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4：大鱷中的小蝦米

　　夏曉蘭一個外行，給逼成了能看建築圖紙的專業人士。

　　龔洋一個美術系的學生，走上了幹家裝設計的不歸路。

　　兩個半吊子湊在一起，能不能吊打香港的專業公司？國內的競爭對手夏曉蘭壓根兒沒放在眼裡，審美的局限性，她認為自己搞的設計，怎麼也要比眼下國內的裝修審美強。別的不說，她住過多少風格不同的酒店，吃過多少高中檔餐廳？

　　當然，市政府招待所的裝修風格，稍微接地氣一點也行的。

　　不能太奢華，不能寒酸，不能過於時髦到讓領導接受不了，這些要求都是要考慮到的！

　　從平面圖一點點的理順，夏曉蘭和龔洋最近兩天真是除了睡覺沒在一起，整個白天的時間他倆都泡在一起。圖書館人來人往的，顯然不適合兩人討論這事兒。但除了圖書館，也不好找合適的地方……商大原本有建築學專業，1963年商都工學院成立，商大的建築學專業就調整到商都工學院的『土木建築工程系』，動亂期間建築學專業停止招生，直到1981年才恢復該專業的4年本科制招生。

　　商大沒有建築系沒關係，只要能找到建築系的學生來教她看建築圖紙就行。

　　這年頭哪個學校不聯誼，同在商都，商大和商工院也要聯誼的，就算龔洋不認識商工院建築系的學生，卓娜肯定認識。

　　圖書館不行，地點就在商大美術系某個老師的辦公室。

　　學生都能請假去外地寫生，美術系的老師時不時會不在校幾天，也十分正常。

　　龔洋還算好學生，能借到老師的辦公室。

　　夏曉蘭就在這裡接受了商工院建築專業學姐的輔導——夏曉蘭刻意要求的學姐而非學長，就怕異性的學長會誤會，長相帶給夏曉蘭很多便利，有時候也添不少節外生枝的麻煩。她現在沒空和學長傳緋聞，一天都恨不得有4時才夠用！

　　然後夏曉蘭就開始和龔洋一起畫圖。

　　兩人在老師的辦公室裡熬了幾天，除了吃飯上廁所，夏曉蘭只有晚上回家時才出辦公室的門。

　　6月10號，她和龔洋完成了所有的設計方案，夏曉蘭把設計稿交給回到商都的李棟樑，讓他帶去鵬城，她自己則倒頭就睡。此後，能否競標成功已經和夏曉蘭無關。

　　此時，距離84年的高考，只剩下26天。

　　夏曉蘭在日曆上，用紅筆重重圈住了7月7日這個數字。

　　……

　　劉勇奔走在競標的路上，他也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兒，要不是有夏曉蘭幫忙準備材料，他就抓瞎了。

　　他找餐廳負責人，就是想和對方溝通，畢竟招待所對大餐廳的要求，沒有人會比對方瞭解。人際關係不是劉勇的短板，藍鳳凰的店面怎麼租下來的，他能讓國棉三廠的副廠長袁洪剛幫忙，就能和餐廳的負責人拉上關係。膽大心細臉皮厚，別人沒想到的自己也要能做到，劉勇可謂是駕輕就熟。

　　當然，也少不了親自跑去招待所查看現場，建築平面圖是一回事，現場的勘察不能少。

　　然後再和商都那邊溝通，最終才確定下來餐廳的方案。

　　6月13日，鵬城市政府招待所的『招標』正式開始。

　　去投標的，果然有說著港式普通話的香港公司，還有國內比較有名的基建單位，劉勇的『遠輝』毫無名氣，規模和資歷都是最小的。『遠輝』名字夠響亮，卻是夾在幾個投標公司裡的小蝦米，幸好劉勇穿的不寒酸，又從白珍珠那裡低價買了塊走私表戴上，提著公文包，身後跟著個李棟樑，看上去很有老闆派頭。

　　先敬羅衫後敬人，劉勇要還是那副農民打扮，身材瘦瘦小小的沒氣概，只怕會受到別人的輕視。

　　現在麼，誰也不知道他的來路。

　　反正投標書只有招標方才能看見，『遠輝』資質淺的事，競爭對手又不曉得。

　　招標會上，劉勇也沒瞧見夏曉蘭口中那個湯叔叔。給他送資料的小王倒是瞧見了，小王跟在一個30出頭的青年人身邊，經過劉勇身邊時目不斜視，更別說和他打招呼。

　　劉勇也不傻，大庭廣眾的和小王套啥近乎。

　　他這點關係也不算啥，能來參與投標的，哪一個沒關係。

　　香港人為啥跑來，不也想通過招待所的裝修項目，繼而拿下明年的「南海酒店」裝修麼！

　　野心是要有的，像他外甥女說的，先把能抓在手裡的拿到，再談其他。

　　劉勇就真的是專注招待所的大餐廳招標，啥五星級酒店裝修，這種地方長啥樣他都沒見過……哦，書本上看過彩圖，這能算嗎？

　　「感謝各位今天能來參加鵬城市政府招待所的招標活動，標書投送截止時間是上午10點，諸位領導和負責人將會在下午3點前商議出最終結果，請各位耐心等待。」

　　下午3點？

　　劉勇算了算，看了今天要在招待所餐廳解決午飯了。

　　市招待所其實已經有了簡單的裝修，餐廳也是能做飯的，只是市政府不滿意招待所的「簡陋」，才有了這次裝修招標。

　　「棟樑，你這兩天可累壞了，中午咱好好吃一頓。」

　　李棟樑跑商都去取回的設計方案，來回七十多個小時，都是硬座，中間可沒有一點耽誤。

　　有錢拿有啥苦的。

　　李棟樑回商都拿設計方案，看夏曉蘭走路都在發飄，他可不覺得自己這點苦算啥。沒文化沒技術，就會點拳腳功夫，人家夏小姐長得好看，找的對象條件那麼好，念書厲害，做生意也賺錢，都捨得吃苦，他來回坐坐車可不算什麼！

　　劉勇帶著李棟樑在餐廳落定，他和負責人混熟了，一眾競標的人都同時到餐廳吃飯，偏偏劉勇兩人先上菜。香港公司的一個員工就不服氣，「遠輝是咩小公司呀，都沒聽過，真是不自量力。」

　　劉勇沒聽懂，李棟樑卻聽懂了粵語，他站起來躬著身體：

　　「老闆，有人嘴巴不乾淨，要不要我……」

　　劉勇反應很快，假裝呵斥李棟樑：「坐下坐下，我們是來做生意的，和氣生財嘛。在這裡說話要注意點，有啥話要今天過了再說。」

　　李棟樑在商都演過戲的，這時候十分配合，用陰狠的眼神掃過香港公司的幾人，對方不由打了寒顫。過了今天說啥，這倆人該不會是黑社會背景的吧？黑社會來幹裝修不奇怪，香港黑社會還玩電影圈呢。

　　華建總公司一個代表盯著盤子裡的清蒸魚，華建總公司成立於1982年，去年3月正式注冊，前身是原國家建工總局。在後世，它是華國唯一具有房屋建築工程施工總承包、公路工程施工總承包、市政公用工程施工總承包三個特級資質的超級大鱷。

　　這時候，華建總公司也不會瞧上被拆分掉成幾個小部分的招待所裝修項目，華建的目標當然是明年的「南海酒店」。

　　除了華建總公司，還有南通一建、三建的代表。

　　『遠輝』是國內幾個競標公司中，唯一的私營者。劉勇能坦然坐在這些大佬中間裝逼，多虧了他的無知，方能無畏。

　　在招待所某個辦公室，所有的標書都被拆開，一份份傳閱。

　　湯宏恩沒來，來的是人是彭秘書。

　　想到領導的吩咐，彭秘書有點無奈，『遠輝』的資質實在太淺了。淺到其他人都對『遠輝』的標書沒興趣，彭秘書盡心盡責親自把『遠輝』的資料翻開……咦，倒是和他想的有點不一樣。

　　遠輝把自己的裝修案例，做成了相冊。

　　雖然只有三個案列，幾十張彩色照片，輕易能區分出不同的三個風格。

　　彭秘書不由認真看起來，包括『遠輝』給的招待所設計方案——『遠輝』想要競標招待所的餐廳部裝修，卻給出了整個招待所的裝修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