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圍牆之內（三）

　隨著太陽西斜， 天上出現如血雲霞的時候， 莽荒星圍牆內的一天才真正開始……海盜們紛紛從帳篷裡走了出來，萎靡了一天的情緒開始亢奮，吃藥的吃藥、喝酒的喝酒， 隨著漫天星辰的到來，許多帳篷裡更是傳出了曖昧的呻/吟聲，不少人在酒精和藥物的催化下， 開始了生命的大律動。

　可是圍牆內基本上看不到小孩子，可見生命的律動後，很少能夠結出果實， 或者說結出的果實也長不大。海盜們補充有生力量的方式從來不是靠自我繁衍，他們放眼整個帝國尋找可以「培養」的苗子。萊恩跟著引路者穿行在帳篷間，看到了不少十三四歲的少年男女，和成年海盜一樣喝著酒、吹著牛， 葷段子說得比成年人還要放肆，誇張的嘎嘎笑聲刺激著人的耳膜。

　有淪陷於肉體交/歡的， 有執著於血腥暴力的， 隨便哪一塊空地都可以進行肉搏， 拳拳帶風、拳拳到肉， 血花四濺，刺激圍觀者的腎上腺素。打的人在搏命，圍觀者在賭命， 兩三瓶啤酒、二三兩花生、一條胳臂等等就是賭資， 賭最後誰還能夠站著。倒下的不管是死了還是受傷， 已經不是勝利者關心的事兒，輸了的人還會囔囔幾聲晦氣，搖搖晃晃地去找另一場肉搏，沒有人會關心倒在地上的人是否需要療傷。

　萊恩面不改色地跨過了一具人體，因為沒法從鼻青臉腫的臉上判斷出是生是死。即將邁出去的後腿被突然握住，虛弱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再來，再來……」萊恩稍微用力就掙脫了束縛，繼續淡定地向前，毫不停留、從不遲疑。

　「你看著比我還要像個海盜，看到什麼都面無表情。」帶路的海盜朝著萊恩豎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誇獎，「你不應該跟著『東邊』那群沒出息的混，就應該加入我們才有前途，說不定很快就能夠弄個小隊長當當。」

　語氣中竟然頗為羨慕，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做到萬事冷靜的，就沖「雷尼」這心理素質，就非常適合海盜這個行業。

　萊恩：「……」被海盜這麼羨慕，哭笑不得。

　萊恩冷冷地看了一眼帶路的海盜，真是謝謝他的讚譽了，圍牆內的混亂在他的人生閱歷中真不算是什麼，比現在更加荒唐、血腥、殘忍的事情他都見過，從戰爭年代走過的鐵血軍人從不畏懼。

　帶路的海盜縮了縮脖子，感覺「雷尼」的眼神像是無情的利刃劃過了他的脖子，他甚至有一種錯覺，在剛剛自己就死了……真是可怕的男人，以前怎麼沒有意識到？

　和花蜘蛛同住一塊地的勇氣不是每個人都有的，那只沒有去掉毒腺、拔掉獠牙的玫瑰鬼臉蜘蛛性格頑劣，半夜爬上某某人的床頭是司空見慣的事情，說不定第二天被發現時那人已經成了一具空空的軀殼，裡面化成了一灘血水，被蜘蛛吃空了。在花蜘蛛面前，一視同仁，不管是海盜高層，還是普通海盜，只要它滿意了，誰都可以淪為食物，眾人向首領抗議過許多次，癡迷於擼蜘蛛的首領充耳不聞。沒辦法約束蜘蛛，那只能夠自己搬地方，海盜中高層紛紛搬離了舒適的綠洲深處，和普通海盜混居在一塊兒，帳篷看起來沒什麼區別，不熟悉內部的人基本上分辨不出哪裡哪裡住著海盜核心成員。

　軍師的住處就是如此。

　海盜高層這一舉動竟然促進了海盜內部的和諧，增強了向心力，無心插柳啊，不得不說自古以來同進同出、平等混居是提高凝聚感最好的方式。

　這個道理海盜們無意中懂了，身處在帝國政治文化中心的首都星夏娃市裡面還搞著平民區和達官顯貴聚集地……

　「這邊就是了。」引路的海盜停在一個沒甚特別的帳篷旁邊，指了指裡面說：「軍師在裡面等你進去，動作快些，惹了軍師不高興，你們『東邊』所有人都要遭殃。你們那個奧黛得罪了首領，不過被關了起來，斷了食水，要是得罪了軍師……」

　抹了抹脖子，痛快地死了，還是最好的下場。

　大概是一路上見證了萊恩不動如山、面不改色的厲害，引路的海盜對萊恩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能夠提醒的都會說上一些，讓萊恩對圍牆內的世界瞭解到了更多，同時也對紅蜘蛛海盜瞭解到了更多。萊恩知道了，首領不管事兒，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換一位夫人，前任夫人被換掉後大家再也沒有見過，去哪裡了眾人心知肚明，看日益健壯的花蜘蛛就知道了。

　紅蜘蛛海盜真正的權柄在軍師手上，她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大概是軍師身體不好的緣故，她做起來事情來更加喪心病狂，曾經下令將一個商隊的老少屠殺光，腦袋堆在一起學古代人做了個京觀，是對同行的震懾更是對帝國政府、帝國軍隊的挑釁，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軍師沒有借此事宣揚自己的名字，而是低調地隱藏在了這一系列血腥事件的背後。

　從引路海盜的口中萊恩還知道，軍師不僅僅是對外人殘忍，對海盜同樣殘忍，震驚帝國上下的海盜內訌事件就是軍師一手主導，一聲不響的把同行坑殺個乾淨，軍方發現的時候只是發現飄蕩在宇宙裡面的幽靈艦船，登陸艦船之後發現了殘肢斷骸，幾乎沒有完整的屍體，只有一隻寵物貓趴在血腥裡面，還活著，只是被嚇傻了。

　這被稱之為「奪命貓妖」事件，有很多海盜組織對外宣揚這件事情是他們做的，反而掩蓋了真正的兇手。

　現在讓萊恩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情萊恩也從引路者的口中知道，他們是真的發現了一片陌生星域，可以建造一個全新人類文明的地方。但去那邊的坐標只有首領、軍師和另外兩三個高層知道，下面的人猜測，高層準備找合適的機會去那邊立國，條件不成熟的是人太少，所以才會對外宣揚新星域的事情，要吸引更多嚮往自由的人跟著他們一起走。

　軍師的帳篷就在眼前，引路的海盜提醒了幾句之後就向後退了幾步離開，越走腦袋越清醒，越走越是心驚，他來的一路上都說了什麼啊！為什麼會口不擇言地說了那麼多秘密！！「雷尼 」究竟有什麼魅力，讓他一路上說個不停！！！

　萊恩無辜地表示，他是個普通人，他沒有惑人心神的魔法，能夠讓海盜說出那麼多，大概是出於人格魅力？

　不需要做什麼心理準備，萊恩直接掀開了帳篷的門簾，看到專注於看著什麼的軍師猛地關掉了光屏上的頁面，屏保挺賞心悅目——藍天白雲下草原一望無際，兩隻小鳥兒相伴著飛來飛去，永遠被困在屏幕的方寸之地，發出啼血的鳴叫聲、不斷掙扎也別想從中飛出去——不賞心悅目了，軍師就是個喜歡看其他人事物痛苦掙扎的變態。

　萊恩的目光平淡地掃過光屏，隨後落在了軍師的身上，入夜後軍師穿得更多，裹得嚴嚴實實的從背影上看有猶如一隻過冬的黑熊，正面看，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帳篷裡沒有開燈，也沒有預留窗戶，所有的光亮是光屏提供的幽暗的光，照在軍師蒼白無血色臉上，使她看起來更勝女鬼。軍師坐著的地方堆著許多柔軟的四方抱枕，她就坐在抱枕簇擁出來的柔軟城堡裡。

　因為光線不足，萊恩沒法看清楚整個帳篷裡的情況，駐足於原地沒有動。

　軍師垂涎地看著「雷尼」，拍著自己身邊的位置說：「雷尼，過來。」

　萊恩動了起來，走了過去，順從地在軍師身邊坐下。

　軍師著迷地看著「雷尼」的手？不看臉，不看身體，就看手，絲毫不介意「雷尼」手部粗糙的皮膚和粗大的指節，宛若這隻手是美女的柔荑或者帥哥修長有力的手掌。

　萊恩不動聲色，覺得有些古怪。

　軍師垂涎地說：「雷尼，做點兒事情給我看看，好不好，就像是白天做的那種。」想到「雷尼」手起刀時的果斷，想到肢體被分離的血腥……軍師就裹緊了大衣，眼睛閉了起來，微微仰著頭，露出了痛苦與享受兼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