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網上關於楚澈的風波遠超眾人原本的預想，大概是終於找到在這個太過完美的男人身上的一點點錯處——一座座高樓在貼吧崛起，樓裡充斥著各種杠精網友們的酸臭嘲諷。

　　所以雲玥在第一時間拿過楚澈的手機，把他貼吧和微博給卸載了。

　　「可以，但是沒必要，」楚澈任由她在自己手機上搗鼓，無奈地撐了撐額頭，「你男朋友其實沒你想像中的那麼……脆弱。」

　　事實上楚澈確實不會太受網上的輿論影響，大概是性格使然，除非是重大事件，他連貼吧都懶得打開——至少比起那些時時刻刻在貼吧裡吃瓜看八卦的瓜皮隊友，作為當事人的他，顯得淡定多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眼不見為淨這句話都傳了好幾千年了，」仔仔細細地刪掉所有可以接受到黑子消息的App，雲玥心滿意足地把手機塞回楚澈手裡，「明天就是生死局，不能因為你的心態問題產生什麼差錯。」

　　——到目前為止，og的戰績為八勝一負，位列東部小組第一名。

　　如果明天的比賽再次取得勝利的話，成績將變成九勝一負，正式晉入勝者組。

　　勝者組由四支隊伍組成：東西兩部的第一第二名，他們將在季後賽以交叉比賽的方式爭奪春季賽總決賽的第一張門票。

　　「這不止是生死局，還是我手傷好的第一場比賽，」楚澈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把玩著懷裡人的發尾，「要是輸了，那我真的得像貼吧裡說的那樣——給下一代讓道，退役謝罪了。」

　　雲玥對著面前這個年僅二十卻老年人的青年翻了個白眼，她輕輕擰了下他的手臂：「別瞎說。」

　　女孩子的力道很溫柔，像小貓撓似的。

　　楚澈笑了笑：「說真的，等你到了頂峰時刻，我也差不多該退役了。」

　　電競職業選手的黃金年齡是十八到二十二歲，在這期間，人的反應和判斷和體能都處於巔峰時期，能夠對各種情況作出敏捷反應和迅速的判斷，心理承受能力也比較強。

　　一旦過了二十四歲，人的各項指標都會下降，所以大多數職業選手都會選擇在二十四歲之後退役——例如周凱。

　　「你現在才二十歲啊，」雲玥抬頭看他，「還有好幾年呢，你就算退役了還有這麼大個公司呢，留下來和凱哥一起做教練做數據分析師不好嗎？」

　　「好，當然好，」楚澈拍了拍她的背，「你在哪我就留在哪，陪著你。」

　　「感覺我像是被時刻被家長看管的小朋友。」

　　「我是得管著你，」楚澈半開玩笑道，「否則等我遊戲打得沒有現在好，退役了，我怕你嫌棄我。」

　　雲玥一臉驚恐地看著他，表情像是在看一個外星人。

　　「小哥哥，你是不是對自己缺乏一個認知啊？」她一把摟住楚澈的脖子，捏了捏他的臉，「絕不誇張的說——你頂著這張臉擱外頭站十分鐘，想要你微信的女孩子能環人民廣場一圈。」

　　楚澈任憑她胡鬧，垂眼眼，唇角勾了勾：「你和別人不一樣。」

　　「我當然不會啦，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雲玥慢吞吞地開口，「就算你遊戲打得不好，不還是有我嘛……兩個人裡有一個人比較厲害就行了。」

　　「哦，這樣啊。」

　　唇角不自覺地翹了翹，楚澈唇角的弧度逐漸擴大：「那我以後就等著吃你的軟飯了。」

　　……

　　楚澈不看貼吧不代表隊裡的其它人不看，以楊遠為首的og吃瓜小隊早在帖子發出三分鐘後就迅速鎖定目標，隊友們除了直播比賽打rank就是刷貼吧裝水軍和黑子激情互噴……直到第二天早上大家爬上前往賽場的戰隊大巴後，這場浩浩蕩蕩的節奏風波也沒有平息——

　　皮皮：「貼吧上說我哥曾經苛待孔霄——這也就算了，畢竟是那個傻缺自己主動上來送人頭——但是居然還有人說他苛待玥玥姐，exm？這件事我怎麼不知道？？」

　　楊遠：「『和nocI比賽完之後og中單面色慘白神情恍惚，隊長站在一邊冷眼旁觀』臥槽寫這標題的人估計不知道後半程我隊中單都是睡在隊長的懷裡的。」

　　車廂裡響起一片起哄聲。

　　幸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公主抱是嗎！我上次也看到了！！」

　　「小姐姐誒，別睡了別睡了，出來吃瓜，」老兔探出一個腦袋，拍了拍前座雲玥的肩，「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貼吧上的節奏滾了一圈，再次回到你身上啦！」

　　在隊友們嘰裡呱啦的討論聲中，雲玥一臉懵逼地拉開眼罩摘下耳塞，接過老兔遞來的手機——不知道哪個天殺的拍到自己上次痛經回戰隊大巴的照片——照片裡的她面色慘白表情猙獰，扶著肚子走在前面，楚澈戴著帽子垂著頭走在她身後，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就是這麼一張照片清晰度堪比座機拍攝的照片，居然也能被黑子們黑成楚澈苛待自家中單的石錘。

　　對於這波操作，雲玥也是覺得非常服氣的。

　　「上個月還恨不得把掛在牆頭釘進棺材沉入黃浦江，這個月就開始給我塑可憐的小白花人設，」翻了個巨大的白眼，雲玥興致缺缺地還回手機，嘲諷了幾句，「這屆網友還真是老母豬帶胸罩，一套又一套。」

　　老兔拿著手機笑嘻嘻地繼續和幸運去討論了，雲玥一個人霸佔了兩個座位，昏昏沉沉地橫躺下，打了個滾。

　　原本因為早起帶來的睡意已經被剛才老兔剛才的一嗓子給趕得一乾二淨，她瞥了眼在後座和周凱討論戰術的楚澈，拿起手機——

　　【雲崽：[分享圖片]】

　　【雲崽：貼吧上有人說你苛待中單，欺負小姑娘——還有圖片石錘。】

　　楚澈那邊的手機亮了亮，他垂下眼，很快就回了消息——

　　【clean：我不是，我沒有。】

　　【雲崽：照片上的你都沒有來扶我！[生氣]】

　　【clean：你上次火氣太大，我抱你走了五分鐘，承受了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痛苦。】

　　【雲崽：……】

　　【clean：照片裡的我冷酷無情，其實真實的我慌得一匹。】

　　【雲崽：…………】

　　……

　　到了場館，從下車開始，一路上就有不少電競媒體圍著眾人——不論大小媒體，統統被楊遠給攔在了人群外……五分鐘後，大家才突破重圍，趕到休息室開始化妝。

　　然而消停了還沒幾分鐘——雲玥臉上的妝都才畫到一半——又有幾個工作人員帶著一名記者和兩名攝像大哥敲開了休息室的門，說是主辦方的意思，帶個記者進來做些採訪。

　　雲玥掃了眼那記者胸前的工作牌——是國內某個著名電競媒體，問的問題不算太過，但絕對不會很保守。

　　換句話說，就是在作死的邊緣反復橫跳。

　　官方爸爸的意思太過明顯，楊遠想攔都攔不住，只得開了門放人進來，反復拜託記者千萬千萬不要帶隊員們的節奏。

　　畢竟是官方派來的記者，裝也要稍微裝一下，記者先是採訪了隊友們幾個有關比賽的問題，不痛不癢地一筆帶過，才對準了今天的主角——楚澈。

　　此時楚澈正斜靠在椅子上接受化妝師小姐姐的摧殘，聽說要採訪，他動都沒有動，只是掀了掀眼皮：「可以採訪，現在就開始吧。」

　　雲玥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輕輕地踹了他的椅子一腳。

　　楚澈「嘖」了一聲，不情願地動了動身體——但好歹是比最開始的時候坐正了一點。

　　記者：「嗨，澈神，好久不見，這次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

　　楚澈：「還可以，謝謝關心。」

　　記者：「對於最近網上的節奏，澈神有什麼想法？」

　　楚澈：「沒想法。」

　　記者：「之前看到您在訓練賽裡被單殺九次，這幾天是否有就這件事情在訓練上做出改變？」

　　楚澈：「沒有。」

　　「難道您真的覺得自己是無懈可擊的嗎？」記者瞬間像是被打了雞血般，飛快地打開錄音筆，「面對這麼大的漏洞，您居然覺得沒有必要去修復？您是打算從此以後吃隊友的軟飯嗎？」

　　楊遠臉色黑了黑：「哎你們媒體怎麼說話的呢？」

　　記者指了指自己胸前的採訪牌：「我們有官方採訪權。」

　　聽到這句宛若放屁的話，正在化妝的雲玥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冷哼了一聲。

　　感情是把官方爸爸四個字當免死金牌了吧？

　　磨了磨後槽牙，雲玥決定那記者要是敢再多問一個字，她就直接上去撕碎他的嘴。

　　楚澈揮了揮手，示意楊遠稍安勿躁。

　　「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個無懈可擊的人，我和在座的的各位一樣，只是個普通電競選手，」他懶洋洋地笑了笑，「至於吃軟飯，我覺得沒什麼問題，比賽能贏就行，誰c不重要——畢竟我的醫生告訴我，我的胃不好，適合吃軟飯。」

　　「有什麼問題嗎？」

　　記者：「……」

　　身後，原本還是滿臉嚴肅隊友們忍不住笑出了聲，就連原本最想裝一本正經地雲玥也在化妝師「哎呀別這樣妝會花」的尖叫聲中把臉埋進了靠枕。

　　楚澈就是楚澈，你爸爸還是你爸爸。

　　被楚澈油鹽不進的老狗比態度噎了半分鐘，記者有些尷尬地笑笑，矛頭一轉，迅速對準了剛才鬧出最大聲響的雲玥：「請問玥神，你最近和澈神關係如何？是否正如網上傳聞般有所爭執？」

　　話音剛落，楊遠和皮皮在她身後不自覺地咳嗽了一聲，不過現場太過歡樂，沒有人注意到這些……雲玥順了順有些亂的頭髮，露出一個笑：「小哥哥，你想要挑撥我和隊長的關係就直說，不用這麼麻煩的。」

　　記者：「我只是單純地問個問題，您不必想多。」

　　雲玥：「好吧，那我只是單純地回答——我和隊長關係非常好！社會主義隊友情知道嗎？我和他就是活生生的典範！」

　　記者：「……那是否存在隊內霸淩事件？」

　　「不存在的，根本不存在，」雲玥擺擺手，「我隊中野二路關係非常融洽……你見過哪個被霸淩的中單能硬生生從打野眼皮子底下搶藍還活得生機勃勃的？」

　　記者：「……」

　　他是真的有點怕og這群人了，怎麼一個比一個苟？？

　　他張了張口，還想繼續問些刁鑽的問題，剛才一直惜字如金的楚澈卻在這時開了口：「你哪家媒體的？」

　　記者：「…………」

　　想起之前惹到過楚澈的同行的下場，他覺得他現在選擇閉嘴才是最明智的。

　　楚澈不依不饒：「說吧，沒事。」

　　他的聲線清冷，嚇得記者直接給他鞠了一躬：「今天的採訪就到這了，謝謝各位的配合！」

　　眾人：「……」

　　於是，這場本該危機四伏的採訪就以記者被楚澈嚇跑為結局，不了了之。

　　從記者走後，直到上場之前，都覺得楚澈有些怪怪的。

　　別說單獨和她說話了，這麼長時間，楚澈連個眼神對視都沒給她，化完妝就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看資料，渾身上下散發著「老子心情很差」的殺人氣場，嚇得隊友們各個屁滾尿流，以為他是被記者惹毛了，不敢上前搭話。

　　就算到了上場的時間，也只是一把接過她的設備包，戴上帽子，插著口袋默不作聲地走在隊伍的最後面……

　　雲玥非常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有沒有做什麼惹到冰山嬌嬌男的驚人舉動……結論是沒有。

　　想到最後，她還是決定自己親自去問。

　　故意放慢腳步，她走到了楚澈的身邊，青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著。

　　哦喲。

　　脾氣有點大哦。

　　心中小小地誹謗了一下，雲玥伸手，扯了扯楚澈的衣袖，想要和他手牽手……但青年的手就像被502粘在了口袋裡，死活都拿不出來。

　　「怎麼啦隊長？感覺你不大高興。」

　　「沒有。」

　　「肯定有的，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我你生氣了。」

　　「你還算女人？你最多算小學生。」

　　「如果我算小學生的話那你就是誘拐未成年，」雲玥一邊說話一邊契而不捨地把他的手往外扯，「快點啦，給我牽牽手！」

　　「……」

　　楚澈低頭看了她一眼，眼裡閃過一絲無奈，但很快恢復平靜，手還繼續往袋子裡伸了伸：「我不。」

　　雲玥覺得自己快昏厥了，她揪著楚澈手腕上的衣袖：「你理理我嘛……」

　　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才像是兩個人裡比較男人的那一個……

　　冰山嬌嬌男，實錘了！！

　　少女的嗓音了帶著幾分委屈，楚澈看了她一眼，終於開了口：「我沒不理你。」

　　「可你生氣啦，你生氣比你不理我還難過！」

　　又拉了拉他的袖子，雲玥抬頭看他，眼神忽閃忽閃的：「你至少得告訴我，你為什麼生氣吧？」

　　「……」

　　楚澈沉默了一會，垂下眼，淡淡地說道：「你喊那記者小哥哥。」

　　雲玥：「……」

　　她瞬間瞪大了眼：「沃日，這也能生氣？？」

　　楚澈面無表情：「為什麼不？」

　　雲玥：「不是，你這理由就和我因為你沒有給我抽到法拉利五元代金券而生氣一樣沒有邏輯！！」

　　「我現在就可以給你買一輛法拉利哄你開心，」楚澈看了她一眼，「而你寧願喊別的男人小哥哥也要看著我生氣。」

　　雲玥：「……」

　　楚澈：「你好狠的心。」

　　雲玥：「…………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喊了！！」

　　楚澈：「你聲音可以再響點——這樣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和我道歉。」

　　話音剛落，幸運和老兔就投來了疑惑的眼神——附帶皮皮的目光譴責。

　　雲玥啪嗒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瞪了楚澈一眼：「你這個醋缸精！」

　　「我不管，」楚澈伸出手，替她把歪了的隊服理正，「你只能喊我一個人小哥哥。」

　　雲玥仰著頭，眯著眼看他——褪去了平時照在身上的萬丈光芒，楚澈其實也只是個普通的二十歲男孩，偶爾也會吃醋，患得患失。

　　但他對她的喜歡從來遮不住，就算在鬧著彆扭，他也會忍不住來照顧她，替她鋪好路。

　　內心就好似平靜的水面被扔下一顆石子，泛起一陣陣的漣漪。

　　歎了口氣，雲玥聽到自己的聲音輕輕地回答：「好吧，我保證——以後隻喊你一個人小哥哥。」

　　楚澈隱在黑暗裡的唇角翹了翹。

　　隊友們都在前邊笑笑鬧鬧，只有他們兩人安安靜靜地走在最後，楚澈低低地摁了一聲，牽起了少女放在他衣服上的小手，走向了前方萬眾矚目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