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番外
時間過得很快, 在基地裡打打排位帶帶青訓, 轉眼便到了楚澈生日的前一天。
二零一九年八月十九號。
這一天,雲玥特地起了大早,打算趁著所有人都還在睡覺得時候出去提車, 偷偷停進基地地下車庫的某個角落。
提完車再將她給楚澈定的生日蛋糕順路捎回來——是個翻糖蛋糕,上邊還有個小小的冠軍獎盃。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但計劃永遠跟不上變化。
就當雲玥梳洗完畢穿戴整齊, 悄咪咪關上門準備下樓時, 隔壁那扇緊閉的房門突然開了——
楚澈白色t恤,灰色短褲,穿了雙籃球鞋, 一身行頭配上那張臉,就像是大學裡最受女孩子歡迎的英俊校草。
……如果沒有他手上拎著的法拉利車鑰匙,就更像了。
雲玥愣了愣,剛好與聽到動靜的楚澈對上視線。
牆壁上的時鐘顯示, 現在是上海早晨七點整。
兩個平時不到下午兩點絕不起床的網癮少年, 居然在這種奇妙的時刻, 衣冠楚楚地與對方偶遇了。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最後還是楚澈先開了口, 他輕輕關上門,走到雲玥面前:「今天起這麼早?」
雲玥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只得揪著衣服的下擺, 點了點頭。
楚澈:「去幹什麼?」
「……吃早飯。」
說完她就想咬自己舌頭,誰下樓吃個早飯還化全妝的?
「哦——」
楚澈顯然也是注意到了這點:「吃早飯有必要這麼正式?」
雲玥:「……」
出師不利是個什麼情況?就是她這種——門都沒出,就被正主給逮到了。
太丟面兒了吧?
「和林岐出去約好的,吃柏悅的自助早餐, 」她只得開始胡編亂造,「1288一份呢,我總不能穿個拖鞋就過去吧?」
楚澈聽到「1288」的時候,挑起眉,謔了聲。
雲玥作勢要上來扭楚澈:「謔什麼謔,還不讓我奢侈一把吃頓好的啦?!」
小姑娘力道不大,跟貓爪子撓似的……楚澈笑著捉住她的手,將她往懷裡一摟:「吃吃吃,你喜歡吃就每天帶你去吃,哪有什麼奢侈不奢侈的,我們楚家的媳婦兒就是要富養。」
「……誰是你媳婦兒啦!」
雲玥被他摁著頭摟在懷裡,整張臉都埋在他的頸窩,話都說不利索,只得嗷嗷嗚嗚地亂哼著鬧他。
鬧了兩分鐘,覺得有些累了,手順從地搭上他的腰,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你也要出門?」她問。
「嗯。」
「去幹什麼?」
「見個朋友。」
「那路上要小心。」
也沒問他去見哪個朋友,隻讓他注意安全。
——這樣的姑娘不管放到哪,都擔得起「神仙女友」這四個字。
「放心吧,都是正常活動,」他拍拍她的背,「也不喝酒。」
「喝酒也沒事,」雲玥仰頭看他,「給我打個電話,我來接你。」
楚澈垂眼看了看懷裡人□□的睫毛,心中一動,低下頭和她交換了一個綿長的親吻。
不知道是唇舌相依的觸感太過纏綿,還是鼻息之間熟悉的味道讓她喘不過氣,直到離開楚澈溫暖的懷抱,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雲玥才緩過神來。
耳尖後知後覺地燒得通紅,她整理好被撥弄得有些淩亂的衣領,回憶起楚澈臨走前的那句話——
「不喝酒,不過要很晚才回來,」他說,「不用等我吃晚飯了,記得早點睡。」
……
將車從改裝廠開回基地,再把蛋糕塞進冰箱,最後給守冰箱的圈圈加了一大勺罐頭,時間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到了下午三點。
雖然現在還在休假期,但對於他們職業選手來說,遊戲和生活本來就是融為一體的,就算不玩王者榮耀,那也要在電競椅上蹲著玩別的。
於是雲玥往訓練室一坐,不出意料的,整屋子的網癮少年都到齊了——除了楚澈。
看了看時間,在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查崗這個問題上糾結了一秒,雲玥選擇了不打。
說好的很晚才回來,現在就去查崗……她還不想自己男人在朋友面前掉面子。
這時周凱出現在訓練室門口——
「玥玥,現在有空沒?」他衝她揚揚手裡的資料,「幫我來看看新一批青訓生,他們現在在四樓集訓,你眼光好,應該挑得出好苗子。」
雲玥從椅子上跳下來,應了聲。
「好嘞,這就來。」
算了,不打了。
雖然她還是挺想他的。
……
帶完青訓生,皮皮上樓喊雲玥一起吃外賣,雲玥應了聲,最後點播了身邊的小崽子幾句,轉身跟著皮皮下了樓。
期間她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晚上七點半。
楚澈還給她發了條消息——
【clean:吃飯了沒?】
發送時間是半小時前。
雲玥捧著手機眨眨眼,自我安慰他好歹還知道關心自己。
【雲崽:正打算下去吃。】
【雲崽:你嘞?】
她沒有問楚澈打算什麼時候回來,現在才七點半,她允許她的男人有夜生活。
楚澈過了兩三分鐘才回復——
【clean:我已經在吃了。】
【clean:但一時半會回不來,不用等我,你早點睡。】
雲玥回了個「你路上注意安全」,收起手機。
……
og一隊圍在一起吃了頓小龍蝦外賣,吃完後雲玥直接被老兔和幸運推上牌桌,抱著大腿求她頂替皮皮的位置,不讓他出來禍害人間。
於是在撲克的切換和重洗中,時間又不知不覺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下次死也不和你鬥地主了,血虧。」
楊遠捏起桌上最後一張鈔票摁在雲玥面前,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時間也不早了,我上樓敷面膜去了,你們自便。」
雲玥笑眯眯地收下錢,順便抬頭掃了眼時鐘——
晚上九點五十。
她掏出手機,看了眼微信。
和楚澈的對話還停留在兩個小時之前,楚澈言簡意賅地回了她一個【好的】。
雲玥皺眉,終於有些忍不住,打開了鍵盤——
【雲崽:打算幾點回來?】
放下手機開始收拾牌桌,十分鐘後收拾完畢,楚澈還沒有回復她。
「玥玥姐,來不來玩吃雞?」皮皮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我們三個帶你,你躺雞就行。」
雲玥掀起眼皮,看到三雙期盼的眼。
「……」
「行吧,」她緩緩點頭,「不過別指望我太多啊,我只是個沒有感情的遊戲終結者。」
……
上樓,進入遊戲,落地成盒,尖叫,返回大廳,重開一把,然後繼續落地成盒。
直到第五次完成以上循環,雲玥才徹底斷了自己對pubg的最後一點幻想,一把甩開鼠標。
「我往鍵盤上撒把米,雞玩得都比我好,」她一把拿起手機,點開微信,「人菜癮又大,我真該一頭撞死在顯示器前——」
老兔:「換個角度想,連續五次落地成盒也是一種水平。」
雲玥:「……」
她看著屏幕右下角11點15的時間和楚澈安靜如雞的聊天界面,不動聲色地磨了磨牙。
都這麼晚了,還不知道回來?
不回來也就算了,還不回微信??
楚澈,要是咱倆分手了,原因肯定不在我。
都是給你自己作沒的。
【雲崽:十二點之前不回消息,你就等著以後生日和忌日一起過吧。】
帶著連輸五把遊戲的憤怒放完狠話,雲玥直接把手機關機,上樓飛速洗漱換衣,在基地指針指向十一點半的時候關掉房間內所有燈,一頭紮進柔軟的被子。
她以為她會生氣到睡不著,結果卻在碰上枕頭的下一秒,睡意如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迅速席捲她的意識,帶她陷入無盡的夢鄉。
……
不知過了多久,雲玥被床邊竜窣的聲響鬧醒,以為圈圈大晚上又在作什麼孽,嘟囔著翻了個身,隨手抓著個靠枕就往床下扔。
角落傳來靠枕落地的聲響,她突然感覺自己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鼻息間皆是沐浴乳的水汽。
睡意清醒了一半,雲玥掙扎著從鐵箍的懷抱裡伸出一隻手,點亮了床頭的睡燈。
楚澈的一小半面容被昏暗的燈光照亮,另一半則隱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具體的神情。
另一半瞌睡也算醒了,雲玥哼了聲,推了他一把:「還知道回來?」
「嗯,回來了,」放在腰上的力道一緊,她聽到他低沉地回答,「回來陪你睡覺。」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幾分不常有的倦意。
雲玥敏感地注意到了這點,心裡的氣焰熄了幾分,她推了推他的胸膛:「現在幾點了?」
「11點58分。」
「是8月19號11點58分還是8月20號11點58分?」
「當然是8月19號,」楚澈說道,「你又不是豬,一睡能睡24小時?」
「……」
房間裡的小姑娘一時語塞,沒了聲音,楚澈心情頗好地笑了笑,埋頭在她頸窩,貼著她耳朵:「沒遲到,我親自趕回來回你消息。」
「…………」
雲玥沉默了。
睡前她確實有一肚子火想衝楚澈撒——為什麼不告訴她幾點回來?為什麼不回她消息?為什麼一去就去這麼久,見的到底是兄弟還是……
嘶,越想火氣越大。
但當她陷入楚澈的懷抱,聽到他聲音裡染上的疲倦時,所有的火氣就消失得一乾二淨,仿佛從來沒存在過。
她只是想見他而已。
他也確實趕回來了。
就在這時,一道尖利的鈴聲突然從床頭櫃傳來,劃破了房間裡難得的安靜——
兩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雲玥從楚澈懷裡跳起來,爬到床邊去看罪魁禍首——是鬧鐘。
咬著牙掐掉壞人瞌睡的鬧鐘,雲玥轉過身,正好看到楚澈攏了攏身上的浴袍,撐著床慢慢直起身。
「大晚上誰打電話?」他問。
「……是鬧鐘,不是電話,」雲玥將鬧鐘塞進抽屜,「專門提醒我起床——起床祝你生日快樂。」
楚澈頓了頓,看著她沒有說話。
「生日快樂,男朋友,」雲玥重新爬到他身邊,一把抱住他,「新的一歲也要開開心心。」
楚澈立刻反手抱住她,將她端到自己大腿上,下巴擱在她肩窩,悶悶地笑:「老套的祝詞。」
「再老套那也是真心誠意的,」雲玥拍了他一下,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別得寸進尺啊。」
楚澈此刻穿著鬆鬆垮垮的浴袍,結實的胸膛不經意間袒露了一大片。
「嗯,」他說道,「不得寸進尺,我滿足得不得了。」
雲玥還想再說幾句,餘光卻不經意捕捉到一絲不同尋常——
在靠近楚澈左胸口的位置,有一片藍色的圖案。
她眨了眨眼,在確認自己沒眼花後,飛快地鑽進他懷裡,一把扒下他胸前的浴袍。
柔軟的手指不知觸碰到了什麼地方,楚澈仰起頭「嘶」了聲,一把捉住她的手,聲音有些低啞:「手亂摸什麼?」
雲玥沒回答,在床頭燈昏暗的光線下,她看清了她想要知道的東西——
楚澈的左胸口,心臟的位置,不知何時多了個紋身;
紋身上還貼著保鮮膜,線條所過之處皆是一片紅,大概是今天剛剛弄完。
那是一輪彎月,不大不小,恰好佔據了整個心口……紋身用的是水墨的手法,一點點打霧,勾勒出柔軟而清晰的輪廓。
淡藍色與黑色相互交織,它不僅僅是一輪月亮,它包含了整個星河。
雲玥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她低下頭,一把捉起楚澈的手腕,猛然發覺那上邊也有一個紋身,同樣貼著保鮮膜,同樣泛著紅——
那是一串簡單的英文字母,字體並不花哨,纏繞著他的手腕。
【pinocchio】
眼眶迅速變紅,隔著一層保鮮膜,她有些無措地撫摸著兩個紋身,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地抬起頭:「什麼時候去紋的?」
「今天去的,」楚澈衝她撫慰一笑,「之前打霧太疼了,分不開神去看手機……等看到你消息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手機已經關機了。」
話音剛落,雲玥的眼眶又紅了幾分。
在胸口紋身,那得多疼呀?
她的心都快碎成渣了,風一吹就一乾二淨的那種。
「之,之前不是還覺得紋身是勞改犯麼,」她的聲音有點哽咽,說話也斷斷續續的,「怎麼這麼快就改主意了……居然還是背著我!」
淚水在眼眶裡打了兩個轉,終於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楚澈抬手替她抹去眼淚,聲音低沉而溫柔:「寶貝,改主意不分早晚的。」
「那、那你起碼得先告訴我!」
「你現在不是知道了麼?」楚澈摸摸她的腦袋,任由她揪著自己的衣領,哭得斷斷續續,「我在二十歲遇見你,二十歲之後的每一天我都不想再錯過你……」
「至少從二十一歲開始,我的身心都真正屬你了。」
「喏,」他捉起她的手,在胸口摁了摁,「都蓋上戳了。」
這本是一句玩笑話,雲玥聽了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還一邊哭一邊問他是去哪紋的身。
楚澈答是陸知秋。
「我就知道是陸知秋!那孫子一天到晚唬去人他那紮皮!」雲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驢你的!他只想賺你錢!」
楚澈沉默了下。
事實上他去紋身,陸知秋不僅沒收他錢,還盡心盡力地幫他設計了圖案。
「真的想好紋身了麼?」陸知秋在割線之前還在問他,「紋身就像是印記,紋了就得遵循一輩子。」
楚澈那時候回答得毫不猶豫。
「想好了,」他說,「我這輩子心裡只會有她一個人。」
思緒收回,楚澈這才發現衣襟早已被小姑娘的淚水打濕。
他之前都沒發現她這麼能哭。
濕衣服貼在身上實在不舒服,他歎了口氣,撐她著的臉,單手脫了衣服,往床下一扔。
小姑娘抓在浴袍腰帶上的手一鬆,迅速轉移陣地,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跟個牛皮糖似得黏在他身上。
她現在倒是不哭了,只是呼吸還有點沉重,估計是在調整情緒。
楚澈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環住她。
兩人就這樣保持這樣的姿勢抱了會兒,懷裡的人呼吸越來越平靜,身體越來越軟,就當楚澈以雲玥已經睡著的時候,一個低低的聲音傳來——
「楚澈。」她的輕輕地叫他的名字。
「我在。」
「……」
「嗯?」
「我愛你,」她吸了吸鼻子,「不是開玩笑的那種。」
時間仿佛靜止了。
懷裡還是一片溫熱,楚澈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做夢——
他沒想到他們兩個人之間,是她先說出這句話。
等半天沒得到楚澈的回應,雲玥以為自己剛才聲音太輕他沒聽到,於是抬起頭捧著他的臉,又認認真真地說了一遍:「楚澈,我愛你,你——」
還沒等她話說完。
腰間的力量驟然收緊,她一下被摁進柔軟的床鋪,伴隨著拉燈的聲音,房間重歸黑暗。
「我也愛你,」炙熱的呼吸噴灑在耳畔,她聽到他低沉的聲音響起,「雲玥,我愛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