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下午五點不到， 包括替補在內的幾個隊員都整整齊齊地坐在了電競桌前，唯獨中間的那張桌子是空著的。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氣氛有點凝重。畢竟早上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大家都有點擔心俞苑苑能不能撐住。

　　牛肉醬一覺從早上睡到這會兒， 還一口飯沒吃，胃裡翻滾起了燎原一般的餓意，這會兒大家一片寂靜，他更覺得餓得難捱，只好東瞅瞅西看看地轉移注意力，然後一眼看到了早上俞苑苑提出來的那袋土特產。說是土特產， 其實裡面就是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零食， 什麼辣條、牛板筋、大辣片、堅果套裝、瓜子、餅乾、薯片……

　　牛肉醬邊看邊咽了口口水。

　　他偷偷往後滾了滾椅子， 伸長手， 想要去夠土特產的袋子——

　　「牛肉醬，你在幹嘛？」小新突然轉過頭， 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動作。

　　牛肉醬閃電一般收回手：「啊？哦，我……我就是看這袋子放的不太整齊， 想收拾一下……」

　　他話音未落， 肚子就先戳破他的謊言， 一陣饑餓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大廳， 餘音繞梁。

　　「等等，剛剛那個餘音，好像不是我？」身為一個胖子，牛肉醬從來不會因為饑餓而感到臉紅， 反而很快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你們也餓了對不對？」

　　回應他的，是又一陣肚子餓的聲音。

　　奧利奧面不改色地站起來，擦著牛肉醬的鼻尖兒拎起零食，給每個人的桌子上都扔了幾包：「別都一臉苦大仇深的，誰還沒被噴過了，你們被噴的時候，大家還不都是該吃吃該喝喝，大家該幹嘛幹嘛，別搞特殊化。」

　　到底是職業生涯時間長一點，奧利奧經歷過的也比大家要多，是以更成熟一些。他這麼一說，大家都覺得在理，牛肉醬率先掀開了薯片的蓋子，還給每個人都分了幾片：「歡你們說，苑苑的媽媽怎麼這麼有先見之明，我剛剛看見裡面好像還有拌飯醬。」

　　他一開始吃，大家也都不繃著了，凝滯的氣氛逐漸活躍。

　　於是俞苑苑帶著幾分緊張地從走廊探了個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畫面——

　　「你個死胖子少吃點，別搶我辣條！」小新一把搶了牛肉醬手裡的辣條，直接叼了兩根在嘴裡，還沒咬問，辣條已經被雪餅眼疾手快地拿走了。

　　「你們吃不吃辣都莫得關係噻，照顧一下我這個四川人吼。」雪餅一著急，連方言都冒出來了，「趁著年哥不在，多吃兩根。」

　　牛肉醬嘴裡咬著辣條，手裡拿著餅乾，耳朵裡插著耳機，跟著音樂搖擺搖擺，小新壓低身體，拼命把剛剛搶的兩根辣條塞進嘴裡，還要注意別把油弄到衣服上，奧利奧正在嗑著瓜子看比賽錄像，兩個替補小孩子一人捧了一袋堅果，蹲在奧利奧身後。

　　大家並沒有特別因為她，而擺出一副沉重擔憂的樣子，也沒有因為那些網上的言論，而對她產生任何別的想法。

　　俞苑苑鼻子一酸，險些又哭出來。

　　小新最先看到她：「苑苑睡得怎麼樣？這賓館的床太軟了，睡的我渾身疼。」

　　「你還敢說，你睡著的時候說夢話你自己知道嗎？」奧利奧轉過頭來，臉上寫滿了嫌棄：「苑苑，你要珍惜你的大床房。」

　　她吸了吸鼻子，壓下心頭的湧動，從牆背後探出身子，有點害羞地笑了笑：「幫我看看，還行嗎？」

　　這是她第一次正式穿上am的隊服。

　　她穿的是和男選手一樣的短袖長褲，純黑的布料上有暗紅色的雲紋花樣，am閃電隊標印在腹部位置，刻意拉長的字母拖尾正好巧妙地勾勒出了她纖細的腰身。五月份的德國天氣並不美好，是以在短袖外面還有一件兜帽外搭。外套的配色斜分成了兩大色塊，紅色色塊上是黑色的a字母，黑色色塊上則是紅色的m字母，兩個字母幾乎佔據了外套的整個背部，張牙舞爪，極盡招搖。

　　小新沒忍住，吹了個口哨：「可以可以，氣勢一下就出來了！」

　　俞苑苑走了出來，站定，認認真真地向著大家鞠了一躬。

　　「讓大家擔心了。」她壓著身子：「之前我不成熟的行為讓戰隊聲譽受了損，以後我不會這麼菜了，也不會再在泉水面前跳舞了！」

　　「所以你關著門思考了一下午，就得出來這麼個結論？」楚嘉年不知何時到了門口，他走上前來，把彎著腰鞠躬的俞苑苑拉了起來：「我am的隊員，只在贏了比賽的時候鞠躬，其他時候，不用彎腰。」

　　他一來，所有人的心就像是定了。

　　俞苑苑站直身體，側過臉看向他。楚嘉年的側臉精緻而鋒利，他的臉上依然掛著慣有的笑容，仿佛天塌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他順手擼了擼俞苑苑的頭髮：「想跳舞就跳，全隊陪著你一起跳，沒必要賠禮道歉。」

　　小新用力點了點頭：「對，年哥說得對，跳個舞算什麼，看老子下次泉水裡殺了他們，告訴他們什麼叫完美虐泉。」

　　「年哥霸氣！」牛肉醬使勁鼓掌。

　　雪餅慢條斯理地擦了擦粘了辣子的臉：「adc虐泉還是挺容易的，被我虐過泉的人還少嗎？不過msi國際賽事，我們還是收斂一點，跳個舞意思一下就行了。再遇見上次那個加里奧那種不會說人話的，咱們再虐也不遲。」

　　雪餅平時雖然佛了一點，一臉笑眯眯人畜無害，但是打起遊戲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兇悍程度在出道第一個賽季就被列入了lpl戰區前三，被他虐過泉的人，確實數不勝數。

　　他當年也因為這個被噴過，但是雪佛遇事都是正面剛，有理有據地把每一次虐泉的前因後果連人證物證全部都擺在了大家面前，網友們都啞口無言，後來只要雪餅虐泉，人人都知道這八成是對面之前招惹他了。只是現在時間長了，故意招惹雪餅的人也少了，是以大家一時之間都忘了am還有這麼一號虐泉選手。

　　奧利奧點點頭：「雪餅那會兒虐泉確實虐得凶，看來這是咱們am一脈相承。」

　　俞苑苑「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你家人的事也不用擔心，網上的信息都被壓下去了，這段時間也會有專門的人保護他們。」楚嘉年拍了拍俞苑苑的肩膀：「登遊戲吧，今天約的是拿過msi冠亞軍的cmcg，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大家都轉過身開始登遊戲，俞苑苑也走向自己的那張桌子，沒走兩步，她又退了回來，小聲對楚嘉年說：「謝謝你。」

　　cmcg的訓練賽一向難約，他們的經理人大約是覺得cmcg已經是lpl的第一戰隊了，所以更想要和lck約比賽。以前lck還不太願意和lpl約訓練賽，這兩年也是lpl整體的水平上來了，所以兩個戰區之間的訓練賽也好約了不少。

　　除了春季賽賽場上和cmcg打過之外，私下裡，這還是am第一次和他們打訓練賽。

　　五個人整整齊齊進入了房間，小新掰了掰手指，有點驚訝：「對面還是春季賽老陣容啊，我還以為他們會讓替補上呢。」

　　「畢竟春季賽我們是冠軍，他們是亞軍，拿替補出來被我們打哭就不好看了。」雪餅接道：「而且我估計他們也存了幾分試探苑苑的意思在裡面。」

　　楚嘉年站在俞苑苑身後，連神秘黑本子都沒拿，先給大家透了點風：「cmcg可不像xg，他們拿到錄像以後認真研究過苑苑的英雄池，說不定今天會針對性地ban。」

　　入隊的時候，俞苑苑填過一張長長的表，裡面寫過自己擅長和不太擅長的英雄，聽到楚嘉年的話，她開始掰著指頭想自己到底有什麼英雄值得ban：「說實話我狐狸真的不錯的，雖然那天被打崩了，但是讓我自己ban自己的話，我肯定先ban個狐狸，還有妖姬，你們還沒見過我玩妖姬吧，真的騷，不信哪次我秀給你們看……哦對，我最秀的其實還是亞索了，你們見過，快樂托兒索，值得擁有！」

　　她一本正經地分析著，反而把大家都逗笑了，七嘴八舌地吹了會兒自己什麼英雄最牛逼。說到這裡，牛肉醬突然一拍大腿：「臥槽，我想起來誰的英雄池最牛逼了？」

　　大家紛紛轉頭看向他。

　　「年哥啊！那幾年我記得年哥一個人就值四個ban位，對面花樣ban他，沒想到年哥那根本就不是英雄池，那他媽就是英雄海。我記得還有選手公開表態過，希望能把年哥直接ban掉。」牛肉醬一邊笑，一邊從雪餅身後探過頭來：「要加油向年哥看齊啊，納命爺。」

　　俞苑苑不是第一次聽說楚嘉年打過職業了，之前日程安排太緊，她一直都忘了這個話題，這會兒被重新提起來，她立馬來了興致：「上次你們就說過年哥的比賽是教科書，年哥當年的id是什麼，我也要學習一下！」

　　她轉頭看向身後，結果雙手插在口袋裡的楚嘉年一臉波瀾不驚：「我就是打著玩玩兒，不打打職業，當不好經理人。幾年前的打法都老舊了，不值一提。」

　　「臥槽，年哥你要是打著玩玩兒，那我們……唔。」小新說到一半，被奧利奧猛地捂住了嘴。

　　氣氛一時之間有點凝固。

　　「苑苑，對面上單在問候你。」雪餅及時帶開話題。

　　「問候我什麼？我也問候他全家。」俞苑苑順口回了一句，她也多少感覺到了這件事不對，她暗暗記了下來，心想要挑個時間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再把視線轉回屏幕的時候，就看到了屏幕左下方的字。

　　[所有人]：【納命還好嗎？別被網上那些噴子影響，好好打比賽。】

　　緊接著，cmcg的其他幾個人也紛紛打起了字。

　　【沒被噴過的職業生涯是不完整的，調整心態。】

　　【人紅是非多，納命爺您這是要火，先跟您道聲喜了。】

　　【msi上找回場子，噴子就閉嘴了。】

　　【加油。】

　　俞苑苑鼻子一酸。她先在心底暗暗對自己說了一聲「加油」，然後迅速回復了信息。

　　[所有人]anaming：【你們放心，苟富貴，不相忘。】

　　cmcg全體：？？？？

　　我們到底安慰了個小姑娘還是個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