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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妃在上》第171章
☆、第171章

  誰都沒有預料到事情竟然是如此收場。

  包括熙帝。

  熙帝收到消息後,當場急噴了一口心頭血昏厥過去。待其再次醒來,面臨的就是兩個兒子盡皆斃命,宮中死傷慘重的一團亂局。

  這也就罷,次日天剛亮,皇宮的亂局還沒收拾完,又接到一個消息。

  齊王意圖不軌,帶兵數萬前往京師,為太子獲知,命人前去阻攔。兩軍混戰之時,齊王失了一臂。

  又是一記重創。

  沒人知曉熙帝是什麼樣一副心情,強撐著將亂攤子收拾了一下,熙帝便直接臥病不起了。

  這次是真的臥病不起了,鄭海全是證人。

  另一邊,蕭皇后和許貴妃這兩個女人現在已經瘋了,一個死了唯一的兒子,一個是兩個兒子一死一殘。蕭皇后不顧體面,直接去了淳鸞宮,與許貴妃兩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堂堂的一國皇后和貴妃,居然像市井潑婦一樣拽頭髮抓臉踹肚子,無所不用其極,還是身旁各自的宮人死命才攔下。

  不過這一切熙帝已經沒功夫管了,朝中之事暫時交由兩位丞相打理,蕭皇后還是管著後宮,但熙帝也下了諭旨,晉王叛亂之事與許貴妃無關,許貴妃還是貴妃。

  與晉王一起合謀叛亂的成國公府,被抄家,全家下獄,等待熙帝的處決。承恩侯卻因許貴妃暫時沒有倒台,只是被囚禁在承恩侯府裡,至於其他參與進來的人家,自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被抄家的抄家,砍頭的砍頭。

  這再次印證了一句話,沒有點底碼的,從龍之功不是那麼容易得的,一個不小心,就是禍害滿門。

  真正的大頭,暫時都沒有處理,處理的都是些小魚小蝦。不是不能處理,而是熙帝不發話,哪怕是兩位丞相也只能暫時只做表面工作,先把事情壓下來再說其他。

  而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要選出未來的大統繼承者,因為熙帝眼見著是不行了。

  熙帝如今病得很重,彷彿這次事件一下子完全掏空了他所有的精力。人連起身都無法了,話說多了便會疲累昏迷。

  而繼承大統之人也沒甚可挑的,熙帝有五名成年皇子,僅也只有這五名皇子。太子歿,晉王亡,齊王參與叛亂又是殘廢之人,僅剩下就是雲王和景王了。

  可雲王膽小懦弱,又是個怕婦人的,歷來在京中名聲不好,而景王自小有啞疾,雖之後聽說被治好了。太子膝下倒是有三子,只可惜沒有一名是嫡子,均是庶出。

  難不成這未來的大熙朝天子,要從太子那幾個年幼的小兒中挑?

  對於此舉,蕭皇后是樂意之至,死了兒子,孫子即位她也是毫無意義的。可朝中提出異議的大臣太多,包括徐丞相都不贊成此舉,更不用說還有個恨她入骨的許貴妃了。

  不過這一切與雲王和景王俱沒有關係,眼見得償所願,他們這兩個離開封地的藩王自是得趕快回了封地,若是一個不小心露了行蹤,那可就是眾矢之的了。

  要知道太子與晉王的死,整個事件中都透露出一種詭秘的蹊蹺。

  只是這會兒熙帝身體不濟,再加上還有一大堆爛攤子等著收拾,自是沒有精神去查探。而有些明眼人卻是礙於不想攙和進去,也就佯裝不知情罷了。就只當是太子與晉王雙方對撕,不小心撕了一個兩敗俱傷。

  ***

  要說許貴妃在這世上最痛恨的人,那非蕭皇后莫屬了。

  兩人明爭暗鬥幾十載,從沒兒子到有兒子,到兒子成年,到兩人都死了兒子,那是幾世不解的死仇。

  這次晉王叛亂逼宮,許貴妃自然不會覺得是自己兒子的錯。其實這件事沒有誰對誰錯,說白了不過棋差一招,一遭盡毀萬劫不復罷了。

  兩個兒子一死一殘,許貴妃自然傷心欲絕,可在這皇宮裡是沒有時間給你去傷心難過緬懷往事的,眼見蕭皇后開始上下蹦躂籌謀著讓自己孫子即位,許貴妃強忍悲痛也振作起來。

  所謂的死敵是什麼呢?那就是你不開心,我就快樂了;你喜歡的,就是我痛恨的;而你想要得到的,我就偏偏就不讓你得到。

  這次逼宮事件,整個許家的勢力俱毀於一旦,尤其之後承恩侯傳信來說許家的頂樑柱許向榮在逼宮的那日夜裡死於非命,這對許家來說又是一記重創。

  許貴妃如今什麼都沒有了,除了一個不穩的貴妃位,承恩侯府上下被囚禁在府中,被牽扯進來並殘疾的齊王如今也是禍福難知。許貴妃了解熙帝,這個男人他也許念舊情,但在皇權之上卻是冷酷無情。內憂尚且沒有解決,蕭皇后那邊又是步步緊逼。

  此時的境況比當年她剛進宮沒多久,便被蕭皇后視為眼中釘更為艱難。不過許貴妃心想,當年那樣艱難的境地,她都走過來了,這次一樣可以走過去。

  許貴妃命身邊的宮人與自己梳洗打扮,宮人們只當自家娘娘振作起來了,手腳輕快的忙前忙後。許貴妃素來愛美,服侍她的宮人也知曉她喜歡什麼,沒一會兒便將她妝扮得華美至極。

  只是年紀終究大了,又經過喪子之痛,許貴妃保養得當的臉也顯出了憔悴之色。似乎只是一夕之間,這朵縱橫後宮幾十載的花兒也進入了遲暮。粉嫩細白的臉蛋,還是那麼的光滑至極,只是嫵媚多情的眼角起了一道道細紋。

  許貴妃對著鏡子,輕輕撫摸著那幾道細紋,神情淒迷而又哀婉。

  一旁的宮人俱是束手噤聲,生怕惹了娘娘傷心。

  晉王是沒了,還是犯下了滔天大罪沒的,可許貴妃榮寵幾十載的尊榮,讓宮中眾人並不敢輕忽於她。尤其之前熙帝那道諭旨,告知了眾人許貴妃即使沒了晉王,她依舊還是許貴妃。

  許貴妃突然笑了,宛如百花綻放,光耀而又奪目。

  人人都說許貴妃梨花帶雨的模樣最惹熙帝憐愛,可是一個男人怎麼可能喜歡永遠是一張哭臉的女人,許貴妃笑的時候其實也很美。

  「把這些首飾都拿下來。」

  「一個傷心欲絕的女人,怎麼有心思打扮呢?」

  這連著的兩句低語讓一眾宮人俱是垂下了頭,趕忙上前照著許貴妃的要求,又給她換了一副妝扮。

  當許貴妃出現在紫宸殿的時候,完全又是另外一副樣子。

  脂粉未施的臉蛋,髮髻挽得低低的垂在腦後,僅插了一根白玉簪。一襲淺藍色的宮裝,素淨非常,細細的腰肢更顯得她如弱柳迎風、身姿纖弱。

  許貴妃進來後,先是行了大禮,待被叫起後,便上前接過鄭海全手裡的藥碗服侍熙帝湯藥。從始至終一句話未說,只是如同以往一般那麼服侍著熙帝。

  熙帝也沒有說話,宮室裡靜謐非常。

  良久,熙帝嘆了一口氣,「你瘦了不少。」

  許貴妃仰臉欲笑,可半途笑容卻變成了哽咽。她似乎也知曉這個時候哭有點太過晦氣,壓著嗓子裡的哽咽,低聲道:「陛下也瘦了。」

  熙帝面容枯槁,早前那個保養得當的中年男人,似乎一夕之間便垂垂老矣。其實早先熙帝便現了老態,只是老得如此厲害如此的快,著實讓人觸目驚心。

  飽滿的臉塌陷了,變成了一臉的溝壑,整個人瘦得厲害,厚實的大掌變成青筋畢露一把骨頭。此時那雙青筋畢露的手,撫了撫許貴妃玉手,「你不要多想,晉王的所作所為與你沒有關係。」連說話也變得有氣無力。

  宮裡私下裡傳熙帝沒多少時日了,此言並不是妄言猜測,而是真的。

  許貴妃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改變她一生命運的男人。

  愛嗎?

  似乎許久許久以前有過,那個時候她單純爛漫,也許聰慧,卻不懂人心。這樣一個頂天立地又是世上權利最大的男人,傾慕是避免不了了。卻因這個宛如熔爐似的皇宮,因這複雜的人心,因這錯綜複雜的機鋒,慢慢變了味道。

  她開始知曉傾慕在皇宮裡是多餘的,她開始知道怎麼投其所好,她開始知道怎麼借勢。她開始知道在自己已經不愛他的時候,繼續偽裝去愛他……

  人人都說熙帝寵愛貴妃,寵了幾十年。只有許貴妃自己知曉,所謂的寵愛不過是自己掙來的,只有她自己知曉,這寵愛來自於熙帝心中的一點隱晦,他需要一個人去抗衡勢力日漸龐大的蕭皇后。

  抓住了這點,之後的一切便容易了,熙帝希望有一個什麼人,她便成了那樣一個人,熙帝希望她做什麼,她便『恃寵而驕』的去做什麼……

  以至於到最後,漸漸忘了自己當初的模樣。

  本以為早已不愛了,卻在此時他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冰凍已久的心再次顫抖。也許不是沒有愛,只是兩人俱是不知罷了。

  許貴妃突然便淚流滿臉,抱著熙帝的手就那麼開始哭了起來。

  她哭得極為傷心,似乎天塌了一般。

  熙帝如今已經經不起這些了,他感覺自己太陽穴針扎似的疼。換著旁人,他自是喝斥退下,可是這個讓自己『寵』了幾十年的女人,喝斥竟然出不了口。

  連一旁的鄭海全都沒有敢出聲,換著平時見著熙帝露出難以忍耐的神色,他自是會出言阻下的。

  可這個人不是別人,她是許貴妃。

  許貴妃一邊哭一邊訴說著,她說了許多許多。說了曾經與熙帝一起的美好時光,說了當年生晉王之時的養兒之樂,說懷齊王時種種的歡樂,說兩個兒子一起長大一起玩耍的童真,說了小小的晉王當年是如何說日後要好好孝敬父皇的……

  這一切的一切,俱是旁人所不知曉的,也都是熙帝當年曾經經歷過的。

  因為許貴妃的述說,熙帝不由自主便陷入回憶之中,表情滿是緬懷與複雜。

  之後許貴妃話音一轉,開始哭訴晉王是多麼的無辜,如若不是太子行事下作,趁著陛下大病之時,逼迫自己的兄弟,晉王是不會幹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的……

  又說另一個兒子齊王,從小莽撞愛闖禍,可陛下一直對他寵愛有加。齊王一向以晉王馬首是瞻,此次之事小兒子也是受了大兒子的牽連,而且也受了懲罰,好好的一個人廢了一隻手……

  鋪墊了如此多,最後許貴妃才切入正題。

  「如今朝中上下俱是在討論陛下的即位人,臣妾在後宮也有耳聞,更知曉如今朝中最大的聲音,是屬意太子殿下的庶長子為未來的繼位者。臣妾本不該妄言議論此事,可臣妾還是一個母親,因為晉王逼宮之事,皇后娘娘如今是恨死臣妾與臣妾的兩個兒子了。晉王已逝,暫且不論,臣妾如今只剩下齊兒一個孩子了,望陛下垂憐。」

  許貴妃的意思很明顯,若是太子的庶子成為未來大統繼承人,齊王只會落一個死無葬身之地的境地。許貴妃並未將話說得太透,但熙帝會自己想。

  「晉王叛逆,按理臣妾理應同罪,卻因陛下憐惜繼續坐著這貴妃之位。罪妾日日忐忑不安,夜不能寐,恨不得以死贖罪。可陛下如今病重,罪妾又哪敢觸這樣的晦氣,所以罪妾決定若是、若是陛下有朝一日昇天,罪妾願隨侍身側,矢志不渝。只求陛下能憐憫齊王……」

  話音未散,許貴妃又痛哭了起來。

  熙帝卻是宛如雷擊,很是震撼。

  他心中滿是複雜的感動,蕭皇后在這次事件發生後振作得有多快,他心裡有數,剛死了兒子,就開始到處蹦躂想讓孫子繼位了。與之相比,許貴妃卻是日日以淚洗面,傷心欲絕,如今還說要隨自己而去……

  與蕭皇后夫妻幾十載,熙帝還是比較了解她的。就算他駕崩而去,她也會活得好好的,做她的皇太后,乃至太皇太后。而許貴妃這個女人,真真正正只有他一人,本來還有兩個兒子,現如今也只剩了一個殘子了。

  這場大亂究竟誰對誰錯,熙帝已經沒有精神分辨了,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精神不濟,稍微思考一下便會頭疼欲裂。

  他拍了拍許貴妃的手,沒有說話,只是讓她下去了。

  許貴妃叩了一個頭,便垂著頭退下了。

  轉身而去之時,滿是淚水的眼卻亮得驚人。

  蕭皇后,現在你還有什麼可以和我鬥,我敢連命都不要了,你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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