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張婆婆家周圍是大片大片的竹林, 鬱鬱蔥蔥, 不遠處就是村裡那條清澈見底的小溪。
清溪竹海, 青草萋萋。
連呼吸都帶著泥土和自然的芬芳。
青磚石瓦的三角飛簷下,不知何時立了一個鳥窩,不偏不倚, 正在許輕舟休息的那個房檐上。
嘰嘰喳喳的麻雀的一聲一聲的鳴叫著,撲哧撲哧著翅膀在空中盤旋,打破了清晨寧靜, 擾的人心煩。
許輕舟在睡夢中,被這群麻雀吵的皺起了眉頭,眼皮輕輕抖動了幾下,慢慢的睜開眼。
窗外的晨光打在玻璃上, 映射在許輕舟臉上, 格外刺眼,他下意識抬起右手手背,遮擋住這讓他不適的光,等適應了,才慢慢放下手。
許才子起床一直有個迷迷糊糊的毛病,要反應好半天。
但今天不知怎麼的, 忽然就跳過了緩衝階段, 直接清醒了過來。
放下手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猛地一下側頭往身邊看去,待看到空無一人的身側時, 眼中的光一下就消散了。
他低著頭遮住了眼底的情緒,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扯過搭在床邊椅子上的外套,心不在焉的往身上套。
穿戴整齊後,他順手把床褥被套整理一番,隨後,看了一眼手機,距離集合還早,許輕舟不急不慢的彎腰從床底拿出暖壺,倒水,刷牙,漱口,洗臉。
做完這一切事後,他伸了個懶腰開始收拾行李,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還是把包裡之前拜託任龍陽,去鎮上買的腿部便捷按摩儀放到了桌上。
這禮物是許輕舟和顧堯早就想好的,張婆婆對他倆好,兩人思來想去就送了個這個,本來還愁不知道怎麼買,恰好任龍陽去鎮裡開會,就讓他幫忙帶了兩個。
一個給了任龍陽的媳婦,另一個兩人留了下來,打算走的那天給張婆婆。
老太太腳不利索,可能是年輕時候受了罪,天一冷就刺骨的疼,最是需要這個。
東西雖不貴,但是顧許二人又不是大善人,沒辦法給村裡一人配一個,只能親疏有別的,給了近幾日來麻煩太多的任龍陽和張婆婆。
雖然之前已經提前給任龍陽說過了,讓他幫忙教張婆婆使用規範,但擔心老人家不接受,許輕舟還是寫了張紙條,感謝了一番,又加了幾句注意事項,最後還把自己電話給留了上去。
處理完這些後,他背上包,回頭看了一眼顧堯搭在包上的外套褲子。
他東西還在,一會兒,應該會自己來收拾吧。
許輕舟強行讓自己不去注意那堆東西,搖了搖頭,隨即打開門。
一抬腳,不小心踩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嚇得許輕舟急忙收回腿,低頭一看。
那坨軟軟的不明生物,不是別的,正是一夜未歸的顧堯,顧大神。
許輕舟靠著門框,好笑的打量這坨黑漆漆的東西。
顧大神也沒注意到有人,一點要醒的跡象都沒有,隨隨便便找了塊兒石頭,穩穩當當的坐在上面,環抱著雙腿,把頭埋在膝蓋處,睡的正香。
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兒,硬是團成一團,頭上還夾著幾根雜草,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許輕舟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絲毫沒有同情心,也不覺得可憐,抱著手橫在胸前,抬腳踢了踢這坨大清早就堵自己大門口的鬧心玩意兒。
顧堯被踢了好幾腳,還沒醒過來,他昨晚在程一度楊非那兒睡覺,心裡事兒太多了,硬是盯著窗外那顆梧桐樹看了一夜。
等到天才濛濛亮,亮光打在窗戶,照進屋裡來,就“咻”的一下爬起來,就開始穿鞋穿外套。
程一度聽見動靜了,半夢半醒之間,從床上撐了起來,揉著眼睛,睡意朦朧的問:“還沒到集合時間啊,這大清早的,你要幹嘛去?”
顧堯當時正蹲在門前系鞋帶,聽見這話,頭也沒回,悶聲悶氣的回了句:“我怕許輕舟想我,回去看看。”
“……”
坐在床上的程一度不知道顧堯這是哪兒來的自信,能讓他這麼不要臉,也沒接話,只是翻了個白眼,隨後懶得搭理他,繼續躺回被窩裡去了。
顧堯只是隨口這麼一說,也沒奢望程一度會接他的混話,系好鞋帶後,就開門出去了。
天剛亮,整個村都還沒蘇醒過來,沉浸在美夢的安靜當中,霧氣彌漫,配著青山綠水,叢林鮮花,顯得仙氣嫋嫋。
路旁的雜草上帶著露珠,打濕了顧堯的褲腳,空氣中帶著濕濕的涼意,刺骨的冷,他攏了攏外套,將拉鍊拉到最高處,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
其實剛剛給程一度說,去看許輕舟的那句話,也不全是逗他的,顧堯的確是想看看許輕舟。
他覺得他倆這樣下去不行,別說處物件了,搞不好朋友都做不成。
顧大神很憂愁,非常憂愁,連夜想了無數個計畫,都被自己一一pass了。
後面,他也懶得想了,打算去找許輕舟,把這些事攤開來說,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說出來心裡好受些。
場景步驟,顧堯都安排好了,先去用楊非之前說的那段話表明心跡,告訴他,自己是個正常人,所以想日他,他不想日自己,所以可能是個變態。
要是許輕舟張口要拒絕,顧大神也想好了。
那就二話不說,沖上去就是一個火辣辣的熱吻,最好再把舌頭伸過去攪幾圈,後果死不死,殘不殘,另算,好歹是賺了。
如此想著,步伐也輕快了許多,沒一會兒就到了張婆婆家大門前。
顧堯昨晚出去時,只是輕輕把大門給掩住,現在過來看了看,幸好沒被風給吹關上,他推開門,放慢了腳步走進去,下意識瞥了一眼主屋,見沒人注意到他,又小心翼翼的往自己和許輕舟那屋走去。
站在門前,抬手欲敲門,這手背都摸到鐵門了,顧堯又開始猶豫了。
他側頭看了看外面灰濛濛,只能隱約才看得清景物的天,想了想,把手給收了回來。
許才子有起床氣自己是知道的,這大清早的,要是把他吵醒了,別說表白了,不新仇加上舊恨弄死自己才奇怪。
顧堯回想了一下許輕舟起床氣發作時,那看著人一臉冷意的表情,還是不打算去幹這種送上門找死的傻事。
他想著,畢竟都來了,早說早說,那就是時間問題。也不急這一點功夫。
於是,退後了一步,打算等許輕舟睡到自然醒,環顧了四周,在院落裡左右瞧瞧,也沒看見個座椅板凳的。
思考了一會兒,索性就地取材,去院裡撿了塊兒石頭往門前一放,隨便拍了拍泥土,就一屁股坐下去了。
撐著下巴,看著屋外的天空,一點點變亮,這瞧著瞧著,倒把睡意給瞧出來了,本來幾晚上沒好好休息,懸著的心一放鬆,困意就上湧,趴在膝蓋上,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睡的正香,就感覺有人對著自己小腿踹了好幾腳,還轉挑同一個地方踹,一次比一次用力。
陣陣疼痛惹得顧堯不悅的皺著眉,眯著眼睛從雙膝之間抬起頭來,整張臉皺在一塊兒,睡得久了,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聚不了焦。
他左右打量了幾下,用力眨了眨眼,隨後抬手用手背輕輕揉著眼睛,慢慢抬頭,這才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許輕舟,順著後者的動作向下,就看到了距離自己小腿不過一拳距離的運動鞋。
許才子見顧堯醒了,自己踢人被抓包,也有點尷尬,假裝鎮定的收回腳,側頭咳嗽了幾聲,隨後揚了揚眉毛,好似再問顧堯這是要幹嘛?
顧大神把正在揉眼睛的手背放下,順道捏了捏鼻子,一時半會不知道怎麼向許輕舟解釋這個狀況。
明明來之前想好的各種開頭,各種語氣,各種表情,等真正看見許輕舟的時候,他到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吞咽了幾口唾沫,顧堯想了想,張嘴說道:“我沒洗臉。”
許輕舟:“……”
話說完後,他自己好像也察覺到問題,怕許輕舟沒理解他的意思,咳嗽了一聲,重新補充:“牙刷在裡面。”
說著,指了指許輕舟背後。
後者被他這番話弄的哭笑不得,只能側了側身,把房門讓了出來。
顧堯在石頭上坐的太久了,剛剛睡著了沒發現,等清醒過來才覺得雙腿僵硬,一動就是酥酥麻麻的,異常難受。
他才挪動了一小步,就不敢繼續了,仰著頭,一臉笑意的問許輕舟:“哎呀!腳麻了,許才子能拉我一把嗎?”
說完還乖巧的眨了眨眼睛,展示自己的弱小無助。
許輕舟不知道顧堯的臉皮是什麼做的,可以如此的不要臉,兩人昨晚才鬧的那麼不愉快,這貨今天就可以笑嘻嘻的讓自己拉他。
許才子沒有顧大神那麼厚的臉皮,能夠只存放七秒鐘的記憶,自然不會搭理他,只是高貴冷豔的冷哼了一句,下一秒就轉過頭去,眼不見心不煩。
沒得到幫助,顧堯也沒氣,自從他看清楚自己對許輕舟的心思後,他就覺得許才子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好看。
被甩了個大白眼,也只是笑笑,扶著門框慢慢悠悠的站起身來,試著扭了扭雙腿,等酥麻的感覺消散了,才邁開步子,走近屋內。
看到收拾整齊的床鋪時,還很是滿意的點點頭,心想自己看上的人,果然不錯,長得帥還能幹,有教養成績好。
嘚瑟完了,就自顧自的拿出牙刷杯子,打算開始洗漱,正擠牙膏,餘光就瞥見了桌上那個按摩儀,以及按摩儀旁邊的小紙條。
有點疑惑,一邊漱著口,一邊模糊不清的問:“你怎麼不親手送給張婆婆?一會兒要走了,不說幾句話嗎?”
許輕舟站在門外,聽著顧堯的話,在心裡權衡了一下,覺得那禮物是兩人一塊兒買的,因此,也不繼續裝啞巴,語氣冷冷的回了句:“不了,她年紀大了,憂傷肺。”
顧堯點點頭,把嘴裡的漱口水往陽溝裡吐了出去,拿過自己毛巾開始擦臉。
張婆婆年紀大了,少大喜,忌大悲。
這禮物一送過去,少不了就是一堆祝福平安的告別話語,一老兩小在一塊兒難過的畫面不好看,對老人家身體也不好。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有緣自會再見。
顧大神一向灑脫,覺得許輕舟這個安排挺好的,也沒反對。
洗漱完後,顧堯開始把自己的衣物洗漱用品,以及一些拿出來用的私人東西,全部一股腦的往旅行包裡塞,整理好了,往肩上一扔,和許輕舟一同站在門口。
顧堯單手撐在門框,收了嬉笑,臉上的表情難得得認真嚴肅,也學著許輕舟仔仔細細的掃視這間不大屋子。
和開始來時差不多,鮮豔的窗簾,紅色的雙喜,雕著花紋的龍鳳燭,鴛鴦戲水的喜被,喜枕,除了那兩盤被他們吃掉的花生紅棗。
一切都保持著最初的模樣。
“這地兒,住了好幾天,都有感情了,這突然要走,之前不覺得,現在才發現,還挺捨不得的。”
許輕舟側頭看了顧堯一眼,沒順著他的話說出下去,只是輕聲說了句:“要集合了,走吧。”
兩人走到院中時,都下意識回頭看了主屋一眼,停頓了幾秒,這才打開大門一前一後出去了。
許輕舟站在大門前,不由自主的回頭最後看了這座房子一眼,隨後收回視線,轉身才走了兩步,手腕就被拉住了。
他回頭,一臉疑惑的看著顧堯,不知他是要幹嘛。
後者看出了許輕舟的疑惑,只是笑笑,接著晃著另一手裡的手機,笑道:“要走了,以後說不準就不會來了,不留個紀念嗎?”
“放手。”許輕舟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順著顧堯的動作向下,看向自己被握著的手腕,不喜不怒,聽不出情緒,語氣淡淡的。
“不放。”
“……”
許輕舟算是被顧堯打敗了,都懶得和他鬧,只是歎了口氣,無奈的問道:“顧堯,你要幹嘛?”
顧堯順著手腕向下,滑進許輕舟的手掌,將他的五指包裹住,勾了勾唇,賤兮兮的回:“不幹啥,找你拍照,留個紀念。”
“再不走趕不上集合了。”
“對啊,再不拍,一會兒趕不上集合了。”
“咱們能不能講點道理,我昨晚明明……”
“你就當讓我為我這段剛萌芽就被你折斷的愛情,留個紀念,不行嗎?”
“……”
許輕舟話還沒說完,就被顧堯打斷了。
這話一說,是直接踩在許才子死穴上了,他低著頭,不知道該有點什麼反應好,想了想,只能裝聾作啞。
顧堯就是仗著許輕舟拿自己沒法,見他不說話了,將人扯到自己身旁,舉著手機開了個前攝像頭,對著面無表情的許輕舟說:“對嘛,不就拍個照而已,大老爺們兒的,有什麼好扭捏的。”
許輕舟翻了個白眼,索性自暴自棄,打算早拍早完事,拍開顧堯拉著自己的手,皺著張臉看向攝像頭,那表情不像自拍,倒像是討債。
顧大神在一旁笑出聲來,覺得許才子這樣確實挺好玩的,怕逼的太過分了,收回視線,對著鏡頭比了一個又傻又土的耶。
陽光正好,風景正佳。
石瓦房透出中式古典韻味,翠竹海顯示了自然之美。
屋前的兩個少年,在這種景色下,像是走入了畫中,虛虛實實,難辨真假。
許輕舟看著手機中,站在自己身旁,笑的格外開心的顧堯,眨了眨眼,下一秒,他聽見顧堯張嘴說了一句話。
那句話夾雜在輕風和樹葉碰撞的沙沙聲中,傳遞過來,若有若無,模糊不清,明明就在耳旁,卻又好似遠在天邊。
他聽見顧堯嘴唇輕動,一張一合之間,說出了一句話。
“許輕舟,我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顧堯:【煙】我以為我是個強攻。
帥氣的作者:【煙】我也以為你是個強攻。
顧堯:【掐人脖子】你他媽自己寫的,你以為個啥啊以為,垃圾作者。
帥氣的作者:【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