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現場直播的攝影師大哥成為全場最先反應過來的人類，鏡頭一轉，非常有靈性地切換到了蹲在比賽邊的雲玥身上。

　　小姑娘披著隊服，眼神迷茫，反應沒有比在場的其他人好多少。

　　看著五六個滿臉興奮的記者和攝影師一路小跑向著她奔來，雲玥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此時此刻，她的心理活動這樣的——

　　【臥槽臥槽臥槽？？】

　　【這踏馬就公開了？？沒有一點點防備？？？】

　　【楚澈這個狗東西！為什麼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台下有沒有太太粉帶著刀？會不會直接上臺來砍死我……】

　　【哦，現場不准管制刀具入內】

　　【我現在慌得一批】

　　【怎麼辦】

　　五分鐘。

　　楚澈僅僅用了五分鐘，就把現場炸得一團糟。

　　——糟到已經完全超出雲玥的系統認知範圍。

　　撿起地上亂成一團的數據線，直起腰身，看著奔向自己的記者，雲玥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情堪稱英勇就義的劉胡蘭。

　　跑在最前面的記者一個箭步，飛快地躥到她面前。

　　他眼神發亮，手中的錄音筆蓄勢待發，差點把話筒懟進她的鼻孔裡：「請問玥神，剛才澈神說的話是真的嗎？你們真的在一起了嗎？！」

　　「是。」雲玥表情麻木，惜字如金。

　　記者：「在這個圈子裡，有不少表現出色的職業選手在談戀愛之後狀態大幅度下滑，對於這種現象，現在作為戀愛人士的您，有什麼看法？」

　　雲玥的唇角抽了抽，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

　　記者說的現象大多是因為職業選手私生活不檢點，隨意約炮艸粉導致的……正兒八經談戀愛狀態下滑的她還真沒見著幾個。

　　抑制住自己想要抓起桌上的充電線勒住記者脖子的衝動，雲玥微微抬手，遮了遮面前連成一片的閃光燈，露出一個職業假笑：「沒有看法，別人是別人，我是我。」

　　記者顯然對她這個過於圓滑的回答非常不滿意，接下來問出的問題更加地直接：「據我所知，og的粉絲們一直都希望og可以為他們拿下一個世界冠軍，og在您入隊前也一直為這個目標努力著……而您才入隊沒幾個月，就和og的隊長談戀愛，是不是有點辜負粉絲們的期望？」

　　雲玥深吸一口氣，試圖和記者好好說話，臉上的笑容四平八穩：「我們og現在的目標仍然是冠軍杯。」

　　記者不依不饒：「冠軍杯的競爭激烈，你們現在沒有專注於訓練，反而抽開時間談戀愛，這樣真的好嗎？」

　　啪嗒。

　　雲玥原本放在腳邊的設備包不輕不重地擱到了桌上。

　　全場安靜了幾秒鐘。

　　標準化的笑容已經從少女漂亮的臉上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嘴角嘲諷的弧度……她撐了撐下巴，直直地盯著面前這個不知死活的記者。

　　如果非要用一句話來形容她臉上的表情，那就是「等死吧，弟弟」。

　　「作為一名職業選手，我每天捧著手機打遊戲的時間超過十二個小時——這還不包括賽後的複盤總結各種會議，差不多每天除了吃飯睡覺，我的所有時間都獻身給了電子競技，」她緊盯著記者，嗓音沒有了之前的柔和，「包括談戀愛，那也是在王者峽谷的戀愛——通俗一點講就是雙排——好處大概是談戀愛之前，如果楚澈給我打輔助，我會毫不猶豫選擇讓他滾去下路，而現在，我還會稍微考慮幾分鐘後再把他的頭錘進土裡。」

　　記者：「……」

　　有個攝像大哥的鏡頭抖了一抖，雲玥掃了他一眼，可以看出來他非常努力地在憋笑。

　　雲玥：「我可以和所有人保證我們的戀愛絕對不會影響訓練，當然嘴長在你們身上，你們怎麼說我管不著，但到我面前ky我就不樂意了……你剛才說的話我可以理解為因為談戀愛，所以og肯定拿不到冠軍杯，都是戀愛腦隊員的錯——這位大哥，您知道您說這話的時候特別像什麼嗎？」

　　記者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漲紅著臉，一時間沒有回答。

　　但很快就有熱心的吃瓜群眾替他開了口：「像什麼？」

　　「像我們高中時期最頑固不化的家長，認為談戀愛就是學生成績差的外在表現，」雲玥笑了笑，「從小我就覺得這種家長特別有意思，難道他們從來不上網，從來沒看到過高中情侶共同努力，攜手考進理想大學的美好故事嗎？」

　　記者一臉不服：「拿冠軍杯和高考一樣，一路上有各種不確定性，考上大學只能算他們運氣好。」

　　「看來您還是看過這種故事的，那就方便交流了，」手握話筒，雲玥臉上的笑容更深，「剛才只是打個比方，不知道您有沒有看過進階版的故事，比如——學霸情侶雙雙保送清華北大？」

　　記者：「…………」

　　這小姑娘怎麼回事，說話怎麼一環套路一環的呢？

　　「好巧不巧，我不需要運氣。」

　　雲玥停頓了一下：「因為我就是那種天生用來保送清北的女同學。」

　　話音剛落，人群一片譁然。

　　雲玥剛想繼續說話，餘光突然掃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她微微抬眼，只見楚澈丟下了採訪區一臉震驚的主持人和粉絲們，飛快地走下舞臺，撥開人群，快步向她她的方向走來。

　　收回視線，她彎了彎眼，對著人群笑眯眯地補充了一句：「而隊長就是那個天生用來保送清北的男同學。」

　　記者：「………………」

　　圍觀的人們興奮異常，其他等待採訪的記者們手上的錄音筆瘋狂閃爍，顯然是對雲玥這個又狂又自信的回答感到十分意外……雲玥也不急，撐著下巴坐在位置上，眯著眼看他們的動作。

　　她現在的心情反倒比之前平靜了不少，大概是把心裡話一股腦全部說了出來，整個人神清氣爽。

　　一隻大手撥開了人群，高大的陰影籠住了臺上的少女，雲玥聽見楚澈低沉的聲音從頭頂響起：「有什麼事就來問我，沒必要逮著個小姑娘不放。」

　　雲玥拉了拉他的袖子，楚澈立刻轉過身，微微彎下腰，垂著眼看她。

　　「沒事的，」她搖搖頭，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時間也差不多了，楊哥他們該等急了。」

　　楚澈的唇角勾了勾，他點點頭，低低地應了一聲，非常自然地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替她把身上的隊服披好。

　　瞬時間閃光燈再次連成了一片，鏡頭下的兩人神色自然，非常坦蕩地牽著手，繞過比賽台，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人群非常自覺地給兩人讓開一個通道，雲玥稍微鬆了口氣，緊緊地攥住楚澈的手，剛想加快腳步，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那兩位有沒有想過會分手？或者說，什麼時候分手？」

　　是剛才那位一直試圖挖料的記者，他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手上舉著錄音筆，表情挑釁，語氣不屑。

　　「提前給我們個消息唄，我們也好及時為兩位做通告。」

　　雲玥忍無可忍地停住腳步，剛想回過頭不管不顧地罵一句我通知你媽賣批，人家棺板衝浪都沒你膽子大，手上的溫暖卻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驚呼出聲，一時間把到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

　　楚澈伸出手，飛快地把身邊的少女摟到了自己的懷裡。

　　面前是連成一片的閃光燈，他微微抬手，替懷裡的少女遮住了刺眼的白光，自己則垂著眼，平靜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他的聲音低沉而又緩慢：「我們不會分手。」

　　像沉睡的雄獅，終於睜開了銳利的雙眼。

　　「我好不容易才追到的小姑娘，為什麼要分手？」

　　……

　　後臺沒有人攔著他們，兩人一路上通暢無阻，雲玥回想剛才比賽臺上的盛況，抱怨了句「楊哥怎麼沒有找保安我差點就下場親自揍記者」。

　　三分鐘後，他們走到休息室的門口，得到了答案——

　　戰隊休息室大門緊閉，外頭圍滿了人，記者們一邊瘋狂敲門，一邊高聲提問：「請問你們也是才知道楚澈和雲玥的戀情嗎？對於兩人的戀情，戰隊會不會作出什麼處罰？」

　　老兔嘹亮的嚎聲從門內響起：「罰個錘子！我們待會回去就給他倆送份子錢！！」

　　記者：「……」

　　還有一位記者另闢蹊徑，想從楊遠身上下手：「對於貴隊打野和中單的關係，戰隊經理是怎麼想的？」

　　「休息室大門一萬八一扇，再砸我報警了啊，」楊遠的聲音尖利地響起，「還能怎麼想？祝他倆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唄！！」

　　記者：「…………」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直到楚澈把雲玥擋在身後，當著所有人的面給場館保安打了個電話，門外的吃瓜群眾才陸陸續續地散去。

　　休息室的大門開了一條小縫，楚澈唇角勾了勾，讓雲玥先進，自己跟在後邊，隨手關上了門。

　　休息室裡也挺熱鬧。

　　幸運和周凱兩人跟個門神一樣站在門口抽煙，看著一前一後進門的兩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在煙霧繚繞中長歎一聲。

　　楚澈：「今天楊遠怎麼不管你們抽煙？」

　　「他已經管不上我們了，」幸運一把摟住周凱的肩，兩人笑著看楚澈，「這年頭我們的小弟弟都能拐未成年當女朋友了，我們這種在退役邊緣反復試探的老年人還得等到什麼時候？」

　　周凱：「大概是半截入土的時候，國家會給我們分配對象的。」

　　雲玥：「……」

　　再往裡走，皮皮一臉「我才是知道真相的人」的表情坐在老兔身邊，興致勃勃地跟他說話——

　　皮皮：「我早知道他倆在一起了，打算過段時間再告訴你的……我跟你說他倆就算地下情都特囂張，就在昨天，我還看到玥玥姐去我哥房間裡找他，關了門待了好長時間呢！」

　　老兔：「臥槽！！」

　　雲玥：「……」

　　往皮皮的腦袋上不輕不重地扇了一巴掌，在後者「哎呦哎喲」的抱怨聲中，楚澈心情頗好地勾了勾唇角：「瞎說什麼。」

　　楊遠則跟個陀螺似的，舉著個手機滿休息室蹦躂：「是啊他倆是在一起了，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好好好我這就聯繫贊助商，看看能不能推出點限時的情侶產品啊……」

　　一分鐘後，再次接起一個電話：「啥？處罰？他倆我看著挺配的啊，金童玉女處罰什麼啊？」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楊遠的臉色沉了沉。

　　「一定要處罰是吧，得得得，要處罰你來處罰，」他抱著手臂，嗤笑一聲，「一個是og二東家，一個是以後的二老闆娘，老娘倒要看看你怎麼處罰……你敢嗎？！」

　　雲玥：「………………」

　　轉身，張開雙臂，她一個猛力紮進楚澈的懷裡，看著這個因為戀情公佈而光怪陸離的世界，深吸一口氣。

　　生活真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