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發現你現在有點膨脹，」楚澈看了她一眼，「現在敢這麼對皇兄說話了？」

　　雲玥：「……」

　　楚澈：「我讓著你，不是讓你得寸進尺的。」

　　雲玥立刻屁滾尿流：「皇兄我錯了！！」

　　「你們又在說什麼？」楊遠走了進來，丟了個文件夾在桌子上，「春季賽日程下來了。」

　　聽到「春季賽」三個字，原本還在嘻嘻哈哈的眾人頓時安靜下來，探著腦袋看著桌上的日程表。

　　「日子總是過得這麼快，秋季賽仿佛還在昨天，」皮皮撈起文件夾，嘩啦啦地翻看著，「誰知道這麼快就又要起床搬磚了。」

　　楊遠：「我看你們就是懶散慣了，別忘了春季賽後面還有個冠軍杯。」

　　雲玥：「冠軍杯？那是不是有外國人來和我們打？」

　　「是，有韓國隊，」楊遠抱著手臂說道，「雖然他們王者榮耀的起步比我們晚，但因為電競行業結構成熟，所以發展迅速，實力不容小覷。」

　　老兔伸了伸腿：「韓國人，膨脹就完事兒了。」

　　幸運補充道：「去年和我們約了一場訓練賽，比賽開始前公屏敲字說要把我們的頭都給打爆。」

　　雲玥：「然後呢？」

　　幸運指了指楚澈：「然後他們的野區就成了隊長的家。」

　　皮皮捂住了臉：「當時人頭比是5-30，我印象太深刻了。」

　　雲玥：「……」

　　雲玥：「一群弟弟，有什麼好怕的？」

　　楊遠從桌上拿起策劃書，在每個人頭上都敲了敲，連雲玥都沒有倖免。

　　「打了一場訓練賽就飄了？一日不見還如隔春秋呢，你們都多久沒打過訓練賽了？」楊遠翻了個白眼，「人家早就換體制了，現在訓練的體系也是用了最成熟的LoL體系。」

　　「人家現在早就不是被你們追打爆頭的韓國撈比了好嗎？」

　　雲玥轉過腦袋，看了眼自家隊長。

　　只見楚澈點了點頭，算是認同楊遠說的話：「是，我也聽說了，他們現在的實力已經比之前強了很多。」

　　皮皮：「那就到時候再約一把訓練賽，試試深淺唄。」

　　「不用你說，我早就安排了，」楊遠拖了把椅子坐到他們身邊，「我約了韓國的Xe，時間大概在春季賽這段時間。」

　　雲玥立刻低下頭想要搜Xe戰隊的資料。

　　楚澈伸手攔住了她的動作，淡淡地開口：「現在先別急，先打好春季賽再說。」

　　說完將目光投向了楊遠，很明顯是不想多談這個Xe戰隊：「今天來應該不是隻講韓國隊的事情吧？」

　　楊遠一拍腦袋：「哎呀，你看我這記性，連正事都忘了。」

　　「過兩天就是春季賽賽前預熱了，」他站起來在房間裡繞了個圈，最後在雲玥面前站定，「這次就你去吧？」

　　雲玥：「？」

　　她驚疑不定地抬頭，下意識轉頭看了眼身邊的楚澈，青年正一臉平靜地看著手機，看上去沒什麼情緒……她只得將視線收回，看向了楊遠：「為什麼要我去？預熱一般不是隊長去嗎？」

　　楊遠：「春季賽預熱那天楚澈有事，不能過去。」

　　楚澈淡淡地接話：「俱樂部的股東大會，我得去參加。」

　　雲玥這才知道原來楊遠之前在警察局說的居然是真的——楚澈真的是俱樂部的老闆之一，大寫的金主爸爸。

　　她有些猶豫地開口：「這樣不大好吧，畢竟我還是個新人。」

　　「這有什麼，」楊遠扣了扣桌面，「你替楚澈去預熱的性質和小弟幫大哥跑腿的性質差不多。」

　　雲玥：「……」

　　見隊友們都沒有什麼意見，她也就只能應承下來這件事，接過了楊遠遞過來的策劃表看了看——大致就是去現場抽個簽，接受一下採訪，再相互互動一下就完事兒了。

　　她覺得問題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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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真正到了預熱儀式的那一天，她卻發現自己想得太過天真了。

　　從戰隊保姆車下來的一瞬間，雲玥就被無數的記者給包圍了——大家都想從KpL第一位女選手身上得到最新最快的消息。

　　在經歷過人擠人快被話筒懟到臉上的待遇後，雲玥第一次真情實感地覺得每天被太太粉包圍的楚澈活得還真他娘有點辛苦。

　　好不容易擺脫了記者的糾纏，她終於一個人走進了預熱現場——楊遠陪著楚澈去開股東大會了，所以她只能自己過來。

　　環顧了一下四周，各個戰隊的代表人都來得差不多了，基本上都是各隊的隊長，他們看到現場裡出現的第一個女性生物時，明顯都愣了愣。

　　有好幾個和og打過訓練賽的隊伍先反應過來，上前和雲玥寒暄，雲玥在關鍵時候也不掉鏈子，和每個人都握手示好，整一謙和有禮地乖乖女孩。

　　現場一直有人在用各種視線打量她，有好奇，有探尋，也有不屑——仿佛在看一個低人一等的下等人。

　　不過雲玥都不甚在意，抬了抬下巴，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工作人員。

　　前來接她的是一個女生，看到她的第一眼就開始尖叫：「啊啊啊你就是玥神嗎？！真人看上去也好漂亮啊！！」

　　雲玥禮貌地笑了笑：「謝謝誇獎。」

　　女生連忙帶著她穿過神色各異的眾人，往化妝間走去，邊走還邊和她聊天：「你知道嗎，我是你的忠實粉絲！我來KpL工作兩年了，終於看到了第一位女性職業選手，我超級自豪的！！！」

　　雲玥驚喜地眨了眨眼：「謝謝喜歡，我也很榮幸能加入KpL。」

　　「我天天看你直播，你的技術真的很好啊，」小姑娘興致勃勃地說道，「玥神，你待會能給我簽個名嗎？」

　　此時兩人已經走入化粧室，裡面已經坐著另外一個雲玥不認識的青年——看隊服應該是白湖水戰隊的隊長司豪——一支今年剛進入KpL的升班馬。

　　聽到門口的動靜，司豪淡漠地瞥了眼面前的兩人，也沒有打招呼，只是收回視線，閉上眼睛，讓化妝師繼續。

　　司豪眼裡不屑太過明顯，讓原本嘰嘰喳喳的工作人員有些尷尬，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尷尬地在原地站著。

　　雲玥拍了拍她的肩。

　　「你剛才不是說要簽名嗎，」她隨手拿起桌子上的記號筆，衝工作人員溫和地笑一笑，「想要簽在哪裡？」

　　小姑娘的注意力頓時被她的話給吸引，歡呼了一聲，興高采烈地在房間裡找可以簽名的紙張，可惜一無所獲。

　　「讓玥玥給你簽在手上吧，」站在一旁的化妝師笑著看著她倆，「待會玥玥也幫我簽一個吧？」

　　雲玥笑了笑：「當然可以。」

　　小姑娘立馬衝著雲玥攤開手。

　　雲玥握著她的手，拔開記號筆，在她手上慢慢簽上自己的名字。

　　「好啦，」她直起身，將筆帽扣上，「待會找到紙的話我再幫你簽一個吧……」

　　「呵呵。」

　　一聲清晰的嘲笑聲突然響起，打斷了雲玥的話。

　　雲玥看了眼說話的主人，只見司豪此時已經化完了妝，頭髮微微垂下，手托著臉，一臉嘲諷地看向她這邊。

　　「什麼成績都沒有，就把自己當個腕了？」他直起身，伸了個懶腰，「og現在還真是什麼人都敢拿出來，一個做過花瓶主播的垃圾……」

　　「居然還不嫌丟臉。」

　　房間內一片寂靜。

　　司豪卻像是什麼都沒有察覺到，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慢慢地往門口走去：「你一個女人，根本不配和我們打遊戲，和你打遊戲我都覺得髒了我的手。」

　　話音剛落，工作人員和化妝師都在第一時間看向了雲玥。

　　少女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她平靜地垂著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她漂亮的桃花眼，看上去沒有什麼情緒。

　　工作人員眨了眨眼，突然覺得面前的人給了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下一秒，少女突然伸出了自己的腳，精准地絆住了路過她身邊的司豪。

　　「哎呀，實在不好意思，」她緩緩抬起頭，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我不是故意的。」

　　司豪立刻瞪圓了眼睛：「你他媽不長眼睛的嗎？」

　　「我都說了，」雲玥仍是微笑著看著他，一字一句地開口，「我不是故意的。」

　　司豪擼起了袖子：「我看你他媽就是故意的。」

　　身邊的化妝師和工作人員低聲尖叫起來，忙不迭上前要拉住司豪。

　　雲玥依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慢收回了臉上虛假的笑容，直直地盯著他：「要打架？」

　　「來啊。」

　　屋裡的眾人都愣了愣。

　　「來啊，」雲玥垂下眼，漫不經心地扣了扣桌面，「想要打架，隨時奉陪。」

　　司豪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看過的視頻——少女對著六七個壯漢叫囂時，表情和現在一模一樣。

　　挑釁，不屑，勝券在握。

　　內心像是被一顆石頭堵住了，在他的胸膛裡劇烈不安地搖晃著。

　　雲玥的聲音陡然變冷：「來啊，我都準備好了。」

　　說罷唰得起身，拿起了放在化妝臺上的花瓶，十來支鮮紅的玫瑰零零散散地掉在地上，少女毫不留情地踩上了嫩綠的枝葉，掂了掂手裡的花瓶。

　　她說：「手感不錯。」

　　司豪下意識後退一步：「你瘋了嗎？」

　　雲玥笑了：「是啊，我就是個瘋子，你才知道嗎？」

　　帶著笑容的雲玥和定妝照上隱於黑暗少女逐漸重合，這讓司豪內心的不安逐漸加大，明明面前的人比他矮了不少，他卻感到了強烈的壓迫感。

　　他思考了一下，斟酌著開口：「你知道打架要禁賽的吧？」

　　「我知道呀，楚澈都和我說了好多遍了，」雲玥皺了皺眉，「可我不大想聽他的話。」

　　似乎終於是等不及了，花瓶哢噠一下被她放在了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慢慢地走到司豪面前，冷不防地揪住了他的衣領：「再問一遍，打不打？」

　　「不打，就趕緊給我滾出去，滾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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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司豪還是沒有和雲玥打起來，畢竟打架鬥毆這種事，放在哪裡都是要禁賽的，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女人。

　　儘管很不服氣，但他還是不想觸怒面前這個肆無忌憚的少女，丟下了一句你給我等著，就急匆匆地走出了化妝間。

　　見司豪離開，雲玥輕輕地哼了一聲，轉頭看向工作人員和化妝師時，臉上已經一派平靜：「還要我簽名嗎？」

　　化妝師和工作人員齊齊後退了一步。

　　「哎呀，你們是不是被我嚇到了？」雲玥眨了眨眼，露出了一個無奈地笑容，「我剛才嚇嚇他的啦，你們別介意啊。」

　　工作人員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玥，玥玥，我們剛剛以為你真的要和司豪打起來了。」

　　雲玥擺擺手：「怎麼可能，如果和他打起來，我明天就會被我們隊長扒皮抽筋扔進基地門口的臭水溝。」

　　工作人員：「……」

　　化妝師：「……」

　　最後雲玥還是給兩人簽完了名，坐到椅子上接受化妝。

　　「玥玥，你知道嗎，」坐在一旁玩手機的工作人員湊過身子來，神神秘秘地開口，「你剛才的樣子特別像一個人。」

　　雲玥：「誰？」

　　工作人員：「楚澈。」

　　雲玥：「……」

　　工作人員：「真的，我之前也看到過澈神，你倆不說話的時候氣場簡直一模一樣。」

　　「可能是平常一起訓練的緣故吧，所以氣場變得有點像，」雲玥無奈地笑了笑，撥了撥自己的睫毛，「我們隊長平時人很好的。」

　　小姑娘贊成地點點頭：「對呀，玥神平時也很好啊，所以說你們倆很像。」

　　雲玥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哎，玥玥，」化妝師往她臉上掃了層散粉，「剛才司豪的事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雲玥搖了搖頭：「沒事的，我不在意這個。」

　　「那就好，我怕你帶了情緒，會影響比賽，」化妝師點點頭，突然壓低了聲音，悄悄地開口，「其實他對你這樣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雲玥：「？」

　　她記得自己和司豪沒有一點交集，連訓練賽都沒打過，哪來這麼大的敵意？

　　小姑娘聽到這個也來了興趣，忙不迭湊過來，輕輕地開口：「我知道我知道，聽說司豪和孔霄是好朋友。」

　　雲玥有點明白了。

　　這樣就說得通了，自己的好兄弟被來路不明的女人擠下了中單的位置，還不得不灰溜溜地離開了好的東家，作為朋友，生氣也不是沒有道理。

　　化妝師：「話說孔霄離開og後就沒有消息了，玥玥知道他去哪了嗎？」

　　雲玥搖了搖頭，孔霄帶給她的不愉快回憶太多了，她和整個基地的人都不願意提起他。

　　「我知道，」工作人員看了看四周，悄悄地開口，「聽說去韓國了。」

　　想到今早楚澈對韓國隊伍的態度，雲玥的眼皮跳了跳。

　　「自從出了og的事，國內戰隊就沒人要他了，」小姑娘說道，「聽說他心高氣傲，不願意去次級聯賽，索性就去韓國了，那邊剛起步，還是有人要他的。」

　　化妝師哼了哼：「那感情不錯，直接衝著冠軍杯去了。」

　　工作人員感歎道：「誰說不是呢。」

　　雲玥卻沒有說話，抿著唇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化完妝後距離開場還有半小時，和編導對完臺本後，雲玥就百無聊賴地坐在現場等候開場。

　　司豪早已不知去向，雲玥也沒怎麼在意。她身邊坐著幾位其它隊伍的隊長，正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氣氛倒也不算太沉悶。

　　正當雲玥正低頭想事時，突然聽到京西戰隊的打野木桃說道：「喲，易寧來啦？快，來坐來坐。」

　　少女這才抬起頭。

　　只見tK的邊路易寧正穿著隊服，慢慢地向他們這邊走來。

　　少年面上帶著溫和地微笑，謙和有禮地和前輩們握完手，才衝著雲玥眨了眨眼，說道：「好久不見，玥玥。」

　　雲玥點點頭：「好久不見，上次皮皮的事真的要謝謝你。」

　　易寧：「既然是玥玥的隊友，我肯定要幫忙的。」

　　雲玥笑了笑，假裝沒有聽懂易寧話裡的意思。

　　易寧也不急，抱著手臂陪眾人聊了幾句天，朝門口看了看，轉頭對雲玥說道：「玥玥，我們單獨聊幾句吧？」

　　雲玥順著易寧的視線，看到了剛走入現場的司豪，看著他抓住了身邊的編導，似乎在商量著什麼事。

　　看了一會，她才收回視線，眯了眯眼：「行。」

　　兩人走到了一個角落，眾人對他倆的組合也沒有很意外，畢竟之前之前兩人就一同上過帖子，想必私下裡是熟識的。

　　易寧雖然比雲玥小了幾個月，身高卻比雲玥高了不少，此時他正低頭看著雲玥：「玥玥，這還是我第一次單獨和你說話。」

　　「叫我雲玥或者姐姐好了，」雲玥笑了笑，「感覺叫玥玥怪怪的。」

　　易寧：「可我只比你小幾個月。」

　　「小幾個月也是小，」雲玥半正經半開玩笑地說道，「電子競技就這麼幾年。」

　　「好吧，」少年似乎是妥協了，「姐姐。」

　　尾音拉得有點長，帶著點曖昧。

　　雲玥卻仿佛沒有聽到，一本正經地開口：「嗯，找我什麼事？」

　　易寧看了眼場外的司豪：「他找你麻煩了？」

　　雲玥皺了皺眉：「你怎麼知道？」

　　「他在和孔霄打電話，我不小心聽到的，」易寧說道，「你沒什麼事吧？」

　　雲玥笑了笑：「我能有什麼事？」

　　易寧：「下次有這種事找我就好了，我總能幫上你的。」

　　雲玥：「沒事，我一個人能行。」

　　易寧垂眼看著她，雲玥平靜地與他對視。

　　易寧歎了口氣：「姐姐不會沒有發現我喜歡你吧？」

　　雲玥愣了愣，老老實實地搖頭：「你沒說之前，沒怎麼發現。」

　　「那你現在知道了，」易甯說道，「姐姐喜歡什麼樣的？」

　　雲玥想了想：「長得好看的，遊戲打得好的。」

　　易寧笑了：「難道我長得不夠好看，遊戲打得不夠好嗎？」

　　雲玥挑眉：「那倒不是……」

　　話還沒有說完，電話卻響了——

　　是楚澈。

　　衝易寧歉意地眨眨眼，雲玥接起了電話：「喂，隊長？」

　　「嗯，是我，」楚澈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抽籤準備得怎麼樣了？」

　　「還行，化完妝了，就等上場了，」雲玥老老實實地回答，「你開好會了？」

　　楚澈：「待會還有個會。」

　　雲玥回了聲哦。

　　「在現場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吧？」

　　雲玥愣了愣：「你怎麼會這麼問。」

　　「不知道，就是感覺不大好，」青年頓了頓，淡淡地說道，「真遇上麻煩了？」

　　「沒有沒有，我好得很。」雲玥不想讓楚澈知道自己的那些破事，忙不迭開口，沒注意到面前易寧的眼神變了變。

　　「我又不是小孩，你別擔心了。」

　　「嗯，有事和我說，」楚澈很難得地沒有反駁她，「我待會會看你的直播。」

　　雲玥笑了：「好。」

　　「那我掛了。」

　　「嗯，拜拜。」

　　「拜拜。」

　　掛了電話，雲玥抬頭去看面前的易寧。

　　少年眼裡閃爍著複雜的情緒，雲玥卻沒有在意，衝著他露出一個笑容：「你挺好的，長得也帥，遊戲打得也好。」

　　「不過我還是喜歡我們隊長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