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如初見
上剎教自東向西,一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直到獲得了全面的勝利,讓全天下的修士戰戰兢兢,受了教訓。
整片大陸沒有任何修士能阻擋上剎的腳步。
華山的十幾個劍修沒有參與進這場動亂。
白咎躺在太華山的頂端,整個人都陷在了雪堆裡。
上剎老祖最恨的是崑崙。崑崙這第一大門,被他們四人圍攻,護門大陣被破,門主長老幾近戰死,狼狽不堪,最後不得不向上剎投降,保證今後儘量遠離世俗。
這之後呢?
天地間的靈氣還是那麼匱乏。
所有人都想要飛升。
匱乏的靈氣永遠會是爭奪的目標。越是缺,爭得越是厲害。上剎能壓住一時,壓不住永遠。直到有一天被自身反噬。
可靈氣該從哪裡來呢?
身為天地造就的靈物,本能告訴白咎,這天地所有的靈氣匯集起來,恐怕只夠一個人完成昇仙。每一位飛升成功的修士,都會帶走一大批的靈氣,當這天地間再有一人飛升,這之後再無人能夠飛升了。
那天在寓鳥的林子裡,他導致了整片森林的再生,可自己卻並沒有感覺到異樣。
將手化為藤蔓放到了眼前,他瞅了好一會兒,思考著自身到底能夠激發出多少的靈氣。
上剎老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在了白咎身旁。
白咎發問:“上剎老祖,上剎老祖……教主,你有名字麼?”
上剎老祖將白咎附近的雪弄開了一些:“有。怎麼?”
白咎側頭看向上剎老祖:“你們一直都叫我白咎,是因為我是白咎化形。全天下的白咎都叫做白咎。”
上剎老祖輕笑:“那你想要叫什麼?”
白咎不知道,他問上剎老祖:“你原來的名字叫什麼?”
上剎老祖見白咎想要和他聊天,便坐到了雪地裡。雪很乾淨,兩人自身的熱量也不會導致雪地融化,鬆軟得很舒服。
“慕容檜。”上剎老祖拿下了他常年帶著的面具,“是一位老人給我取的。慕天地之德,繼日月之容,慕容是一個很好的姓氏。而檜,是一種常青樹的名字。”
慕容檜……
“真好。”白咎望著他的側臉喃喃道。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在誇慕容檜的名字,還是慕容檜的聲音,亦或者是面具下慕容檜的長相。
“慕容檜,你想飛升麼?”白咎又問。
上剎老祖不知道看向了何處:“仇也報了,天下也暫時安穩了。除去飛升,好像也沒有什麼事情了。”
“那上剎教怎麼辦?”白咎問題特別多,可上剎老祖不覺得奇怪,因為白咎很多事情不知道,白咎很喜歡問。
“慢慢隱於幕後吧。上剎教是為了普通人而存在的,能做到如今這樣,已經足夠了。”上剎老祖很知足。
“可這天地還是缺乏靈氣,總是會有爭奪的。怎麼辦?”
“辦法總是會有的。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對麼?”這回輪到上剎老祖問白咎了。
“一直陪著是直到你飛升麼?”
“啊,你不能陪我飛升麼?”
“就是飛升後也要陪你,就是一直麼?”
“對啊,你可是姜安的師丈,自然是要陪著姜安師傅的。”
“好像是這樣。那就一直陪著你。”
兩人說到最後已經話題歪到不知道何處。
上剎老祖決定將上剎教隱於幕後,為了實現這個目的,他更加繁忙起來。每個地方都需要有引領的修士去重建新的秩序,他恨不得一個人能分成數百人來用。
白咎什麼都不懂,卻也開始莫名其妙忙了起來,他想要幫上剎老祖,也想要處理自己的事情。
他開始以太華山為中心建起了陣法。
無論是西方哪一方人馬,對於太華山都保持著中立的態度,以太華山為中心的重建計劃自然沒有任何人反對。
投奔華山門的人越來越多,一時間這個小門小派竟熱門了起來。
因為姜安的原因,北邊是以太行為中心。蘇家兄妹則是跟著去了東邊,以空桑為中心重建。南邊,楊溢與鬼娃選擇了天虞這一個小門派。
未來四大門派的雛形開始初現。
…………
太華山是“花心”,以此為中心建立的陣法,如同一朵盛開的花,花瓣重重疊疊,一環扣著一環,滿是生機。
白咎站在太華山頂,仍憑狂風吹亂他的頭髮。
他就是在這裡化形的。
上剎老祖匆匆趕來,自上而下,就見華山的陣法綻開的樣子,中間的白咎就那麼站著,如同融入了這個陣法,美得讓人窒息。
“你這陣法完成得真快。”
白咎嗯了一聲。
“真好。”他笑了。
白咎湊近上剎老祖,取下了他臉上的面具,問他:“對於修士來說,飛升是不是很重要?”
上剎老祖不明白白咎為什麼突然問這個:“是的吧。否則為什麼要踏上修真的道路呢?”
是啊,如果不想要飛升,為什麼要修真呢?
白咎將自己大半原型露了出來,綁住了上剎老祖:“我答應你,一直陪著你的。”
上剎老祖覺得不對:“白咎?你要做什麼?”
幾根藤蔓慢慢刺進了上剎老祖的丹田,卻沒有引發任何的異常。不痛,連傷口都沒有。
但上剎老祖能夠清楚感受到,丹田裡多了一樣東西,是微型的一棵白咎。
“人出生的時候是不是都會想,為什麼會降臨到這個世界,來這個世界到底是有什麼任務的……”白咎緩緩上前抱住了上剎老祖,“我化形之後也在想,為什麼天地間獨有我不同。天道要我來做什麼?”
不安感開始蔓延,上剎老祖聲音清冷:“所以呢?”
白咎眉眼柔和:“所以,想以身證道,我想知道我找到的答案對不對。”
他的雙手鬆開了上剎老祖,卻沒讓藤蔓鬆開:“我啊,好想當一回真正的人。因為人是有名字的吧?我叫白咎,天底下所有的白咎都叫白咎。像慕容檜,多好聽啊。”
“……余澤。”
“嗯?”
上剎老祖重複了一遍:“余澤。如雨般能潤澤萬物,能帶來無窮無盡的生機。”
白咎望著陣法的中心:“真是好名字。”
上剎老祖在這個時候,已經明白過來白咎要做什麼,可他攔不住:“如果我不想要你以身證道呢?”
“天地靈氣的耗 是無解的。我是天地給修真界帶來的機遇。”他走向了陣眼,“我不會死的。只是再次醒來的時候,你一定要來找我。”
上剎老祖睜著眼,不敢眨一下:“嗯。”
“那時候一定飛升很輕鬆了,你別急著飛升啊。”
“嗯。”
“我很喜歡你。”
“嗯。”
“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認出來的。”
“嗯。”
“那時候我來追你,我還想當姜安的師丈。”
“嗯。”
“那時候我就是人了,我也有名字了,我叫余澤。”
“嗯。”
“再見。”
“……好。”
一股精粹的靈力,自太華山頂端向四周蔓延開去。雲開日見,空中七色閃爍,夾雜著鑼鼓轟鳴聲。金色的光片如同雪花般飛舞到每一個角落。
花綻,葉冒,鳥鳴,獸吼。
天地祥和。
捆著上剎教主的藤蔓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完全鬆開了。
“我拿天下證道,你卻拿自己證道……”他感受著丹田處那株小巧的白咎,“飛升,其實我根本不在乎……”
他體內的白咎沒有意識,只是愉快地在丹田內打了個滾。
…………
走完了四個陣法,吃下丹藥後睜眼的第一刻,余澤覺得“吾命休矣”……
這晉升的丹藥是慕容檜製成的,第一受益人,就是姜安,第二受益人,就是他。這回复記憶的丹藥,當然是慕容檜早就備好的。
至於這破寶典……赫赫,是慕容檜和他自己弄的。理論上是來源於慕容檜的植入,但因為他自己的主觀意識導向,導致了這寶典把外界所有人的意識都搗了個小亂。
神念合一最重要的理由不僅僅是為了他想要追慕容檜,還有個理由就是,白咎的本體,該回到自己主人的身上了。
想到他還總怪慕容檜拔x無情……真相卻是當初最大的鍋應該他自己背,他都快當場抹淚了。
自己想要證明自己存在的理由,然後去自殺……
自殺完了重生還一通亂搞。
慕容檜能不狠虐他一頓,已經算是考慮到他還沒想起過往,仁至義盡了。
……人生啊。
面前出陣的門已經打開,余澤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出去了。
早死早超生。
…………
余澤不知道自己進陣法進去了多久。
陣法裡是沒有白天與黑夜之分的。華山的劍陣裡是漫天的飛沙,凌冽的劍意。太行的陣法裡是火海中不斷冶煉的刀氣。天虞的陣法裡是無窮無盡的水,柔軟卻能讓所有的攻擊化為無形。空桑的陣法裡比活物還要像活物的傀儡,殺機四起。
這些哪怕是在其中坐個百來天,修士的境界都可以有一定的昇華,更別說余澤是要破陣。
一年時間沒破陣法,他自動退回了築基。
還好是築基後期。
但築基後期面對這陣法,凶險不言而喻。
跌跌撞撞終於衝上了元嬰,他也終於想起了所有,終於要出陣法了。
一位修士站在那邊,任憑陣法大開所帶起的風吹亂了頭髮。
余澤見到自己熟悉的臉,那張臉眉眼如畫,笑得柔和。
“我叫余澤,很高興再見到你。”
“慕容檜,很高興你回來。”
聲音一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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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雖然我龐大的背景好像天虞也沒講,空桑也沒講,盧長老和徐長老的故事也沒講,但這個故事只是關於白咎(余澤)和上剎老祖(慕容檜)的。
總有感嘆人生若只如初見。
但很多時候還會有一種感嘆,那便是原來你依舊如初見般美好。
很高興見到你們,很高興把我喜歡的故事寫給你們看。
新文再見,ヾ( ̄▽ ̄)Bye~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