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雖然猴子家的孩子指望不了， 但戈淵是誰？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個剛好爲孩子學習成績操心操碎了的合作夥伴， 成功把他家即將上高三的孩子給忽悠瘸……不，忽悠到葉婉清所在的學校了。

　　葉婉清所在的學校在湘城排名不算頂尖， 但也是一所升學率非常高的學校， 師資力量很强，以軍事化管理著稱。

　　戈淵給合作夥伴的孩子這一頓安排， 還得到了不少的感激。因爲那孩子聰明是聰明，就是不够自律，葉婉清所在的學校正適合他。

　　葉婉清得知戈淵已經把轉學的事情辦妥了，也笑著應了照顧的話，問了孩子的姓名和學習情况。得知孩子家長想在暑假就開始補課， 她也接了。

　　這時候國家還沒有提倡减負，不過補課也還沒有流行起來， 老師在外面帶帶學生不會被教育局的人抓。

　　葉婉清接了這份工作，暑假又賺了小兩千。

　　因爲工作是戈淵給介紹的， 她有心感謝， 又請人吃了一頓飯。

　　兩人這麽一來二去的，越來越熟悉了。

　　戈淵爲此暗暗開心，但葉婉清却幷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這些年她都是一個人過來的， 感情方面的事情想得不多， 這方面也比較遲鈍……再者， 她是真沒想到戈淵有可能對她有想法。

　　*

　　新的一學期開始， 葉婉清除了繼續給那個叫林晨的孩子補課， 一兩個月之後也注意到了班上一個家境貧寒的孩子。

　　這個孩子叫丘海， 一個月三十天總有那麽三十一天要遲到早退，在學校的時間不是在睡覺就是强撑著不睡過去。

　　上課不聽課，學習不積極，成績自然不可能會好。丘海進學校的時候是尖子生，年紀裡數一數二的，到了高三就成差生了。

　　班主任一開始還跟丘海聊過幾次，後來見丘海死性不改，所幸也懶得管了。對於班主任來說，管好優等生，多提拔提拔成績中不溜秋的孩子，那些差生基本上可以放弃。

　　一是差生自己根本不想學習，二是差生拯救起來太費勁了，不划算，有那功夫還不如多督促督促幾個中等生把成績搞起來。

　　說得現實一點，學校裡對老師是有評分的，每個班考上多少人都直接跟老師的績效工資挂鈎。

　　老師也是人，精力有限的情况之下，也會有自己的算盤。

　　葉婉清不是班主任，一開始沒有注意到丘海，直到有天她看到這孩子一個人躲在天臺的角落裡一邊落泪一邊用冷水就著冷饅頭。

　　看丘海的衣著用品也知道，這孩子家裡條件不好，這本來是讓人同情的一點，但他上學遲到早退，上課態度也不端正，這就讓老師不太喜歡了。

　　邱海在班上沒有什麽存在感，葉婉清教幾個班，對他注意不够多，但這次無意撞到這孩子哭泣的模樣，她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如果不介意的話，有什麽困難可以跟我說說。」葉婉清輕輕走過去，在丘海身邊坐下。

　　她性子溫柔，在高中是最受歡迎的老師之一，丘海見她過來雖然有些緊張，甚至有些慌亂和不好意思，但却沒有很排斥。

　　也許是壓抑太久太久，丘海覺得自己是無堅不摧的，可在這一刻被人溫柔詢問，他心裡不知怎麽就泛起一陣濃濃的委屈。

　　很久沒有人這麽關心他了，包括他的親生父母。

　　丘海用低啞哽咽的聲音說著自己的生活，葉婉清耐心地傾聽著，時不時輕聲應一聲，給丘海遞過去一張手帕紙。

　　聊了一個午自習的時間，葉婉清才知道丘海現在的處境幷不好。

　　他天性聰穎，學習上也願意努力，但架不住他家庭是個巨大的拖累。

　　丘海父母是從農村出來的，他爸爸不算鳳凰男，但却有著鳳凰男的做派。自己在湘城當農民工賺錢很是辛苦，老婆孩子都沒有過上什麽好日子，就打腫臉充胖子要接濟鄉下的哥哥和妹妹。

　　丘家條件不好，資源被這麽一擠壓，生活質量越發的不好了。

　　爲了多賺錢，丘家父母都去了沿海城市打工，說那邊的工資高，所以丘海高一就成了留守兒童，被一個人丟在湘城。

　　他單獨住在湘城，身邊沒有一個照顧的人，父母每月給他的錢又才幾十塊，他連飯都吃不飽，只好自己在外面找事做，賺錢養活自己。

　　爲了打工，他晚上得熬到十二點甚至淩晨，早上自然起不來。年輕人覺多，白天上課的時候就提不起精神來。

　　惡性循環之下，爲了生活他的學習成績就顧不上了。

　　「你不跟你爸媽說說？」葉婉清問。

　　丘海垂著腦袋搖頭：「沒用。我說過，他們只會說我亂花錢，根本不管我。」

　　葉婉清非常無語。

　　一個月給孩子五十塊錢，讓孩子吃飯都吃不飽，這也說孩子亂花錢？

　　心裡驀然騰起一股怒氣，葉婉清把丘海從地上拉起來：「走，老師帶你去吃點好吃的。你這年紀的孩子飯量大，中午光吃一個饅頭能抗餓嗎？」

　　「不，不用……」丘海連忙拒絕。

　　但葉婉清這人看著性子軟，偏偏是個倔强的人，做出的决定就不會輕易收回。

　　她强硬帶著丘海去吃了一大碗牛肉麵，看著這孩子把麵湯都給喝光了，臉上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拍了拍丘海的頭，葉婉清認真說道：「以後你不要去打工了，你的生活費老師給你……」

　　「我……」

　　「你不用急著拒絕。我不是什麽大好人，所以這生活費算我借給你的，等你以後畢業能賺錢了還是要還給我的。以後你混得好的話，就連本帶息還給我，利息按照銀行裡的來。要是你混得差勁的話，我……」葉婉清斜睨了丘海一眼，「我都不想說你是我學生！」

　　丘海眼眶猛然紅了，手背狠狠擦了擦眼睛，半晌又露出一個笑容。

　　「老師，你放心吧，我肯定有出息！」

　　「想要有出息，得先考上一個好大學。」

　　「行！」

　　*

　　葉婉清教書這麽多年，工資雖然不高，但也是中等。

　　但她從來不願意虧待自己，不節衣縮食地生活，所以存款倒是也不算多。但就算只有上萬塊的存款，養一個孩子養一年兩年的，也不成問題。

　　葉婉清說要借生活費給丘海，第二天就給他拿了三百塊。

　　學校食堂的飯菜雖然不那麽好吃，但勝在實惠，葉婉清也沒有嬌慣著丘海的意思，給他三百塊足够他這個小夥子一個月的伙食費，再多的就沒有了。

　　不過她看丘海身上的衣服洗得都發白了，也沒兩件替換的，還是給他買了一些物美價廉的運動服和一雙鞋子。

　　對葉婉清來說，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對丘海來說却是在艱難求生的黑暗中得到的唯一一絲溫暖。

　　丘海高一就開始打工，課業落下很多，葉婉清帶林晨一個人也是帶，帶兩個人孩子也是帶，乾脆叫丘海跟著一起補課。

　　每天晚自習抽出一個小時，她在教師辦公室給兩個孩子免費補課，也跟班上同學說了，如果有想參加的可以自由參加。

　　不過，除了林晨無奈必須要補課，丘海老實自願補課之外，別的孩子才沒有那麽自覺，一個個都躲之不及。

　　葉婉清也沒勉强，補課的學生多了也不好帶，帶兩個剛好。

　　作爲一個老師，葉婉清分文不取地給學生補課，她對此不覺得自己就做了多大的好事，但絕對不會覺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壞事。

　　哪裡知道，壞事却找上了她。

　　寒假前的某一天，眼看著學校裡都快要放假了，老師還能綳得住，學生們却都在議論著寒假要怎麽度過的話題，學校裡的氣氛空前的歡快。

　　如果不是還有一場期末考試，孩子們估計都能飛上天。

　　就在這樣的氛圍之下，一對容貌滄桑、穿著貧寒的夫妻找到了學校，找了人帶路，直接找上了葉婉清。

　　一見面，葉婉清看到來人很陌生，還沒來得及跟人打招呼問他們的來意，這對夫妻中的女人就「啊」的尖叫一聲，怒氣衝衝地朝著葉婉清衝去，一把抓住了她的頭髮。

　　「你這個不要臉的，居然勾引我兒子，你真是喪良心啊！」

　　「我知道你一直沒結婚，身邊沒個男人疼，但你再怎麽樣也不能對我兒子下手啊！他才十八歲，你怎麽好意思啊，你這個賤一人！」

　　「老女人，小賤人，看你這樣子就不老實，你個娼一婦……」

　　「……」

　　難聽的話不停從婦女嘴裡駡出來，葉婉清被她扯著頭髮往墻上撞，腦子都快被撞懵了。她抬手擋住人，可那對夫妻中的男人又衝了過來，兩人一起打她。

　　她被打了好幾下，直到學校其他老師衝過來，又有不少學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幫忙，才把那對瘋子給扯開。

　　被分開之後，婦女還在不停地怒駡，一盆盆髒水往葉婉清身上潑。

　　葉婉清氣得發抖，去找手機：「報警，我要報警！」

　　這種無妄之灾她憑什麽受著？

　　她要去辦公室裡找手機，猛然的，一道撕心裂肺又帶著濃重悲憤的聲音響起：「爸，媽！」

　　單薄的少年絕望地衝過來，雙手緊握成拳，看了看發瘋的父母又看向被打得一身狼狽的葉婉清，頓時眼眶就紅了。

　　「媽，你能不能別鬧了，你想逼死我嗎？」

　　「老師，對不起……」丘海走到葉婉清面前，死死地咬著嘴唇，知道自己再說什麽也沒有用了，雙膝一屈重重在她面前跪下，「對不起！」

　　他該死，特別該死！

　　如果不是他沒有藏好日記本，今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