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四目相對， 尷尬的沉默讓雨水打在傘上的聲音越發明顯。

　　男人再次扭頭看了看那家倔强的成人用品店， 發現那店子周圍竟然沒有一家合適的門面可以讓他說一聲「指錯了， 角度不對」， 頓時更加沉默。

　　葉婉清沒說什麽，只是很理解地看了面前的高大男人一眼。

　　那家小小的成人用品店非常的低調， 但如果不寫一些男人怎麽樣，女人就會怎麽樣的宣傳語的話， 可能對低調更有幫助，也不會讓進店子的人有太多心裡壓力。

　　比如現在這人，好像就有些後悔剛才的坦蕩了。

　　嗯……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有時候這話還有另外一個解釋的方向。比如， 就算一個男人看起來英武不凡， 說不定也就是看起來呢？

　　葉婉清對此表示同情，然後大方地點頭：「行， 我送你過去。」

　　「……好。」

　　短短幾步路， 成人用品店就走到了。

　　一路上男人幾次三番想要說點什麽， 或者說是打聽打聽葉婉清的個人消息， 她都四兩撥千斤地敷衍了過去， 絕對不在陌生人面前說太多。

　　到了地方， 葉婉清覺得用微笑表示禮貌都不太合適， 怕給人增加壓力，於是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先生， 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男人急忙開口。

　　葉婉清疑惑回眸看向他。

　　男人猶豫一刻， 拿出一張名片：「如果我沒認錯的話， 你是清水縣人吧？以後可以多聯繫。」

　　「你認識我？」葉婉清立刻反問。

　　她仔細回想一下，確地自己的記憶中幷沒有這麽一號人……他容貌不俗，看起來也是功成名就的人，她什麽時候認識過這麽出衆的人才？

　　如果認識，她不可能對這麽一個人沒有印象。

　　男人遞名片的人固執舉在半空中，葉婉清疑惑地接過名片，只是掃一眼名片上面的名字，臉色立刻就變了。

　　「你是戈淵？」握住傘柄的手猛地收緊，葉婉清黑亮的眼眸滿是複雜。

　　她臉色一變，戈淵心裡便有些慌，下意識開口解釋：「對不起，我只是突然見到你，所以……」

　　哪裡知道，葉婉清也同時開口。

　　「當年的事情謝謝你，也對不起。」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

　　再次對視一眼，還是葉婉清先笑出來：「我今天有些不舒服，下午還要回學校上課，下次找時間請你吃飯。當年我打了你……事後才知道多虧了你趕走另一夥人，我才沒有被欺負，而你……」

　　戈淵立刻開口：「我當時也是混蛋，喝多了點酒就控制不住自己，你打得好，我一點也沒有意見。」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葉婉清只能點頭，「嗯。」

　　「你不舒服就先回家，我送你回去。」

　　「下雨呢。」

　　「你不是有傘嗎？」戈淵神情不變，聲音依舊穩重，但態度却莫名給人一種積極的感覺，「先送你回家，我淋雨沒有關係。」

　　淋雨沒有關係？

　　那剛才是誰非要鑽到她的傘下？葉婉清簡直無語，用她學生的話來說，就叫無力吐槽。

　　葉婉清禮貌性微笑：「下次有時間再約吧。」

　　她一個單身女人，住所還是保密比較好，在外面生活多年，這點警惕心還是要有的。

　　「……行。」戈淵只能點頭。

　　站在成人用品店門口，目送著女人纖細的身影走進雨霧之中，戈淵吐出一口氣，神情放鬆下來之後，看上去有幾分委屈。

　　不過很快他又高興起來，唇角上揚出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握拳仿佛在給自己鼓勁。

　　*

　　葉婉清和戈淵無意碰面之後，其實是真想過要請他吃一頓飯的。

　　當年雖然她被戈淵强吻了，但戈淵把另外一夥她小舅舅喊過去敗壞她名聲的小混混給趕走了，那也是不爭的事實。

　　用知情人的話來說，當年戈淵是特意趕過去救她的，爲的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當年的戈淵雖然在清水縣是有名的混混，沒什麽人願意招惹他，但真要說出他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那也沒誰能說得出來。

　　甚至還能說出他做過什麽好事。

　　比如那些他當紅一小一兵的時候被他批一鬥過的人，就沒一個記恨他的，國內環境好了之後反倒一個個都說他好話。

　　爲什麽？就因爲他批一鬥人是假，保護那些人才是真的。

　　非說戈淵有什麽不好，頂多也就是他那人性子凶狠。他雖然不主動惹人，但別人真要找他麻煩他要能把人打個半死，就絕對不會敷衍了事隻揍兩三下。

　　當年葉婉清被戈淵抱著只是親兩下，要是落到那夥人手裡，她還不知道要經歷什麽。

　　葉婉清這人愛憎分明，當年不知情，恨了戈淵很多年，後來知道真相了，對戈淵的歉意就越發的濃厚。

　　只是她跟戈淵沒有交集，也沒機會說一聲抱歉和謝謝。

　　現在難得再見面了，葉婉清是真想請吃飯的，可學生們眼看著快要高考了，她連自己的身體不舒服都顧不大上，很快也就把要請人吃飯的話拋到了腦後。

　　這一晾，就晾了一兩個月。

　　學生們填完志願過後，葉婉清總算是輕鬆下來了。

　　她就住在之前感冒吊水的小醫院附近，難得輕鬆起來就在四周逛逛，打算買點水果和滷味回家吃，也算是犒賞下自己。

　　逛著逛著就走到醫院附近，然後她就想起了那張被她丟在包包裡的、一兩月沒有再拿出來的名片。

　　這……

　　她好像是有點不厚道了。

　　拿出手機，葉婉清第一時間給戈淵撥去了電話。

　　兩人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葉婉清見戈淵沒有因爲她放鴿子的舉動而生氣，心裡更過意不去了。

　　之前請同事吃飯是預算一兩百，請他這個「熟人」那就……

　　多加十塊！

　　*

　　作爲畢業班的數學老師，葉婉清工作不輕鬆，但工資却也不算高。在湘城而言，她的工資只能算是中等水平。

　　好在她只用顧著自己，再加上逢年過節給家裡養父養母一些孝敬，手頭上倒是也不緊張。

　　只是，想要過得多奢侈，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她請戈淵吃飯在中高檔的飯店，按照她平時消費習慣來說，已經很大方。

　　雖然是多年重逢後的第二次見面，第一次還出了那種尷尬的小狀况，但兩人還是吃得很愉快。

　　葉婉清是一個很會體貼別人的人，感覺得出戈淵這人性子比較冷，所以吃飯的時候她找話題比較多。聊得熟悉了，就沒有那麽防備了，也說了一些自己的狀况。

　　知道她在高三教數學，戈淵頓時很有興趣。

　　「我有一個朋友叫侯峰，他有個孩子下半年要進高三，正頭疼孩子的數學成績。既然有你這麽個熟人在，能不能轉學到你們學校，你幫著多照顧照顧？」

　　葉婉清當然不能說不行，只是有點爲難：「轉學的事情可能比較麻煩。」

　　「這個不擔心，我來辦。」

　　「那行。」葉婉清笑著點頭。

　　也算是朋友了，她還覺得自己欠著戈淵一份人情呢，能幫忙也挺好。

　　兩人就這麽愉快地說定了。

　　吃過飯之後也沒有別的消遣，兩人互相留了一個聯繫方式，戈淵開車將葉婉清送到她租房的小區門口，這就分開了。

　　目送著葉婉清進小區的背影，戈淵利索地給猴子打了一個電話。

　　「你兒子不是讀高中？我認識一個特別好的高三數學老師，把你兒子轉去她學校，讓她照顧照顧。」

　　猴子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我剛給我兒子塞進一所私立學校的國際班，以後準備讓他出國留學鍍鍍金的，走正規高考還是算了吧。我這人就不是讀書的料，我兒子像我，就不可能會讀書！」

　　「出國留學和高考都要緊，都不能耽誤。」戈淵認真勸，「你腦子不好是小時候太窮，吃得不營養才不長腦子，但你要相信你兒子的潜力。」

　　「你……說得也對，可是……我兒子才高一啊！」

　　戈淵瞬間失望：「爲什麽你這麽沒用？」

　　早兩年生孩子，這不就趕巧了嗎？剛好高三！

　　猴子：「……」

　　「你兒子不能跳級嗎？」戈淵很快想出一個好辦法。

　　猴子欲哭無泪，覺得自家兄弟心裡真是太沒點數了：「淵哥，我求你了，我兒子真像我！」

　　戈淵：「……」

　　好失望，然而幷沒有辦法，只能憤怒地挂了電話。

　　那邊猴子哥倆好地拍了拍自家兒子的肩膀：「崽啊，你爸我對你真是仗義！你看，你淵叔發話讓你發奮圖强我都沒同意，我多不容易啊！」

　　少年也拍了拍自家不靠譜的爸的肩膀：「猴哥，有我這麽一個學習成績不好的崽，你也沒有弄死我，你真是辛苦了。」

　　「你也辛苦，學習不容易啊。」

　　「都辛苦，你開家長會也忍辱負重了。」

　　「除了學習不好，你哪裡都好。」

　　「我爸天下第一！」

　　兩人正惺惺相惜，商業互吹，突然厨房傳來一聲大喊：「出來吃飯都要三請四催，你們是不是皮癢了？！快來裝飯！」

　　「好的，老婆！」

　　「是的，老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