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打比賽的時間裡， 楚嘉年已經讓人把電腦全部搬到了選手的房間裡，雖然不會安排額外的訓練賽， 但是打比賽期間手感其實比平時更重要，大家都會習慣在晚上排兩把再睡， 更何況第二天的比賽五點才開始，白天的時間除了做前一天的賽事分析之外，當然也要再練練手。

　　只有俞苑苑那台因為是女生，所以大家不好進去，特意在大廳裡等她。

　　他們是倒數第二場，回來的路上一直在看最後一場的直播， 今天的最後一場是vxx對陣io， 雖然大家覺得vxx毫無懸念會贏， 而場上局勢卻確實印證了這一點， 但是因為第二天要打vxx，所以大家還是看得很認真。

　　而俞苑苑因為在車上看手機會暈車， 所以乾脆一直靠聽的，時不時在大家的議論裡插兩句進去。

　　小新：「io只能靠搶大龍贏了， 而且我感覺他們搶不到。」

　　俞苑苑：「就io那個技術， 搶大龍是不可能了， 我覺得他們在整個msi都拿不到一條大龍， 充其量偷個小龍。」

　　她說得有點尖銳，但也是實話。大家嘻嘻哈哈了一會兒，終於到了賓館。俞苑苑見到有電腦，趕快開門等電腦就位。

　　調試電腦的過程中， 俞苑苑想了想，終於打開了好幾天都沒看了的微信。

　　果然有藺瓶子一連串的微信，整一個網上戰況的現場直播，其中還有她一個人開了五個小號奮戰在各個黑子留言下面的光輝身影。大約是知道她這兩天忙，不會及時看微信，她不回復，藺瓶子也不生氣，兢兢業業地做現場轉播，保證俞苑苑不上網衝浪，也能及時掌握浪裡的每一條動向和細節。

　　俞苑苑打開對話框的時候，藺瓶子正現場直播到大家哈哈哈她的納書記發言，甚至已經有大手子已經做了他們義正言辭發言的鬼畜版本塞進了表情包，命名為紅旗飄飄am不倒。

　　發言的時候沒覺得，這會兒回顧起來倒是格外搞笑，俞苑苑自己也笑倒了，順手把[攻堅克難牛肉醬.gif]、[迎難而上小新.gif]、[不驕不躁雪餅.gif]以及[同上奧利奧.gif]表情包扔進了群裡。

　　牛肉醬第一個看到，不僅沒有臉紅，反而快樂地直接把自己的頭像都改成了表情包，不僅如此，他還讓大家都跟上隊形。

　　當然沒人理他，反而是小新反應過來：【等一下，怎麼只有我們四個人的？年哥和苑苑的呢？[迎難而上小新.gif]】

　　儼然已經在嫺熟使用自己的表情包了。

　　俞苑苑回了她一個蜜汁微笑。

　　當然有她的，但是她才不會發到群裡讓大家自由右鍵呢。至於年哥的……

　　她又點開看了一遍[百折不撓年哥.gif]。

　　暗紅襯衣黑西裝的少年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縱使是畫質極低的表情包，也被他的顏值加持到仿佛是1080p的高清，他的眼瞳仿佛黑曜石一般，透過屏幕看向她。

　　他明明是帶著笑意的，眼神卻很冷清，如他一貫那般。但是俞苑苑卻覺得那雙冷清的眼睛居然非常勾人。

　　「您的電腦已經調試好了。」後勤的小哥打斷了她的思緒。

　　俞苑苑瞬間反應過來，做賊心虛一般把手機猛地倒扣在了床上。

　　等到後勤的人走了，俞苑苑向他們道了謝，然後反鎖了房門，趕快跑去洗了個臉。

　　她特意用了冷水，涼意通過肌膚滲透上來，她才一點點冷靜下來。

　　就算再傻，她也知道自己現在這樣不太對勁了！

　　看別人的表情包她只想笑，但是看[百折不撓年哥.gif]，她竟然會看到臉紅！

　　連這種搞笑表情包她都會這樣，跟別提瓶子發的那幾張網友截圖了！

　　其實她今天擋在楚嘉年面前對著鏡頭胡說八道的時候，她自己心裡就隱約感覺到什麼了。捫心自問，她不僅僅是因為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手，更有幾分不想讓琶彌接近他的心思在裡面。

　　她心底直跳，不敢相信這樣的現象指向的那個若隱若現的答案。

　　最後一場比賽的直播已經接近尾聲，她看著vxx毫無懸念地拆了io的家，本來想開兩把排位練練手的，結果每次都發呆錯過了排位確定按鍵。

　　等cd的時間有點長，她乾脆不打了。

　　她想了想，不敢問藺瓶子，自己偷偷打開了某乎，搜索【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麼體驗】。

　　她一條一條地看下去，有說自己爺爺奶奶相戀六十多年依然的故事的，有說自己和戀人從校服到婚紗的，有欲跨山和大海然而山海不可平，戀人不可期的，有暗戀後的黯然神傷，也有愛過恨過大夢一場卻言不悔的。

　　俞苑苑屏息凝神地看著，心裡不知為什麼，砰砰直跳。

　　她一開始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看別人寫的回復還會這樣緊張又臉紅，直到她又向下翻了一頁，一行簡單的字赫然映入她的眼裡。

　　【我在看這裡每一條回復的時候，想的都是你。我想這大概就是喜歡吧。】

　　俞苑苑愣了一會，猛地扔了手機，翻身而起。

　　她在房間裡原地繞了兩圈，越繞心越煩，等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打算和藺瓶子談談心的時候，卻發現對方的現場直播在十幾分鐘前就已經結束了。

　　瓶瓶子：【老了，熬不動夜了，先去睡了，祝明天繼續全勝。】

　　她這才想起來兩邊有時差，夏令時六個小時的時差算過去，國內已經四點多了。

　　芋圓：【晚安。感謝直播。明天我會加油的。】

　　窗外又有教堂的鐘聲傳來，一聲一聲撞得她心煩意亂，乾脆換了身衣服出了門。

　　五月的法蘭克福還有點微涼，晚上十點，除了pub還人聲鼎沸，連餐廳都已經幾乎全部打烊了，商場的櫥窗亮著燈，有三三兩兩的德國人站在櫥窗面前打量著裡面陳列的衣服，這是德國特有的「櫥窗消費」，不僅僅是每天晚上能看到這樣的場景，周天休息日所有的商店也都不開門，出來遊蕩的人群也會這樣趴在窗戶上。

　　pub她肯定是不能去，整個大街冷冷清清的，她隨便走了一圈以後，感覺沒一個能去的地方，街角的咖啡店也早就打烊了。她也不敢亂跑，乾脆坐在了賓館門口的臺階上，呼吸著夜裡清涼的空氣。

　　雖然好像不太確定，但是她……好像真的有點動心。

　　可是，他會喜歡她嗎？

　　她又想起來白天她向隊員們解釋他們相親那件事的時候，楚嘉年刻意的帶開話題和若有若無的生氣。

　　他……應該是不喜歡的吧。

　　俞苑苑愁眉苦臉地坐在那兒，正在苦思冥想隊內合同裡到底有沒有禁止戀愛這一項規定的時候，身後突然冒出來一個聲音。

　　「苑苑？」

　　一聽這個聲音，她渾身一顫，根本不敢轉頭。

　　她現在最害怕見到的人就是楚嘉年。

　　但是楚嘉年並沒有如她所願一般走開，而是直接走到了她旁邊：「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俞苑苑開了開口，正在想要怎麼編一個理由，就看到楚嘉年的眼裡帶了罕見的怒意。

　　「你的手機呢？」

　　俞苑苑一愣，才想起來自己剛剛負氣把手機扔在了床上沒拿。

　　「敲你的門也沒人，打電話沒人接，這裡是人生地不熟的歐洲！明天還要打比賽，你大晚上跑到外面來發什麼瘋？出門不知道帶手機嗎？」楚嘉年的眉間帶了幾分罕見的凜冽，他聲音不大，顯然是不想把事情鬧大，但卻足夠嚴厲：「你知道我把服務員叫來開門，發現裡面沒有人的時候，我已經準備報警了嗎？」

　　俞苑苑張大了嘴，沒想到自己只是出來透透氣，竟然惹出了這麼大的風波，但她也實在不是故意的，又因為剛才的那些說不出口的心緒，她欲言又止，卻又無從解釋，心頭不由得湧起了一股一股的委屈。

　　那些委屈越來越盛，如同海底湧上來的泡泡，她默默站起身來，垂著頭，小聲道：「對不起。」

　　眼眶已經慢慢紅了。

　　楚嘉年沒有多說什麼，顯然是餘氣未消，一路無言地跟在她身後。

　　其他幾個am隊員也被驚動了，看到她垂頭喪氣地回來，也都鬆了口氣，俞苑苑本來還以為楚嘉年是小題大做，此刻看到大家真的都在找她，心裡更加愧疚，深深給大家鞠了一躬：「讓你們擔心了。我……我就是出門透透氣。」

　　「歐洲這兩年治安不好，別亂跑了。」奧利奧拍了拍她肩膀：「年哥可是急壞了，剛剛差點要翻窗戶了。」

　　俞苑苑心裡又是一酸，愧疚和委屈一起湧上來，她默默地走回房間，拿起手機一看。

　　楚嘉年整整打了二十四個未接來電，發了四十多條信息。群裡也一直在艾特她。

　　她看著整整一排的【楚嘉年】三個大字，難受的心底又莫名其妙地起了一絲欣喜。

　　他……這麼著急找她，至少是在乎她的吧？

　　就算因為她是他的中單首發而在乎，她……好像也很高興？

　　想通這一點，俞苑苑有點絕望地把自己砸在了床上。

　　喜歡一個人真可怕，她瞬間感覺自己變成了一粒塵埃，對著觸手可及卻遙不可及的星星。滿足於現有的一切，卻還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