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就在淩銳陷入昏迷的一刹那， 坐在戈家沙發上的戈悅突然心裡一悸， 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用力給掐住， 讓她瞬間臉色一白。

　　「怎麽了？」葉婉清問。

　　戈悅搖了搖頭，撫摸上自己的心臟位置。

　　心裡很不舒服， 惴惴不安，很慌亂。

　　但真要說什麽問題， 好像只是她臆想出來的疼痛。

　　六神無主地站起來，戈悅開口：「嫂嫂， 我今晚還是不住在這邊了， 我想回去。」

　　邊說著，戈悅邊拿出手機打淩銳的電話：「我讓淩銳來接我。」

　　可是，電話一直打不通。

　　「嘟嘟嘟」的忙音一直響著，可就是沒有人接。

　　「這麽晚了，還回去？」葉婉清看了看墻上的挂鐘， 時間已經指向晚上十點鐘。

　　平時這個時候， 再過半小時他們就要上床休息了的。

　　再說， 這麽晚戈悅一個人回去，她也不放心。

　　但葉婉清幷沒有勸，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突然失態的戈悅溫聲說道：「你先別著急， 我叫你哥一聲，讓他送你。」

　　戈悅楞楞點頭， 目光看向窗外因燈光襯托而變得越發黑暗的黑夜。

　　會不會是淩銳出事了？

　　平常她的電話打過去， 一般都是兩三聲他就會接的， 從未有過例外……除了這一次。

　　在這一刻，她真的很想快點見到他，想看到他是好好的。

　　戈悅等在樓下，葉婉清喊了戈淵下來，兄妹兩人就準備往車庫走。

　　哪裡知道，才走到一半，戈悅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連忙接起。

　　「喂，你是誰？這個電話的主人出車禍了，地點在……你快過來吧……」電話那邊的聲音有些噪雜，一片噪音中能聽出說話的人是一個陌生的、帶著濃重口音的中年男人。

　　慌慌張張地重複了兩三遍地址，中年男人就把電話給挂了，根本不等戈悅說話的意思。

　　戈悅心臟一抽，泪水猛地就落了下來。

　　「怎麽了？」戈淵沉聲問。

　　周圍很安靜，他隱約聽到了一些話語，但不確定。

　　戈悅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而是顫抖著手打了一個急救電話，準確報出淩銳出車禍的地址之後，這才帶著滿臉的泪看向戈淵。

　　「哥，淩銳出事了。」

　　*

　　淩銳出事的地點離戈家幷不算近，等戈淵開車帶著戈悅還在路上的時候，救護車都已經把淩銳給拉到了最近的第一人民醫院。

　　接到護士的電話，戈淵立刻轉了車頭，又往醫院的方向開。

　　車子後座，葉婉清緊緊握住戈悅的手：「沒事的，不要擔心。剛才護士都說了情况沒到最差的地步，淩銳一定會好好的。」

　　戈悅楞楞的，連點頭都不會。

　　這一刻，她突然想起還沒和淩銳談戀愛的時候，一次淩銳請她吃火鍋的時候問她「悅悅，我就坐在你對面，你都不考慮我」。

　　那時候她是怎麽回答的她忘記了，但……肯定不會是淩銳想要的答案吧？

　　再想想平時她待在畫室畫得入迷了，就會忘記時間，沒有晨昏，淩銳往往會在她畫室門外等很久，一見她出來就會抱住她，咬她耳朵，在她耳邊低聲抱怨她是個沒良心的。

　　沒良心……

　　可不就是？

　　可她真的覺得他們還有一輩子，不用那麽著急，沒想到……沒想到意外竟然比明天先來。

　　戈悅第一時間給淩銳家人打了電話，等他們趕到醫院之後沒多久，淩銳父母和大姐、大姐夫都來了。

　　淩銳一到醫院就進了手術室，情况雖然不致死，但不容樂觀。

　　車門鋼片刺入他的右腿，有可能傷到了韌帶，得進手術室看情况。如果情况好的話，一條腿也許能抱住，如果情况不好，最壞的地步就是只能截肢。

　　聽到這個消息，淩銳的母親差點沒昏了過去。

　　這個當了幾十年老師的女人平時很要强，但生活裡爲人却很寬和，也僅僅就在兒子媳婦不生孩子這方面逼得緊了一點，却沒想到，她這一逼就逼出了一場車禍。

　　「都是我不好……」淩銳母親捶著悶得發疼的胸口哭，哭聲低低的，却撕心裂肺，「如果不是我打電話給孩子讓他鬧心，如果不是我，他……他不會出事的！」

　　淩父安撫她：「手術還沒有做完，也許情况不會那麽差。」

　　淩家大姐和大姐夫也都相繼出聲勸。

　　戈悅站在一邊，默默走到淩銳母親身邊，拉住她的手。

　　她不是擅長言語的性子，嘴巴不討巧，但一句一句却都發自肺腑。

　　「媽媽，淩銳肯定不會有事的，他的腿肯定能保住。就算退一萬步來說，他的腿保不住了，那也沒有關係。以後我會當他的腿，他想去哪裡我就帶著他去哪裡，絕對不讓他不方便。您不是說讓我們生個孩子嗎？等他傷好了，我們就提上計劃，好不好？」

　　「什，什麽？」淩銳母親傻楞楞地看著戈悅，像是不敢置信她說出這麽一番話。

　　這個兒媳婦，平時給她的感覺就是有點太過天真冷淡，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認也隻認那麽幾個人。有時候淩銳母親都擔心自己兒子捂不暖她的心，怕兒子委屈。

　　沒想到，在淩銳出事之後，戈悅竟然能說出這麽一番話。

　　淩母低頭哭，拍了拍戈悅的手：「好孩子，委屈你了，也……也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戈悅知道。

　　淩母對他們生不生孩子的事情太操心，竟然都說到葉婉清那邊去了，的確是有些過了。但淩母的心情她也能理解，現在淩銳出了車禍，她不會在這個關頭去刺激一個做母親的。

　　大家都爲了淩銳擔心，別的矛盾能少就少一點吧。

　　戈悅握了握淩母的手：「沒關係的，我知道媽也是爲了我們好。」

　　煎熬地等到淩晨三四點，淩銳總算是搶救了過來。

　　因爲送醫院及時，他的腿保住了，只是後續得注意又注意，不能出現感染和發炎等情况。如果恢復得好的話，積極複健，也不會影響以後的走路。

　　不幸中的萬幸，這是最好的消息了。

　　*

　　淩銳除了腿傷和身上的傷口，腦部也有輕微腦震蕩。

　　他昏迷了幾天，戈悅就擔心了幾天。

　　直到他從重症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她能時時刻刻守著他了，心裡才算稍微安定了一點。接下來，就只等淩銳醒來。

　　能順利醒來的話，就說明一切沒有多大問題了。

　　這天夜裡淩銳醒來，第一時刻就發現自己的手被人握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趴伏在他的床邊，毛茸茸的腦袋靠著他的手臂，像是小動物一般依偎著他。

　　他還沒從恍惚中回神，戈悅就驚醒了。

　　一見他睜開眼睛，頓時喜極而泣：「淩銳，你醒了！」

　　她連忙喊了護士過來，一番檢查之後，戈悅的心臟才重新回到了胸腔，用一雙不知道哭過多少次後有些發紅的眼睛看著淩銳。

　　淩銳心疼得不行：「傻，哭什麽？」

　　他又不會死。

　　怎麽可能去死呢，他捨不得很多人很多事，最捨不得她。

　　戈悅搖了搖頭，泪水止不住地滾落，又依偎到他身邊，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淩銳，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對我很重要？以後不要再這麽嚇我了，好不好？」

　　「我……對你很重要？」

　　「你是我丈夫啊！你是我唯一喜歡的人，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的，你不重要，誰重要？你要是不在了，誰跟我生孩子？我……我本來就沒打算結婚的，如果沒有你，那我這輩子也喜歡不上別人了啊！」

　　「是嗎？」

　　戈悅說話有些語無倫次，聲音帶著哭腔而含糊不清，可淩銳却一字一句都挺清楚了。

　　他深深呼吸，輕輕嘆了一口氣。

　　「傻女人。」

　　「嗯？」戈悅傻兮兮抬頭看他。

　　「我愛你。」

　　「我……我也是。」

　　「嗯。」

　　他終於，等到了。

　　*

　　人醒過來了，精神和身體狀態就一天比一天好。

　　淩銳身體素質强悍，恢復得不錯，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就回了家。

　　戈悅雖然有心照顧，但她幷不是做事手脚麻利的人，努力著對淩銳好，還是會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比如，她只會吃美食，却不會下厨，有心給淩銳做做飯却差點把厨房給燒起來，最後還要家裡保姆收拾爛攤子。

　　只不過，兩夫妻的感情却是越來越好了。

　　戈悅是那種開竅之後就不會扭捏的性子，她發現了自己對淩銳的感情，便也不吝嗇展露。她是不會說好聽的話，可每每的「肺腑之言」却都讓淩銳心情愉悅。

　　淩母因爲淩銳出車禍的事情，再也不曾催促過兩夫妻生孩子的事情，而是想通了，說兒孫自有兒孫福。

　　她這麽一讓步，原本緊綳的家庭關係瞬間改善。戈悅在剛察覺得時候這些矛盾就消失了，這也讓葉婉清感慨，說戈悅是傻人有傻福。

　　而最大的福氣，却還是隔年的喜事。

　　戈悅懷孕了，也是雙胞胎。

　　不知道是戈家有雙胞胎的基因還是怎麽的，戈淵和戈悅在國家政策這麽收緊的時候都懷上了雙胎，在喜歡多子多福的觀念中，這可是天大的好運氣。

　　知道消息之後，不僅戈家動了起來，將戈悅當成易碎品好好照顧，淩母也是一頓安排，務必要讓戈悅好好的養胎。

　　葉婉清親自到書店選了幾本書，還從國外托人帶了基本育兒書回來，挑了一日天氣好的時候，一起帶到淩家送給戈悅。

　　戈悅去英國留學幾年，看原文書沒多少問題，這些書籍她都用得上。

　　和戈悅坐在別墅花園中，葉婉清笑盈盈地開口：「我知道你心裡還會有擔心，所以給你送了這些書，也許能對你有點作用。」

　　「你看你這麽好，小麥和大米也都這麽好，你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你的寶寶會很好很好。」

　　「嗯……」戈悅接過書，輕輕抱住葉婉清，認真開口，「嫂嫂，謝謝你。」

　　陽光溫柔，微風清爽。

　　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