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幾個月不見， 葉明珠氣色不錯也長高了點。

　　相比夏天時候的單薄，現在的她臉頰上有了些肉，看起來更加窈窕漂亮了，也多了幾分嬌憨天真的感覺。

　　還是怕葉婉清駡人， 葉明珠仰頭去戈淵那邊尋求認同感：「姐夫， 你說是吧？我就算沒什麽能耐，但這事鬧得這麽大，我不能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啊。」

　　戈淵想了想，點頭：「的確是。」

　　葉婉清真是百感交集。

　　又想笑，又覺得真是感慨。

　　曾經的葉明珠驕縱多半是爲了自己， 任性得有點自私，幷不會太去在意別人的想法。

　　可現在葉明珠依舊是差不多的嬌嗔語氣， 却規規矩矩地站在她家門口，她沒有開口讓進去就不進去， 還一心爲了她著想。

　　早知道葉明珠轉了性子， 可每次見到葉明珠，她總有一種孩子又長大了的感覺。

　　「是是是，我知道你擔心我， 但你也不用這天氣站在門口乾等著吧？」葉婉清瞪了葉明珠一眼，伸手拉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又冰又冷， 於是真有點生氣了，「你是來看我的呢，還是站在我門口給我當門神的呢？」

　　葉明珠嘻嘻笑：「來看你的。」

　　「那就進門啊。」

　　「好啊， 現在就進去！」葉明珠忙不迭點頭。

　　站在外面真的好冷，她也想進去烤火的。

　　「以後也別傻等在門外了，我要是不回來，你還真站在外面站一夜不成？家裡又不是沒有人，你喊一聲鐘老，麻煩他老人家給你開開門啊。」

　　「那不是沒想到嗎？」

　　「真是沒想到？」葉婉清狐疑地看向葉明珠，覺得她這說話太像藉口了。

　　又不是一次兩次，是每次都這樣。

　　葉明珠手指撓了撓臉頰，帶著幾分求饒說道：「下次不這樣了。」

　　「那行。」葉婉清也沒繼續說了。

　　她捏了捏戈淵的大手，拿一雙乾淨漂亮的杏眸瞪他：「以後別跟著起哄了哦。」

　　這是在說戈淵剛才回答的那句「的確是」，不准他再附和葉明珠。

　　在葉婉清看來，葉明珠小孩子不懂事，戈淵是大人了啊。

　　「知道。」戈淵笑著頷首。

　　他之前是不喜歡葉明珠這個女孩子的，可現在冷眼旁觀了一陣，發現葉明珠的確變好了，也不介意自家小娘們兒多出這麽一個妹妹來。

　　葉明珠過來了，葉婉清馬上給她安排好住的地方。

　　房間裡燃著炭盆，葉婉清鋪著床就覺得有些熱了，不由得把身上穿著的呢子大衣給脫了。

　　這一脫，跟著她一塊鋪床的葉明珠頓時瞪大眼睛。

　　「姐，你胖了！肚子都凸起來了！」

　　「……」葉婉清白了她一眼，「我這都五六個月了，肚子不大才不正常呢。」

　　葉明珠驚愕極了，眼睛瞪得更大了。

　　半天沒有回聲，葉婉清回頭一看，發現葉明珠傻乎乎站在原地盯著她的肚子看，一臉的不可思議，頓時笑了：「傻了？」

　　「啊……」葉明珠回過神來又覺得沮喪，「姐，你懷孕了都不告訴我。」

　　這都五個月了。

　　「你要知道我懷上了，說不定又要過來，我想著你懶得兩地跑，就沒有跟你說。」

　　葉明珠還是嘟著嘴，下意識道：「你這是沒有把我當妹妹看！」

　　這話說得有些驕，話音一落，葉明珠就覺得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抬頭去看葉婉清的神色，生怕她生氣。

　　她覺得自己最近可能是得意忘形了，怎麽就好了傷疤忘記疼？

　　太猖狂了！

　　葉婉清却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輕笑道：「本來就是我妹妹，怎麽不把你當妹妹看？你要是想盡一份心，你家侄子以後的衣服多送兩件，玩具也別少了他的就行。」

　　「這個可以啊。」葉明珠頓時開心起來。

　　葉婉清看她一眼，笑著走出門：「你休息一下，我去厨房弄點吃的給你填填肚子，晚上六點再吃飯。」

　　「行！」

　　看著葉婉清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葉明珠自己又摸了摸自己的頭，還拿頭在自己手上蹭了蹭，仿佛蹭的是葉婉清的手……傻兮兮地嘗試了一會兒，她又樂得眯起了眼睛。

　　——

　　葉明珠回來了，倒也不是添亂。

　　她也沒有衝動魯莽，因爲在廣東那邊的生意有葉向黨看著，出不了什麽大問題甚至比她自己管著更好，所以才她提著包就回來的。

　　現在她不是以前那個什麽都不懂只會穿衣打扮、吃喝玩樂的小姑娘了，她回來也是想幫忙的。

　　葉婉清知道跟葉明珠太客氣反而會讓她彆扭，讓她心裡不安穩，乾脆就直接把她給用上了，讓她去廠子那邊監督修繕進度。

　　而葉婉清自己懷著孕就沒去工地上，而是待在家裡想著推出新産品的事情。

　　彩虹橋手工作坊被人放火燒了，不少人明面上惋惜，幫著葉婉清駡人，但心裡怎麽想的，葉婉清也知道。她不止一次撞到別人背地裡用幸灾樂禍的口氣說起這件事，說她是好日子到頭。

　　這裡面，不乏有富源村裡的人。

　　說白了還是她開廠子富裕了，就惹人眼紅了。

　　既然這樣，她也不想讓人給說中了，只想把彩虹橋做得更大，做得更好。

　　工廠修繕了大半個月的時間，終於粉刷一新。

　　因爲那晚上戈淵帶著人救火及時，火勢沒有蔓延到一樓的工作區，兩百多台縫紉機直接投入使用就行，半點耽誤不了開工。

　　而這時候葉婉清也已經確定了下一步彩虹橋的發展方向，决定以後不止做飾品，還要同步推出精緻的手袋，錢包，手提包等産品。

　　在這期間她也設計好了産品款式，採購了需要用到的各種布料和五金配件等。

　　如今人們生活越來越好，之前一個軍綠色的挎包就非常時尚了，可現在人們却增添了更多的需求。彩虹橋步子不能邁得太大，得一步步來，所以下一步試探一下服裝配飾的市場還是可以的。

　　耽誤了大半月的工期，一月份的生産任務跟十二月一樣有點緊。

　　葉婉清不僅承諾了一月份的工資照發，還跟十二月一樣增加了加班費，這讓得了不少好處的女工們心裡美滋滋地覺得占了便宜，也更不好意思不努力幹活了。

　　葉婉清不怕多給工人甜頭，希望的就是大家衆志成城，只要大家積極性高，她就滿意。

　　葉明珠跟著葉婉清跑前跑後忙活了大半月，一個人待著的時候不時會皺著眉頭思考什麽，葉婉清看到了也不管她，讓她慢慢想自己的事。

　　等葉婉清這邊事情都安排好，忙活完了，葉明珠果然也提出了她想開廠的想法。

　　「你有什麽想法？」葉婉清笑著問。

　　葉明珠有些緊張，手指絞在一起：「我也沒有別的想法，就是想做服裝。我記得衛紅還挺會做衣服的，我……我試一試的話，應該也可以吧？姐，你不是也給上海一家服裝廠提供服裝設計圖嗎？要是我找你買的話，同樣的價格，你也考慮考慮跟我合作唄。」

　　「你現在就跟我說同樣的價格，你這廠子一塊磚都還沒有呢。另外，你知道我跟那邊合作是拿的什麽價格嗎？」

　　「不知道。」葉明珠老實搖頭。

　　跟朱磊的合作也沒有什麽好瞞著人的，葉明珠想知道的話，葉婉清還可以把細節告訴她。

　　等葉婉清把她跟朱磊的合作模式說完，葉明珠頓時瞪大了眼睛。

　　每件衣服的提成也就算了，這個總是賣得多才付得多的，現在光是葉婉清每一張設計稿的費用，葉明珠算了算，發現自己這一兩年存著的錢根本就不够用。

　　也許……够買個九十來張的？

　　「我不開廠子了，我還是老老實實的賣我的衣服吧。」葉明珠沮喪開口。

　　她以爲葉婉清的意思就是讓她認識到開廠的困難，打消她不切實際的想法，却沒想到葉婉清却搖了搖頭：「想開廠就開廠吧，我支持你。」

　　「你頭腦活，天生做生意的料子，何况還有你爸幫著你，我對你還是挺有信心的。」

　　別看葉向党之前瘦弱成那樣子，看著像是落魄了，但那人有手段有心計，缺少的只是一個機會。

　　葉婉清覺得，只要給葉向党一個機會，他絕對能再爬起來。

　　這個機會，如果葉明珠想給的話，她是不會攔著的。畢竟她現在跟葉明珠和解了，從始至終也沒打算過狠狠報複葉向黨，現在保持萬事不管的態度就行了。

　　葉婉清道：「前期投入你不用擔心，你回去好好做一份計劃給我，只要讓我滿意了，我就給你投資。只不過我出前期投資的話，我跟你的合作模式就不是跟朱經理那種模式了，我要的是你廠子的股份，你懂嗎？」

　　葉明珠不知道什麽叫股份，這對她來說是一個新鮮的名詞，葉婉清又給她解釋了一番。

　　兩姐妹越是商量，越是清晰。

　　說道最後，葉明珠興奮地一拍桌子：「姐，我們就這麽幹！」

　　葉婉清笑彎了一雙杏眸，溫聲道：「行。」

　　——

　　跟葉明珠要合作，葉婉清還是要把這事跟戈淵商量一下的。

　　「淵哥，你覺得怎麽樣？」

　　戈淵沉吟片刻，點頭：「我覺得行的，但是，我覺得你們可以換個地方。」

　　「換個地方？」

　　「嗯。」戈淵說道，「深圳。」

　　葉婉清眼睛一亮。

　　是的，她怎麽把這件事給忘記了呢？

　　要開廠創業的話，不僅市場要找對，開廠的地點也要找對。畢竟，現在國內這情况，國家政策和地方政策的影響真的是太大了。

　　前世葉婉清沒有什麽經商頭腦，但跟著戈淵看得多了，也知道很多時候國家政策一變動，一個行業就新興起來了。也有可能國家政策變化，不僅某個行業遭受衝擊，甚至能死一片的企業。

　　而對於現在的深圳來說，政策在不短的時間內應該都是非常不錯的。

　　在內地也許還有不少聲音說什麽個體戶是資本主義，私人開廠子雇傭人數太多就被盯上，不少人開廠創業都是整天提心吊膽的。

　　深圳應該會好一點吧？

　　葉婉清思考著，打算到時候再跟葉明珠說說。

　　夜色已經深了，葉婉清有些困倦，跟戈淵說完話就閉上眼睛打算睡了，哪裡知道戈淵又推了推她。

　　「你光顧著跟你妹妹說開廠的事情，就沒有關心她的感情？」

　　「感情？」葉婉清迷迷糊糊地問，有些不解，「她才多大，就要想感情的事情了？」

　　「你多注意注意。」

　　「……好吧。」葉婉清腦子裡想了想這個問題，還是太困，沒抵過重重睡意而直接睡了過去。

　　戈淵看著身邊呼吸已經變得綿長輕軟的女人，揚唇笑了。

　　他身體貼近了一點，把側身躺著的她抱入懷中，用自己的寬厚的胸膛溫暖著她，順便把她的手和脚都一起圈了進來。

　　「辛苦了。」他低喃，聲音溫柔。

　　——

　　雖然睡覺前沒空想葉明珠的感情問題，但葉婉清睡了一覺也不是失憶了，第二天醒了就開始琢磨這件事。

　　孕婦的睡眠不規律，這就輪到睡眠非常規律的戈淵發愁了。

　　早上五點多鐘，葉婉清就醒了。

　　抱著已經變得有點礙事了的大肚子在床上左右滾兩圈，睡不著，她伸手捏住了自家大男人的鼻子，然後笑眯眯地等著他醒來。

　　戈淵是被憋醒的。

　　夢裡他被一隻巨大的黑色烏龜壓到了水裡，拼命掙扎也爬不到水面，眼看著快要缺氧的時候他大口大口呼吸，睜開眼睛就看到笑盈盈的小娘們兒。

　　一雙漂亮乾淨的杏眸裡滿是得逞的笑意，壞得不行！

　　戈淵：「……」

　　眯了眯眼睛，他一把抓住她使壞的手就往唇邊鬆：「你欠咬是吧，嗯？」

　　自從懷孕了，他就沒有收拾過這人了，他這是夫綱不振啊！

　　葉婉清抽回自己的手，嘻嘻笑：「我想跟你說話了啊。」

　　戈淵：「……」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外面還漆黑漆黑的，看不到多少天光，想必時間絕對不會早，他很有自信。

　　他也懶得看時間，把人往懷裡一摟：「說吧，想聊什麽？」

　　「你睡覺前說明珠的感情問題，她怎麽了？最近有跟某個男同志走得近呢，還是有人追求她呢？」

　　「你一點也沒有察覺？」原來是這個事情，戈淵沒多少興趣了，打了一個哈欠，低頭玩著自家女人的手才打起點精神來，「就是你廠子裡人事部的張闖，我覺得他對葉明珠有點意思。」

　　「張闖？」葉婉清瞪大眼睛，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張闖都多大了，都快二十五六了！葉婉清沒仔細瞭解過他的年齡，但看模樣是跑不了這個歲數的。

　　葉明珠多大？才十七不到呢！

　　這都相差九歲多了，真的合適嗎？

　　張闖什麽時候對葉明珠有心思的，難道是之前葉明珠被曹壯欺負，這人英雄救美就救上癮了？

　　葉婉清皺起眉頭，覺得有些不靠譜，但也不評價：「感情的事情還是當事人自己處理的好，我最多也就給葉明珠把把關。」

　　最主要的，還是葉明珠自己喜歡，葉向黨那邊同意。

　　她一個做姐姐的，如果葉明珠的對象很不妥當，她當然會出聲勸阻。但如果葉明珠的對象只是普世意義上的「不合適」，那就還是再看看吧。

　　她自己也就是這一世認定了戈淵，其實自己對感情也是很慢熱，沒有什麽企圖心的。

　　想前世，她還打算一個人過一輩子呢。

　　戈淵也贊成葉婉清這麽處理，昨晚只是話說到那裡，怕葉婉清什麽都不知道，沒有心理準備，所以順嘴提了一句而已。

　　現在……

　　「親愛的老婆，我可以睡覺了嗎？」戈淵很誠懇地發問。

　　葉婉清抱著肚子撒嬌：「親愛的老公，我有點想去厠所了，你替我去好不好？」

　　她又困了，打了一個哈欠，杏眸盈滿了生理性的泪水。

　　這時候天氣好冷，別說去院子裡的衛生間，她連床都不想下。

　　「……」戈淵微笑臉，「我要是能替你去，我也很願意，但是……我好像做不到。」

　　「哦，那你好笨哦。」葉婉清不滿地嘀咕，閉著眼睛昏昏欲睡。

　　戈淵：「……」

　　過了一兩分鐘，葉婉清突地又睜開了眼睛：「我剛起身來嗎？」

　　「……沒有。」

　　「嗚嗚……爲什麽你沒有乾坤大挪移，沒有一陽指？」葉婉清假哭一聲，實在有點兒內急，只能自己爬起來。

　　孕期子宮壓迫膀胱，她現在孕中期還好，等到孕後期只怕會上厠所更加頻繁。

　　好在房間裡其實放著痰盂，方便葉婉清這個孕婦解决內急問題，大冷天的不用出去受罪……就是要厚著點臉皮而已。

　　不過，爲了不受凍，她可以不要臉，反正都老夫老妻了。

　　所有男女在感情一開始的時候都很矜持，在對方面前放個屁都緊張不已，生怕破壞了自己的形象。等到結婚時間久了，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幾年了，那就是各種不忌諱了。

　　解决了「內部矛盾」，葉婉清迷糊著眼睛爬上床，還拍了自家大男人一下：「你得學學！」

　　戈淵：「……」

　　他也很想知道，爲什麽他不會乾坤大挪移，不會一陽指，連替自家小娘們兒尿尿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也許是這個世界就不科學！

　　——

　　既然知道了張闖對葉明珠有意思的事情，葉婉清難免就會多關注一下。

　　這一用了心，就真發現了張闖看葉明珠的眼神有些不對。

　　就是那種愛慕的眼神，戈淵沒看錯。

　　而葉明珠呢，對張闖坦坦蕩蕩的，來廠子裡找她的時候也會跟張闖打招呼，但幷不另眼相看。

　　如果是不瞭解葉明珠，葉婉清只會以爲葉明珠不明白張闖的心思。

　　可葉婉清對葉明珠太瞭解，從她一些小情緒中明白，葉明珠其實是知道張闖心思的。

　　那這樣的話，葉婉清覺得還是得問問葉明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