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南方的城市沒有集體供暖，在寬敞明淨的衛生間裏，室溫也在個位數試探，唯有易丞戚被周沐犀囚困的一隅之地好像騰升著熱氣，蒸得易丞戚面紅耳赤。

　　他偷偷咽了一口唾沫，瞄了周沐犀一眼，他的耳邊，他的腦裏都是周沐犀剛才那句輕佻得意的“選一個”。

　　要麼人前被周沐犀調戲喊哥哥，要麼私下滿足周沐犀的惡趣味喊他為哥哥。

　　只不過是一句稱呼，平時和損友打鬧嘻哈一笑便能脫口而出，可在周沐犀如炬的目光注視下，易丞戚的臉紅得像是要滴血，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垂眸掩羞，悄聲含糊道：“哥哥……”

　　他的嘴唇紋絲不動，聲帶一振，自喉嚨口發出兩個一聲調的音節，第一個音偏嘶啞，第二個音軟得不行。

　　如願以償聽到這聲“哥哥”的周沐犀面無波瀾，撐在易丞戚左右的雙手卻抓著白瓷洗手台抓得用力，他低垂著眼眸看著被禁錮在他身前的易丞戚，逆光的深邃眼眸更加暗了幾分。

　　易丞戚的“妥協”換來周沐犀的放行。

　　周沐犀鬆開緊緊掰著洗手台邊沿的左手，說：“戚戚真乖，別讓工作人員等得太久了，洗把臉就出來吧。”

　　周沐犀儘量裝得若無其事，但本就低沉磁性的嗓音因加重加粗的呼吸而顯得越發質感，洩漏出他內心的不平靜。他鬆開易丞戚就走到旁邊的洗手池，撥開冷水的開關抹了把臉，隨即就離開衛生間。

　　留下他身後一臉懵逼的易丞戚。

　　易丞戚：？？？

　　易丞戚上一秒還沉浸在羞澀中想要落荒而逃，下一秒就見周沐犀快他一步先落荒而逃了。

　　實不相瞞，看多了週一cp超話同人文的易丞戚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在剛才這種情境之下，若按週一姐妹們行文的慣性邏輯，接下來難道不應該是周沐犀被撩斷仁義道德的最後一根弦，野蠻粗魯地將他扯進懷裏，兩個胸膛狠狠撞擊在一起的瞬間，他的嘴唇也被周沐犀霸道地咬住，律液裹挾著腥鏽味，攻城掠地般宣誓主權……嗎？

　　但是周沐犀沒有。

　　易丞戚不得不懷疑起自己，難道是因為他在cp超話裏浸淫已久，每天都在為自己存在于姐妹們意淫中的甜甜戀愛恰檸檬，不知不覺中連思想品行也被洗滌得越來越饑渴了嗎？？？

　　易丞戚心虛不已，內心羞恥又害臊，和周沐犀一樣在大冬天打開冷水開關洗了把臉，在冷水的刺激之下哆嗦著學會冷靜。

　　…

　　而先一步“倉皇出逃”的周沐犀，並未直接回到工作室，而是拐個彎走到露天的小露臺上，雙手插進大衣的口袋裏，迎風而立，無聲歎氣，藏在大衣口袋的手抓緊了自己無時無刻隨身攜帶的“護身符”，符袋裏裹著一個周沐犀親手裝進去的避孕套。

　　周沐犀不敢忘記易丞戚當初主動“求交往”的前提條件：如果你不介意只能接吻的話。

　　易丞戚說他願意嘗試和他交往，也明確地表示了沒有信心能做到最後一步，周沐犀原本對易丞戚的戀愛契約感恩戴德，覺得能和易丞戚在一起就心滿意足，可他忘了人心如無底洞，性貪且不知足，食髓知味時，即便約定在前，也難免還會再冒出酒酣壯膽的壞心思……

　　周沐犀現在能做的事就只有等。

　　好在……

　　避孕套的保質期一般有三五年。就算周沐犀等不起，他的護身符也等得起。

　　周沐犀的內心流下酸楚的淚水，戚戚用軟綿綿的腔調叫他“哥哥”真好聽啊，他好想把戚戚親得上氣不接下氣再喘息著喊哥哥求饒1551，周沐犀的本性在饑渴叫囂，又被理性遏止，如浪尖拍岸般拍了個粉碎。他在心酸之際，此時尤其想讓曾經造謠他私生活混亂得一批的無良行銷號跪下道歉。

　　誰能想到，堂堂碾壓一眾流量明星的真•實力派人氣巨頭周沐犀，在人人內涵為大染缸的娛樂圈裏混跡多年，竟落得一個查詢避孕套保質期的下場……

　　但是這事也不怨別人，別說是行銷號了，就連周沐犀本人都沒有想到。如果行銷號知道，怕是要聯名發起一個新話題：#周沐犀，好慘一男的#

　　。

　　易丞戚和周沐犀兩人分開各做心理建設，這才被各自的助理給找回去。兩人已平復心情，其樂融融地一起坐在化妝間化妝，討論完臺本，他們還臨時加上支付寶好友，刷了幾把螞蟻莊園裏的登山賽小遊戲直接battle起來。

　　小雞“噸”金幣的特效音在化妝間裏交錯起伏，每局遊戲占時極短，易丞戚連輸了好幾局，他心裏不服，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打賭的賭注也同步現結。

　　於是，當天的“易丞戚的後宮們”微信群友接二連三收到易丞戚的告白宣言——

　　團寵戚戚：「周沐犀哥哥 @Z 」

　　團寵戚戚：「我最喜歡周沐犀哥哥了 @Z 」

　　團寵戚戚：「群裏除了哥哥，其他人我都不喜歡 @Z 」

　　……

　　每隔兩、三分鐘就蹦出一條，群友集體線上懵逼！

　　郝垃圾「郝樂思」：「？？？？」

　　郝垃圾「郝樂思」：「戚戚，如果你被綁架了你就打個感嘆號！！」

　　團寵戚戚：「沐犀哥哥全群最帥！！！！！！！ @Z 」

　　郝垃圾「郝樂思」：「不准欺負戚戚！！！！！ @Z 」

　　李貴人「李圭仁」：「居然欺負戚戚！！！！！ @Z 」

　　背鍋俠「郭北萊」：「不許恃寵而驕！！！！！ @Z 」

　　易丞戚一句話就讓周沐犀在群裏受到群攻聲討，剛發完這一句，抬起頭就從鏡牆上看到坐他隔壁的周沐犀正面帶著微笑看他。

　　周沐犀：“我欺負你了嗎？”

　　易丞戚一聽欺負二字就聯想到剛才在衛生間裏被周沐犀困在洗手台的一幕，想到洗手台就聯想到周沐犀親他的感覺，一想到親吻就又聯想到自己不滿於周沐犀淺嘗兩口就離開的疑似欲求不滿的情緒……

　　易丞戚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理直氣壯地應：“哼！”

　　周沐犀和旁邊的工作人員都被易丞戚逗樂，整個化妝間的工作氣氛因兩位大明星的和諧互動而更加輕鬆愉快。

　　為易丞戚打抱不平的六個群友還在微信群裏聲討周沐犀，他們聲討的對象則忙著開始拍廣告。

　　廣告內容倒也簡單，拍兩個人的室內日常。大體內容為，兩個深處異地的朋友無人照顧各自過年。兩人身處的佈景不同，畫面中唯一的共同點是貴族水，但是兩人雖不在同框，卻能憑藉貴族水作為牽引越跨共處。

　　A框周沐犀自力更生蒸了個蒸蛋，調味的醬油加多了被鹹齁， B框中的易丞戚就推了一瓶貴族水過去。 B框中的練歌練到胖子沙啞，咳嗽著想喝口水潤喉，舉起杯子卻發現杯裏的水見底了， A框的周沐犀就擰開貴族水越框給他添水。

　　最後一個鏡頭是一起看向窗外的“煙花”，兩人從室內走到窗臺邊，舉著貴族水相視一笑乾杯共飲。

　　兩人走了兩、三遍，除了一些諸如“推瓶貴族水過去不慎碰倒”之類的小失誤，基本上可以一遍過。周沐犀看著攝像機裏的粗片，若有所思，主動要求導演重拍最後一幕。

　　易丞戚在拍攝中一向對周沐犀言聽計從，一聽要再多拍一條也沒有任何怨言，剛走進鏡頭裏各就各位，周沐犀就把他拉到一邊，避開其他人說：“最後一個鏡頭，舉起礦泉水相視而笑那裏，你側身轉向右邊看向我的時候，稍微收一下右肩，同時頭也要向後側點一下，我會收左肩，頭向前側點一下，咱們的動作相反。”

　　易丞戚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在周沐犀的指引下事先演練一下收肩點頭，好奇地問：“這是有什麼說法嗎？”

　　周沐犀微微一笑，湊到易丞戚的耳邊說：“你可以想像一下，如果把這一幀照片裏的我們摳圖出來無縫對接像是什麼姿勢？”

　　易丞戚迷茫地眨著眼睛，還收肩歪頭演練了兩次，周沐犀突然就靠過來，他則下意識地朝後縮了一下。

　　結果周沐犀只是伸長胳膊拿走易丞戚身側的道具。

　　周沐犀對易丞戚笑了笑，易丞戚剛剛迷茫的表情忽然一變，這才猜測到，周沐犀要求重拍的姿勢，經過後期“嚴絲合縫”，就是兩人靠在一起接吻。

　　“……”

　　易丞戚捏著小拳頭輕輕地“砸”了下周沐犀的肩膀，小聲嘟噥道：“收斂一點！”

　　周沐犀眨眨眼睛，笑道：“廣告會在跨年當年推上網路，就當是送給我們自己的禮物嘛。”

　　易丞戚不置可否。

　　周沐犀又湊近他耳邊說：“我們的關係可能一輩子都不能公開，只能靠這種小把戲留下痕跡，對不起呀……”

　　周沐犀說話的聲音很輕，氣音混挾著鼻息吹進易丞戚的耳朵裏，易丞戚揪著自己的耳朵揉了揉，回答：“道歉幹嘛啊。”

　　易丞戚有點彆扭地搓搓耳朵，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虛張聲勢道：“一輩子不能公開也無所謂，我還不想公開呢，反倒是你如果沒有一輩子都和我在一起，再跪下跟我道歉吧你。”

　　“……”

　　說罷，易丞戚推開周沐犀尋找自己的鏡頭站位，耳朵卻不爭氣地紅成朱紅色。

　　周沐犀愣了一下，回頭，驚喜交加的目光追隨易丞戚而去，他摸了摸自己的鼻樑，咳嗽了一聲，壓不住上翹的唇角，在工作人員的提醒下走進鏡頭裏，他靠在現場佈景的窗框上，對隔壁窗臺的易丞戚道：“那你一輩子都沒機會能聽到我道歉了。”

　　易丞戚哼哼了一聲掩飾害羞，不自在地回答：“你最好是……”

　　周沐犀笑。

　　工作人員走進鏡頭裏打板：“補拍第三幕最後一場，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