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在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談之中，車子終於到了目的地，雲玥從窗戶裡探出頭，發現是上海一家頗有名氣的小龍蝦餐廳。

　　下車前，她揪住了身邊楚澈的衣服：「隊長，車裡面有沒有口罩？」

　　楚澈：「？」

　　「口罩，」她指了指自己的臉，低頭從包裡翻出眼鏡盒，從裡面掏出一副銀框眼鏡戴上，「我遮一遮。」

　　楚澈看了她一眼，俯身從副駕駛座邊的儲物盒裡翻出一個沒有拆包裝的口罩遞給她。

　　看著她把黑髮放下，遮住精緻的下顎線條，再戴上黑色的口罩，大半張臉頓時就被隱藏在了後面，只露出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包得這麼嚴實幹什麼，又沒人會認出你。」

　　「這你就不懂了吧，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雲玥對著後視鏡理了理自己的頭髮，把眼鏡扶正。

　　「第六感？」

　　「對啊。」

　　「你又不是女人，」楚澈下了車，站在車門口用手替她擋了擋，防止她的頭碰到車頂，「小學生有什麼第六感？」

　　「我說有就是有，」雲玥瞪了他一眼，拎起自己的包跳到皮皮的身邊，「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今天會遇到你們的粉絲，為了防止被發現，我還是先遮為妙。」

　　楚澈不以為意地撇撇嘴，一把關上車門，眾人浩浩蕩蕩地往餐廳走去。

　　……

　　事實證明，雲玥的第六感還是很靈驗的。

　　此刻的她被一群尖叫著的男男女女擠進了人群，隔著花花綠綠髮型各異的許多人頭，與自己一臉無奈的隊友們遙遙相望。

　　……她就說吧？

　　周圍的年輕人們明顯很興奮，手裡拿著手機對著og隊員們的臉就是一頓哢擦哢擦哢擦卡哢擦，嘴裡興奮地喊著「澈神我老公」「皮皮媽媽愛你」「凱神不要退役啊」之類的口號，雲玥一個不注意就被身邊的妹子擠到了角落。

　　她是該慶倖呢，還是不慶倖呢？

　　「哎呀實在不好意思，小姐姐你要不要緊啊？」擠到她的妹子也嚇了一跳，轉身關切地詢問她。

　　雲玥連忙扶了扶口罩，在妹子奇怪的眼神下擺了擺手：「我沒事，你繼續加油。」

　　「沒事就好，小姐姐你好溫柔啊，」那個妹子衝她笑了笑，扶了她一把，「那我加油去了。」

　　說罷就一個轉身紮進了人堆。

　　雲玥：「……」

　　她眼睜睜看著這個身體嬌小的女孩子靈活地擠開了身邊的狂熱粉絲，順利地到達了楚澈的身邊。

　　……這身段這速度，練體操出身的吧？

　　仿佛感知到了她的視線，楚澈低頭簽名的動作停了下來，遠遠地看了她一眼，對她做了個口型——

　　「先去包廂。」

　　雲玥點點頭，連忙拉下口罩悄悄地繞了一條人比較少的路，直接鑽進了包廂裡。

　　因為走得太匆忙，她沒有回頭看看後面的境況，因此錯過了身後幾個粉絲們疑惑的眼神。

　　「澈神你剛剛在和誰說話啊？」

　　「對啊對啊，我剛剛看到你在看一個女生誒。」

　　「誒真的是女生嗎？？」

　　「是誰啊？」

　　面對粉絲們的提問，幾位隊友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思考著應對方法。

　　在他們看來，雲玥合同已經簽定，官宣是遲早的事，既然以後大家都會知道雲玥的身份，今天說出來也未嘗不可。

　　想到這裡，眾人點了點頭，皮皮剛想開口解釋，卻被楚澈摁住了手。

　　皮皮：「？」

　　沒有理會他的眼神，楚澈接過一個粉絲的本子，飛快地簽了一個名：「你們看錯了，我沒有在和什麼女生講話。」

　　……

　　「哥，你剛剛為什麼不讓我說啊，」好不容易應付完十來個粉絲，眾人都顯得有些疲倦，在服務員的引導下往包廂走去，皮皮走在楚澈身邊，抬起頭好奇地發問，「我們不是已經確定玥玥姐了嗎，為什麼現在還要藏著掖著？」

　　青年雙手插在衛衣口袋裡，長長的睫毛在昏暗的燈光下投出一道暗影。

　　「沒有藏著掖著，只是時候不到。」

　　「什麼？」

　　「受了這麼多委屈，她肯定很想和大家證明自己吧。」

　　楚澈抬頭看了眼包廂裡面傾泄出來的黃光，目光有些深邃：「都說女孩子有儀式感，我想她也希望別人能在一個更加隆重的地方正式接受她的新身份。」

　　……

　　坐在包廂猛得喝了兩杯茶水，雲玥喘了口氣，心情莫名地有些複雜。

　　剛剛那些粉絲，眼裡帶著的是實打實的崇拜和期待，臉上掛著的都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和真誠，說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

　　如果她以後努力打遊戲的話……也會有的吧？

　　搖了搖頭，迫使自己不要想以後的事情，雲玥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菜單，開始點菜。

　　「麻辣小龍蝦十五斤。」

　　「蒜蓉小龍蝦十五斤。」

　　「糖醋小龍蝦十五斤。」

　　「五香小龍蝦十五斤。」

　　服務員面色有些複雜：「您一個人吃這麼多嗎？」

　　「怎麼可能，」雲玥從菜單裡抬起頭來，衝她笑了笑，「我還有別的朋友呢。」

　　說罷她摸了摸下巴，思考道：「我是不是點的太多了？我們總共七個人。」

　　服務員：「七個人的話這些分量還是合適的。」

　　「那就好，」雲玥繼續低下頭在菜單裡面搜尋，點了一些飲料和啤酒，隨後被菜單最後一頁的宣傳圖吸引了，「咦你們這裡居然有大龍蝦。」

　　「對的，波士頓龍蝦也是我們這裡的特色。」

　　菜單上面的龍蝦看上去的確十分誘人，雲玥頓時感覺肚子更餓了，問了句：「大龍蝦一隻大概多少？」

　　「一只在2000左右。」

　　「那就來兩隻吧，」雲玥點了點頭，剛想把菜單還回去，突然想到了什麼。

　　「不對，今天好像是我們隊長請客……」

　　托了雲母的福，雲玥對職場裡的勾心鬥角可以算是了如指掌，像企業員工因為點錯菜而被老闆開除的案例她已經聽到不下二十個了……

　　以此類推，雖然楚澈的確是個不差錢的主，但這也不代表她可以隨便點菜。畢竟對方是她接下來好幾年的隊長，也是她們戰隊的最高股份佔有人。如果她現在點菜沒個限制，一不小心惹怒了楚澈，那她就只能像職場裡面得罪了老闆的可憐打工仔一樣吃不了兜著走……

　　越想越可怕，她刷一下把菜單遞回給服務員小姐姐，臉上飛快地劃過一絲猶豫，隨即堅定地開口：「龍蝦不要了，不能讓我隊長破費。」

　　說罷還依依不捨地看了菜單一眼。

　　服務員小姐姐：「……」

　　「什麼破費，」楚澈推開了包廂的門，剛好聽到了雲玥說的話，「想吃什麼就點。」

　　隊友們嘻嘻哈哈地和雲玥打了招呼，依次找位子坐下，皮皮接過賬單看了下，驚呼一聲：「玥玥姐，你點的也太少了吧？？？」

　　雲玥：「？」

　　「每種口味各加到二十五斤，」皮皮轉身對服務員叮囑道，「啤酒先來七箱。」

　　雲玥：「……一人一箱？你當我們是酒桶嗎？」

　　「哎呀沒事，只要是我哥請客就死命造作，」皮皮毫不介意地揮揮手，「吃不下可以打包可以拿回基地啊，反正花他的錢不考慮實不實際，只考慮爽不爽。」

　　雲玥：「…………」

　　她轉身去看身邊財大氣粗的金主爸爸楚澈，只見青年對皮皮的話毫無反應，明顯是已經習慣了隊友的這種大爺式點單行為。

　　此刻他正仔仔細細地盯著菜單看了半晌，隨後遞給服務員，輕飄飄地加了句：「再來四隻龍蝦。」

　　雲玥：「啊？」

　　楚澈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想吃嗎？」

　　她下意識點頭：「對啊，可是……」

　　「想吃就行，」楚澈打斷了她的話，拉開她身邊的椅子坐下，「沒有什麼可是的。」

　　雲玥突然覺得她運氣挺好的，雖然之前的遭遇有點心酸，但好歹被人一把托住，遇到了如今的隊友，還擁有了一個財大氣粗不拘小節的金主老闆。

　　不，應該是運氣無敵爆炸好。

　　菜上齊之後，雲玥開始帶著手套哼哧哼哧地剝小龍蝦，她的動作不是很熟練，有好幾次蝦殼沒有剝乾淨，就直接送到了嘴裡。

　　「你之前嚷著要吃小龍蝦，現在居然連殼都不會剝。」看著雲玥咳嗽著把小龍蝦的殼吐到碗裡，楚澈用乾淨的手腕拍了拍她的背，嗤笑著開口。

　　「你懂什麼，」雲玥抽了兩張餐巾紙擦了擦嘴，繼續從桌上撈了一隻蝦開始剝，「雖然我不會剝，但是我抵不住小龍蝦的誘惑啊。」

　　說罷伸手仔細將這隻蝦的外殼剝乾淨，伸手沾了沾五香的湯汁，將小龍蝦放到桌下：「來，圈圈，張口。」

　　趴在桌下的德牧頓時來了精神，晃著尾巴就將放在地下的小龍蝦一口吞下，隨即興衝衝地跑到別人的腳下等待投食了。

　　楚澈挑了挑眉：「自己都喂不飽還想著喂狗？」

　　雲玥：「畢竟是親弟弟，我吃一口它吃一口，不偏心不私吞。」

　　楚澈：「嗯，然後下場就是一人一狗沒有一個是吃飽的。」

　　雲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好歹……」

　　鼻尖忽然穿來濃鬱的食物香氣，接著唇邊被什麼東西頂住，雲玥下意識張口，才發現是一隻已經剝好了的小龍蝦。

　　「趕緊吃著，」楚澈從桌上端下來一整盆剝好的波士頓大龍蝦放到雲玥面前，「我跑大老遠請你吃飯不是為了讓你餓著。」

　　雲玥指了指自己的手套：「……可我還想吃小龍蝦。」

　　楚澈看了她一眼，她馬上就慫了，連忙脫手套拿筷子開始夾盤子裡的龍蝦，直到好幾口嫩滑的蝦肉送到嘴裡，楚澈才滿意地點點頭：「要吃小龍蝦我幫你剝。」

　　雲玥愣了下。

　　桌子上的眾人也愣了下。

　　他們的視線在雲玥和楚澈之間來回打轉，試圖尋找出一絲不尋常的氣息，然而他們能看到的則是前者的一臉懵逼和後者的滿臉無謂。

　　皮皮癟了癟嘴，開口說道：「哥，你從來沒給我剝過小龍蝦。」

　　楚澈垂眼：「大男人有手有腳，自己來。」

　　皮皮指著正在吃龍蝦的雲玥：「玥玥姐也有手有腳啊，難道她是個殘廢？」

　　雲玥：「……小老弟你好好說話。」

　　「可以，」楊遠點點頭，「看來遊戲還沒打幾場，我隊中野已經迅速聯動，上升到革命情誼了。」

　　革命情誼？

　　想起前兩天楚澈說給她的永不給藍的誓言，雲玥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革命情誼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想多了你，」楚澈動作利索地剝好兩隻小龍蝦放到雲玥碗裡，「只是剛剛看她喂狗的樣子蠻有意思，所以立刻體驗了一下而已。」

　　眾人：「……」

　　雲玥：「…………」

　　——呵，男人。

　　她放下筷子，衝站在一旁憋笑的服務生小姐姐招了招手，讓她把菜單拿過來-——

　　直接翻到最後一面的酒水單，她指著菜單上價格最高的那個品類，惡狠狠地開口：「看到了嗎，這個黑桃A？」

　　「給我來十瓶，不用存，直接開。」

　　三個小時後。

　　包廂裡彌漫著一股濃鬱的酒香，今天下午完完整整從基地裡走出來的七個人中的五個人已經趴在酒桌上不省人事，或睡或癱，總而言之沒有個全乎樣兒，只有兩個人還是端正坐著的——

　　那兩個人就是雲玥和楚澈。

　　此刻og的新中單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寵辱不驚的模樣，一手握著細長的香檳杯，一手拿著桌上最後一瓶的黑桃A，精緻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臉上微微有些紅暈，看上去氣色不錯。

　　香檳杯容量不大，很快酒杯就裝滿了，雲玥皺了皺眉，將酒瓶放下，一口就將杯裡的液體喝得一乾二淨，有一小點酒液從她的唇角滑落，劃過她細長的脖頸。

　　一杯酒飲盡，她毫不在意地抹了抹嘴角，目光沉沉地看了身邊的青年一眼——此時的楚澈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臉色不是很好看，琥珀色的眼眸裡暗光洶湧。

　　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句話——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不過雲玥並沒有看懂，她衝楚澈露出一個禮貌而又疏遠的微笑，一把將身邊的啤酒杯拿了過來，解釋道：「香檳杯有點小，不夠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