是周沐犀今晚還要趕機，不能和工作人員一起去電影院觀影，只在工作室現場配合合照和簽名。

　　易丞戚也在旁邊面帶笑容地給工作人員簽名，一轉頭就對周沐犀哼哼道：“之前還說新電影上映了要請我去電影院看的哈。”

　　周沐犀聞言面帶歉意，卻沒有找一些含糊不清的理由為自己的失約開脫。

　　周沐犀的新片作為第一批寒假檔電影上映，直接跨度到春節檔，而兩人在這一檔期之間的工作行程是全年中最忙的日程，周沐犀不說，易丞戚也懂得。

　　周沐犀去不了電影院，易丞戚也“夫唱婦隨”一同離開，同時讓助理去就近的iMax影院包場請工作人員觀影，不忘讓大家要記得曬合照，多多好評，給周沐犀的電影充當一次自來水安利一發。

　　交代完畢，易丞戚和周沐犀一起等電梯，電梯門“叮咚”一聲打開，那位接待易丞戚上樓的電梯員微不可察地抖了下眉。

　　易丞戚和周沐犀等人乘上電梯，電梯員禮貌盡職地問：“是去負一樓嗎？”

　　隨行的工作人員回答了他。

　　寬敞的電梯間裏裝潢堂皇，琥珀蜜蠟般的鏡面映照出電梯員頗為嚴肅的側臉，周沐犀一臉疑惑地看著易丞戚，他一進電梯間就自來熟地和電梯員打起招呼，道：“你好啊大叔，你還沒下班呢？吃過晚飯了吧？”

　　電梯員一身得體的黑西裝，又酷又拘束，點頭：“吃了。”

　　電梯員還對易丞戚來時瘋狂安利周沐犀的推銷問答心有餘悸，這會擺明瞭不想和易丞戚多聊，迅速找個話題打斷易丞戚的寒暄：“11樓有乘客想要同乘電梯，是否要拒絕？”

　　這本是個不必多問的常識問題。

　　雖然可容18人的電梯間還剩八個空位，但周沐犀和易丞戚都是響噹噹的當紅大明星，行程隱蔽，拒絕和素人同乘電梯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可就在工作人員一皺眉準備拒絕的時候，易丞戚卻搶先開口道：“沒關係，不用拒絕了，反正我們也不趕時間。對吧？”

　　易丞戚用手肘碰了一下周沐犀。

　　隨行的工作人員一臉詫異，周沐犀也面露不解，只是一對上易丞戚拋開的詢問目光就下意識地附和點頭：“嗯，我也不急。”

　　電梯專員聞言，便保持身體站直、雙手交握在前的姿勢，沒有取消掉電梯在11樓停靠的指令。

　　助理小白摸不清自家老闆的意思，內心暗暗“仇視”易丞戚的小助理周境澤更是將易丞戚這不按常理出牌的行為劃入了“胡作非為”的範疇。

　　隨行的工作人員見狀，同行的兩人偏過頭小聲商議一番，一致認為，雖然這幢商務大樓裏入駐的多是從事品牌和娛樂行業相關的公司，搭乘電梯的各家員工應該不至於做出狂熱粉絲追星的極端行為，但是以防萬一，他們還是挪動身子，自發組成一道人牆，將周沐犀和易丞戚二人擋在後方位置。

　　周沐犀和易丞戚兩人貼著半透明的琥珀色電梯牆而立，鏡面牆上映出兩人肩並著肩，頭挨著頭的身影。

　　影子微微一動，周沐犀不動聲色地勾著易丞戚的小手指捏了捏，沒有任何言語，但易丞戚從他探詢的目光就讀出了周沐犀對他的行為表示不理解。

　　易丞戚只是回以一笑，聳了下肩膀，卻沒有解釋。他內心暗戳戳的小心思搬不上臺面，不過是想著若是剛好遇到粉絲，無論是桂花糕還是 007，亦或是兩人的cp粉，他都不介意拉著周沐犀給粉絲留張雙人合照之類的福利。易丞戚之所以會產生這一行為的原因，大概和周沐犀要求在二人合作的廣告留下只有他們才知道的小彩蛋是同一個動機。

　　易丞戚心裏揣著這個想法，期待地等著電梯門打開，厚實的門縫如同遮蓋在寶物盒上的紅綢布，揭布人總要放慢揭開綢布的速度，吊足觀眾的胃口，電梯此時就停在11樓層，易丞戚也期待地等著門外的驚喜。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易丞戚豎起耳朵來聽，是女孩子說話的聲音！

　　帶著京味兒的標準普通話，語調輕快，笑聲也清脆。

　　易丞戚在這一秒之內，腦子裏高速運轉著自問自答：站在電梯外的年輕女孩子是追星girl的可能性有多少，是周沐犀女友粉的可能性有多少，是他的姐姐粉的可能性有多少，以及是週一cp粉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易丞戚幾乎要將腦子裏蹦出來的一連串問題設計成一份完整的調查問卷，然而電梯門一開，易丞戚雀躍的小心臟差點被嚇得驟停——

　　電梯門口一共有五人，兩男三女，站在中間的女生相貌嬌麗，尤為出挑。

　　理論上來說，她既不是追星girl，也不是周沐犀的女友粉，更不是易丞戚的姐姐粉，也絕無可能是週一cp粉，因為她是被追的星girl，還是曾經和周沐犀被觀眾票選為金童玉女的女友候選人……

　　這個人，就是蕭蔡丹。

　　易丞戚和她的交集僅限於當初一起上了一期《在路邊野餐》。

　　易丞戚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不太確信自己在看見蕭蔡丹的第一秒是不是忘了表情管理，但他確信，他此時在蕭蔡丹錯愕的臉上看到了“見鬼了”三個字。

　　此時，電梯門內外十幾人俱是十幾臉懵逼，電梯外的人說笑聲戛然而止，電梯外的人防禦姿勢見頹，始終保持敬業與得體的電梯專員與周沐犀是在場唯二面色如常的人。

　　電梯員站立在電梯邊，見蕭蔡丹一行人光站在電梯門口發愣，完全沒有動作，便禮貌地主動詢問道：“請問是否要搭乘電梯？”

　　隨行的四名工作人員齊齊看向蕭蔡丹等她定奪。

　　見蕭蔡丹遲遲沒有開口，蕭蔡丹的女助理站在她的身後側偷偷瞄了一眼蕭蔡丹過於緊張而抿緊的嘴角，又越過她的肩頭偷看了一眼電梯裏風輕雲淡的周沐犀，順帶瞥了一眼易丞戚。

　　蕭蔡丹追過周沐犀是事實，被周沐犀明確地拒絕了也是事實，兩人之間幾乎等於老死不相往來也是事實。

　　女助理單方面對這些事實供認不諱，設身處地替蕭蔡丹著想，為了避免兩人在電梯間這逼仄狹小的彈丸之地互相尷尬，她開口回答電梯員：“不……了。”

　　這“了”字之所以卡了一下，是因為助理開口的同時，蕭蔡丹也應聲抬腿，背影繃得筆直，如同逆行者孤絕而堅定的背影，跨進電梯間。

　　女助理：“……”

　　蕭蔡丹迎著周沐犀和易丞戚的目光，面對面走進電梯間，塗著楓葉色口紅的嘴唇抿成線，不悲也不喜，朝周沐犀點了個頭權當打過招呼，她的目光沒有在周沐犀臉上過多停留，直接挪到易丞戚臉上掃了一眼。她的目光不甚凌厲，卻讓易丞戚猝不及防地面露尬色，剛想和蕭蔡丹打招呼的話一到嘴邊就被她輕描淡寫的一瞥逼退了回去。

　　蕭蔡丹一行五人進了電梯，三個助理簡短地互相say過hi，點過頭，可荷載十八人的電梯空間還綽綽有餘，然而電梯裏像是空氣稀缺，二氧化碳排量增大，造成溫室效果一般，十幾人擠在電梯間裏就像是一屜進了蒸籠的包子。

　　易丞戚和周沐犀站在後面，他的目光越過前面兩三個交錯的肩膀，落在蕭蔡丹的後腦勺。

　　上次見面的時候，蕭蔡丹紮著馬尾辮，整個人透出一股精神氣兒，也顯得凌厲很多，此時的蕭蔡丹肩披順滑的頭髮，氣勢柔和了許多，自她走進來之後，電梯間裏就散發著淡淡的馨香，淡雅而不嗆，她身上的香味劑量像是經過實驗室專用的精密儀器稱量而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到好處。

　　易丞戚暈乎乎地胡思亂想，好在按照電梯的下落速度11樓還不算太煎熬。幾個人的目的地都是負一層的vip專用停車場，易丞戚走出電梯的時候，臉上已經被蒸出了一片緋紅，周沐犀和他走在後面，沒忍住捏了捏易丞戚的臉打趣道：“好在這裏沒有狗仔偷拍，你的臉紅得好可疑啊。”

　　周沐犀的說話聲壓得很低，卻還是引得走在前面的蕭蔡丹忍不住拖慢腳步偷偷側目。易丞戚趕緊一把拍掉周沐犀作惡的手，心虛得像是偷情。周沐犀尤為委屈。

　　由於和蕭蔡丹不期而遇的緣故，易丞戚連和周沐犀好好擁個抱、道個別的原計劃都臨時取消了，他在周沐犀挾藏著哀怨的控訴目光之下迅速鑽進自己的商務車裏，按下車窗玻璃敦促周沐犀道：“你也快走吧，趕緊去趕機。”

　　說罷，易丞戚就催促司機開車，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幢大廈。

　　車子剛一開出停車場駛進大道，易丞戚的手機就“噔噔噔”響了起來，一連收到好幾條微信消息，都是周沐犀發來的，其內容的主題思想包括表忠心，表誠意，表不舍……等花式告白。

　　周cc：「你可以查我的手機，我連蕭蔡丹的微信都沒有加。」

　　易丞戚：「我沒有懷疑你啊。[我是一個講道理的人嘛.jpg]」

　　易丞戚並不是懷疑周沐犀和蕭蔡丹有私情，而是不敢小覷蕭蔡丹作為女人將他視為情敵的直覺，有時候彷彿有Buff加成……

　　周cc：「你太絕情了，好不容易才見一面，你走得好乾脆[大哭][大哭]」

　　易丞戚：「年會再見。[抱抱你.jpg]」

　　分開一個月，見面只半天。

　　聚少離多是圈內人談戀愛最大的阻礙，距離他們下一次參加跨年晚會還有一個星期，周沐犀哭唧唧地甩了幾個表情，現在就開始在微信裏打卡倒計時。

　　易丞戚則打開久違的微博小號，在貴族水的官博蹲一蹲今日的廣告拍攝花絮，又點進週一cp超話裏簽到日常磕新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