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圍牆之內（二）

　「軍師。」

　大塊頭見到慢吞吞走過來的人有些不自在地打著招呼， 想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拍雷尼的屁股， 他就不敢看軍師。所有海盜都知道軍師對那個長相平平的寸頭男雷尼感興趣，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 求而不得的軍師看雷尼就是心中月、掌中刺， 又想要又想毀， 複雜的感情得到了許多海盜的爭相下注，大塊頭就賭軍師最後得不到，大多數人吧， 賭軍事最後會得償所願。

　軍師是一位高挑的金髮女性，五官不明麗，容貌不好看， 而且身體不好， 面色蒼白、雙唇毫無血色，站在樹影下，身後是燦爛的陽光，看起來猶如即將灰飛煙滅的吸血鬼。軍師身體不好， 三十多度的氣溫中裹著一襲帶毛斗篷，裹這麼多，她臉上依然無汗。軍師雙眼幽邃， 死沉沉地盯著「雷尼」，彷彿要透過表象看到內在。

　萊恩心頭一動， 臉上毫無變化， 面無表情， 彷彿是一條受不了炎熱天氣的鹹魚， 是雷尼一貫的面部表情，生無可戀的死樣子。

　收斂了獠牙、不再張大嘴巴的花蜘蛛用自己的好幾隻眼睛看著「雷尼」，嘶嘶聲不斷。

　軍事呵斥了一聲，「花花！」

　玫瑰鬼臉蜘蛛智商很高，能夠聽懂人類的命令、感受到人類的語氣和情緒，在軍師的呵斥聲音中它不情不願地退後幾步，轉身上了一棵樹，爬到一半時蛛絲從腺囊中射/出到另一棵樹的樹冠，一隻柯基大的蜘蛛就從眾人的視線中蕩了過去，伴隨著蜘蛛興奮的嘶嘶聲。蜘蛛腹部的鬼臉圖案因此看起來更加猙獰可怖，幾滴毒液從獠牙的尖端分泌了出來，如雨點一般滴落到地上。

　壯漢慘叫，他很不幸，被毒/液擊中了腳背，天氣炎熱，生活在綠洲的海盜穿得非常清涼，而且基本上不穿鞋子，好死不死的這毒/液正好落到了大塊頭的腳背上，瞬間滋啦的腐蝕聲音響起，皮肉被燒灼的臭味在空氣中蔓延。

　大塊頭痛苦地跌倒在地，連抱住腿的力氣都沒有了，聲音很快就弱了下來。

　玫瑰鬼臉蜘蛛的毒素很強，想要保住性命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截肢。

　噗呲——

　血液飛濺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而手起刀落、沒有任何遲疑的「雷尼」更加讓人害怕，班德納嚇得臉色驟變，萊恩為什麼要這麼做？

　萊恩冷靜地站了起來，好像剛才卸掉一個人大腿的不是他一樣。他沉默地扔掉了砍刀，大塊頭隨身攜帶的武器挺好用的，非常銳利，砍人削骨不拖泥帶水，能夠減輕人的痛苦，大塊頭經過多番變故已經徹底暈了過去，至於最後能不能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嘶嘶。」趴在不遠處一棵椰棗樹上的玫瑰鬼臉蜘蛛失望地叫著，它那麼多眼睛注視著「雷尼」，如果不是這個男人躲得快，現在躺在地上的應該是他的，好可惜。

　萊恩從一隻蜘蛛的臉上看到了人性化的可惜。

　做完這些的萊恩依然沉默，孱弱軍師看他的眼神卻目光灼灼，恨不得當場就撲上去來一場男女之間的深入交流，血腥讓她顱內產生了高/潮。

　在出發來到莽荒星執行任務前，為了更好地扮演雷尼，萊恩和他生活在一起三十六個小時，如影隨形地瞭解著一個人的點點滴滴，這是偽裝臥底最基礎的課程。在相處的過程中，萊恩有技巧地詢問著雷尼過往，想要更好地扮演一個人，不僅僅要去模仿他的舉止，更要去模仿他的言談，言談涉及到思維邏輯、經歷學識等等。

　看到玫瑰鬼臉蜘蛛挑釁的一系列行為之後，電光火石之間，萊恩想起了雷尼講過的一個故事：兩三年前，在一次每月例行的打工中，共同去的有個族人因為高空作業措施做的不好重重地摔倒在地，白森森的骨頭直接穿出了皮肉，圍觀的海盜覺得有趣，趁著他們不注意往傷口傾倒了甜食……傷口受到感染，眼看著族人年輕的生命就此終結，雷尼沉著臉，手起刀落去掉了族人的殘肢。

　這一幕被不少海盜看在眼中，雷尼乾脆利落的行為受到了許多人的吹捧。

　對神經遲鈍的雷尼來說，這不過是人生中最普通的一件事情，是在萊恩的誘導下回憶起來的，當成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說出來的。其中許多細節雷尼已經不記得，比如當場有什麼人圍觀，比如當時都有什麼人族人在身邊等等，現在看來，圍觀群眾中有海盜軍師在。

　萊恩完美地復刻了當時雷尼的舉動，給海盜軍師的心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更加吸引來了她的注意力。

　軍師勾動蒼白的嘴唇笑了起來，「你們要去見那個姑娘嗎？好像是叫奧黛，跟我來吧。」她走的方向根本就不是去往湖邊，恰恰與之相反，是往遠離湖泊的方向去的，是他們來時的地方。

　班德納想要讓自己表現得寵辱不驚，但一系列變化來的太快，他實在是控制不住表情，轉頭看向「雷尼」，見到「雷尼」輕輕地點了點頭，示意跟著軍師走。

　見到所有人要走，奄奄一息的大塊頭幽幽醒轉，虛弱地喊著，「別，別丟下我。」這裡是花蜘蛛喜歡遊蕩的地方，是所有中下層海盜不需要也不想要靠近的地方。濃蔭綠草和美麗湖泊多讓人嚮往啊，按照海盜們肆意放縱的本性，哪裡是首領幾句命令就可以徹底杜絕的。

　花蜘蛛吊在一根蛛絲上晃來晃去，盡顯自己艷麗的身姿，看著美麗的它是許多人的噩夢，有它在，很少有人會去靠近綠洲的深處，除了被帶過來的獵物。花蜘蛛落了下去，用自己纖細的腿觸碰著大塊頭的身體，濃烈的血腥味讓它渾身戰慄，吃慣了活肉之後真是一點兒也受不了那些死掉的獵物了……

　在大塊頭越來越虛弱的聲音中，萊恩和班德納跟著軍師腳步不停的走遠，期間班德納強忍著才沒有轉身去看，他學著萊恩的模樣，沉穩、冷靜、波瀾不驚，漸漸發現自己的膽氣足了，自信心上湧，好似不會再因為一些事情一驚一乍。

　一幢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同的帳篷前，軍師帶著萊恩和班德納停下，側身說：「先帶你們見見奧黛，然後解釋清楚她口中的關於軍隊拉網式搜捕我們的事情。」裹著厚斗篷的軍師提步向側邊走，臨時調轉了方向走到了「雷尼」的身邊，輕聲地呢喃，「你太性感了，寶貝。」

　「雷尼」面無表情，內心也沒什麼波瀾，他都快習慣了……

　軍師繼續說：「晚上來我的帳篷，你們接下來一年都不需要打工，怎麼樣？」

　「雷尼」看向軍師，暗淡的視線好像有了一些起伏，過了兩三個呼吸之後他說：「好。」

　軍師蒼白的臉出現了一些淡淡的笑容，故作雲清風淡的笑容背後藏著志得意滿的張狂，真•平平無奇的臉顯得扭曲，「寶貝，晚上不見不散。」

　萊恩沒有回答，看著軍師施施然遠去的背影心裡面無情吐槽：帳篷在哪裡都不說一聲，晚上怎麼去？

　海盜看起來有恃無恐，在圍牆的保護下根本就沒有任何防備，其實外鬆內緊，有些許多的武裝佈置，從中走了一趟之後，經驗豐富的萊恩就斷定了一些帳篷特殊之處，等與范掄汀匯合做進一步的確定。

　海盜不僅僅是不把「東邊」放在眼裡，更是因為武器裝備讓他們有恃無恐。

　班德納著急地掀開了帳篷，看到了奧黛。

　「哥哥。」

　班德納走近了幾步，「奧、奧黛？」穿著白色蛋糕裙的奧黛被困在紅色激光光速形成的牢籠裡，只能夠站著或者盤腿坐下，空間非常狹小。

　穿著小裙子的奧黛彆扭地動了動，「太難看了！」

　班德納抿嘴說，「還、還行。」

　奧黛忍不住翻白眼，「非常不好，哥哥，我把你採購物資時知道的事情告訴他們了。」

　班德納眼中閃過一道隱晦的光芒，「嗯，首領怎麼說？」

　奧黛，「他說知道了。」但是軍師並不相信她的一套說辭。奧黛隱約知道了哥哥的一些計劃，被抓來以後她沒有自亂陣腳，反而說有重要的事情匯報，軍方全力圍剿海盜的消息她說得懇切，海盜首領聽得漫不經心，與她想像的結果差了很遠——不是應該像哥哥與萊恩商量的那樣，海盜首領得到消息後收斂人手嗎？

　為什麼海盜首領不相信？

　奧黛不懂，深知現在不是詢問的時機，只能夠佯裝生氣地看著「雷尼」，「都是因為你，我才會被抓住！」

　班德納，「奧黛！」

　被限制自由的奧黛情緒「不穩定」，她「口不擇言」地說，「因為軍師想要得到你，使得首領注意到了我，下面的人知道了首領的意思，這才抓我邀功。哥哥，我完全是被雷尼牽連的，他就是個禍害。要不是雷尼，首領根本就不會在乎外面的人，他更喜歡自己的寵物。」

　班德納斥責，「奧黛，別這麼說雷尼！」

　奧黛委屈又倔強地低下頭。

　這話透露了幾個意思，首領對奧黛可有可無，只是無聊至極的消遣；首領不管事，軍師才是關鍵；接下來任務的重點，可以放在軍師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