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Deer 38
孟濡攀著墻的手緊緊一顫。
她回視陸星衍,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來的, 又不知道他看到多少, 沒有輕易回答。
陸星衍走上前,將一隻黑白相間的馬克杯遞到孟濡跟前, 試探問:「漱一下口?」
「……」孟濡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接過, 喝水漱口,吐到外面的洗手池中。
洗漱間一片安靜, 很長時間都沒有人說話。
孟濡張口說話, 却發現被胃酸侵蝕過的嗓子有一些啞和虛弱,「你怎麽還沒睡?」
「看英語書。」陸星衍簡短地答。
「……」
這個人,什麽時候變得會熬夜學習了?
孟濡難以置信,又後悔剛才忘記關洗手間的門,否則也不會被陸星衍看到她狼狽的一幕。
孟濡想用別的話題糊弄過去, 陸星衍却執著問:「你剛才在吐, 不舒服麽?」
孟濡遲疑, 緩慢地點了一下頭,「……胃有點不舒服。」
她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如常,解釋,「可能是晚飯吃得太多了。」
「……」陸星衍靜默一瞬, 揭露道:「你隻吃了不到半碗米飯和幾口笋。」
這也算多?
陸星衍不知道她對多的定義是不是有點問題,他真該帶著她一塊兒看大胃王吃播。
上面的人動輒吃下二十碗米飯。
和他們相比說孟濡是小鶏胃都毫不誇張。
孟濡捏著馬克杯耳柄的手指指尖泛白, 勉强彎彎嘴角, 輕聲:「你知道很多跳舞的女孩晚上是不吃晚飯的嗎?和她們比起來我吃的算多的。」
陸星衍:「?」
陸星衍不清楚別的女孩是怎麽樣, 不過宿舍秦獻的女朋友三天兩頭就吵鬧著要减肥,順便要求秦獻一起减,兩個人相約節食兩天後,第三天再慶祝似的去學校外面的火鍋店大吃一頓火鍋。
他沒有見過像孟濡這樣長期不怎麽愛吃東西的。
她不是隻晚上吃得少,她是中午、早上吃得也不多。
怎麽能算正常?
陸星衍還是不放心,收緊眉頭,「要去醫院看一看麽?」
她剛才的臉色著實令人擔憂。
孟濡却搖頭否認:「不用。」
她拒絕得太快,陸星衍反而覺得疑惑。「爲什麽?」陸星衍抬手,拇指輕輕拭去額頭上滲出的薄汗,實話實說:「你吐得很厲害,而且這幾天臉色都不太好。」
這麽明顯麽?
孟濡頓了下,抬起手背蹭了蹭臉頰,陸星衍安撫一笑,「只是消化不好而已,我吃點健胃消食片就好了。」說著,她偏頭看了看陸星衍房中昏黃的光綫,想轉移話題,「你看書也不要熬太晚,不急於這一時半刻,早點休息吧。」
孟濡邊走邊走向客廳,從茶几下的抽屜中找到一盒健胃消食片,掰出三顆,猶豫了放入嘴裡一起嚼。
孟濡將陸星衍杯子裡的最後一口水喝完,走回陸星衍面前,將馬克杯遞還給他,微微一笑說:「我沒事了,你回去吧。」
女人的眸盈盈,化著碎光,唇瓣沾了水總算有些血色。她伸手揉搓陸星衍的頭髮,告別:「晚安。」
轉身時,眉眼難以掩飾的疲態與黯淡。
脚步也比平時虛浮。
很不對勁。
孟濡進屋後關上門,陸星衍却站在她門口,凝望著她緊閉的、沒有一絲光芒漏出的門縫,始終覺得不該是這麽簡單。
手中的馬克杯仍殘留著孟濡指腹的餘溫,陸星衍眸色深深,眼瞼半闔。
真的,只是,胃不舒服麽?
不到一周,義大利制衣商就把那晚那名女人的長裙趕工做完,空運回國。
與長裙一起送來的還有特地爲孟濡製作的三套成衣,兩條春季連衣裙和一條芭蕾舞裙。
孟濡曾經在那家店做過舞服,所以店裡有她的尺碼。
孟濡起初以爲是送錯了,打電話向義大利制衣商的老闆娘詢問,後來得知沒有送錯。儘管老闆娘多次强調這是送給她的禮物,但孟濡還是堅持向對方賬戶轉了一筆衣服費。
這才收下了。
孟濡沒有再關注那名女人收到裙子後的反應,一是她身體精力有限,懶得應付。
二是她又收到一個通知。
義大利芭蕾舞團已經來到覃郡,明晚將在覃郡大劇院演出芭蕾舞劇《唐吉呵德》。
主角原本定的是舞團內一名首席舞者,義大利女孩。孟濡身體沒出問題之前,這個角色一直是孟濡的,義大利女孩雖同樣優秀,但最後一幕中的大雙人舞却不如孟濡輕盈、有感染力。
女孩在上一場上一站的演出中傷了韌帶,已經回國養傷,這是舞團這次巡演的最後一站。
雖然每場舞劇都會有b角以防意外發生,但義大利團長想起孟濡也在覃郡市,就特地給她打了電話,希望她能代替受傷的女孩完成這場舞劇。
孟濡接到電話時,正在指導覃郡舞團的學生們排練最後一幕,下周他們也要在覃郡大劇院登臺。
這兩天覃郡舞團忙壞了,既要抓緊排練,又要制定舞服、道具,每個人幾乎掰成兩瓣使。
孟濡還是不那麽累 的,却每天回到家洗完澡就睡覺。
然而這樣的機會,她又不想錯過。
她一年沒有登臺,很想知道自己的能力有沒有倒退。
孟濡站在走廊,微微俯身趴著欄杆,視綫輕飄飄落在對面教學樓鼓動的窗簾,用意語說:「可是我一年沒有出演這個角色了。」
「但你去年一年都是和演員們一起排練的。」團長告訴她,語氣溫和又不强勢,「你回故鄉這一個多月,放鬆過訓練嗎?」
孟濡對著團長乖乖答:「沒有。」
「那就好。」義大利團長舒一口氣,鼓勵她:「你和ca的大雙配合了上百次,今晚和明天白天再多排練幾次,我相信你們明晚的舞臺不會有任何問題的。」團長的問題扣人心弦,「濡,你不想上臺表演嗎?」
……
想。
迫切地,非常想。
就是因爲太想了,她才會像這樣懼怕又怯懦。
孟濡深吸一口氣,也許是團長的話鼓舞了她,她竟覺得自己仍和一年前一樣,多努力幾次就沒有任何問題。
孟濡思考了沒多久,答應下來。
當天下午,孟濡向這邊覃郡舞團團長請了假。
團長得知她要出演明晚的舞劇《唐吉呵德》時,沒有二話就答應下來,表示支持:「明晚我和家人一起去看這場演出,孟老師一定要去。舞團這邊有另外兩名指導老師看管,不差這一天半天的。」
這個時候她改口叫孟濡「孟老師」。
孟濡向團長道了謝,走出休息室時指尖微微地顫抖,她抬起另一隻手按住了。
緊接著,孟濡走出南大,打車前往覃郡大劇院,準備晚上和那名扮演男主角的首席舞者排練最後一幕的大雙人舞。
下車後,孟濡步履輕盈,仿佛海面上的燈塔照亮夜霧,星空漏出細碎光芒。
她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不能登臺的那一年,她雖然表面和平時無异,但心裡非常失落。
舞團成員去各地巡演時,孟濡就坐在排練室,用手機看自己以前的演出視頻。
有些疑惑,那樣自信、輕鬆、天不怕地不怕的孟濡究竟是什麽時候遺失的?
她真的很想毫無顧忌地再次上臺表演。
孟濡走進劇院,向工作人員說明來意後,被允許進入大廳。
兩層觀衆席,一千多個座位,開闊的舞臺。孟濡走向舞臺,仰頭看著空蕩蕩的臺上,有一種闊別已久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這是她渴望的來源,她舞蹈的歸屬。
這一瞬間,竟有一些迷茫和無措。
……
下午,孟濡和ca重新見了面,沒有說太多話,就開始進入排練狀態。
他們都知道時間比一般時候緊迫。孟濡態度認真,好在他們之前就搭檔過很多次,這次只是熟悉一下,好在默契還在。
孟濡和ca練完大雙人舞後,又開著音樂,將自己出場的部分從頭到尾跳了遍。
ca休息時去外面轉了一圈,回來看到孟濡還在跳舞,在義大利舞團時被孟濡吊打的恐懼又回來了。男人喝了口水說:「孟,你的舞蹈完全沒有退步,今天晚上可以休息嗎?明天早上我們還要再排練一次,不要讓自己太累。」
孟濡點頭,停下朝他微笑,却還是堅持跳完了自己的舞蹈。
男人在舞蹈室門口放了瓶礦泉水,做了個「蒼天啊」的姿勢離開了。
直到晚上十一點多,孟濡才想起她還沒有跟陸星衍說一聲,今天晚上不回家。
巡演負責人爲了孟濡明天排練和演出方便,在其他演員們下榻的酒店也給孟濡開了間房,就在劇院旁邊。
孟濡住進酒店後,才拿手機給星衍打電話。
她手機裡有十幾通未接來電。
全部來自陸星衍小朋友。
電話接通,隻響了一聲,那邊就被人接起。
陸星衍的聲音有些冷,似乎一直等她的電話,開門見山:「你怎麽還沒回家?」
孟濡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不答反問:「你吃過飯了嗎?」
「這都幾點了。」少年對她的問題不以爲然,對面傳出走路聲,似乎是陸星衍要到玄關換鞋,果然,「你在哪裡?我去接你。」
「……」孟濡攔住他,「不用。」
她把明天自己要登臺演出,以及今晚不能回家、正在覃郡劇院附近的酒店一事告訴了陸星衍。看著窗外繁華的夜景,孟濡彎起眸子說:「你明天沒事的話,來看我的演出吧。我正好有一張票,本來打算自己看的,你來我就把票送給你。」
陸星衍稍微直起身,沒有回答。
這麽說起來,他好像確確實實沒有看過一場現場的孟濡出演的芭蕾舞劇。十六歲以前是沒有機會,也沒有錢,之後孟濡去了義大利,各國巡演,他就更加看不到。
陸星衍只看過孟濡跳芭蕾的錄播視頻,或者是她在家裡練習舞蹈時,他坐在舞蹈室看過她盡態極妍的身姿。
陸星衍沒回應,孟濡以爲他是有別的事或者不想來,輕輕勾著笑說:「沒關係,你不想來我就送給阮菁。她……」
「幾點?」孟濡話未說完,陸星衍就打斷她。
「嗯?」孟濡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少頃嘴角又上翹了一分,如 實說時間:「晚上七點。」
陸星衍踢掉換好的鞋子,走回客廳開燈說:「我明天下午有兼職,五點結束去找你。」
孟濡和陸星衍商量好見面的地點,挂斷電話,孟濡走進淋浴間洗澡。
孟濡站在光潔的地板上,赤著雙足,花灑水柱淋下,瞬間打濕她烏黑頭髮和濃密的眼睫毛。
孟濡抬手擦了下臉頰,眨了兩下眼睛,睫毛上的水珠滾落,順著面頰流淌到下巴,再匯入鎖骨向下。
她抬手抹去面前鏡子上的霧氣,看見鏡中的女人不知何時揚起唇角。
孟濡伸手輕輕戳了下女人的嘴角,有些疑惑的歪歪頭。
女人也跟著她向左歪頭。
但還是笑著,不知收斂。
你這麽高興嗎,孟濡?
是啊。
孟濡告訴自己。
能够回到舞臺,於她而言就是最值得的事情。
這是一大部分,還有極小的,不太明顯的一部分是什麽?
——是陸星衍明晚會來看她的表演。
剛才孟濡邀請陸星衍時,其實是希望他能來的。
所以當他沉默著沒有回答時,孟濡的心情有一些失落。
她希望自己在表演時,能有很親近的人在台下看著。
爸媽、姨夫姨母、姥姥都不太可能了,唯有陸星衍。
所以她僅剩的一張票,沒有給阮菁。
而是給陸星衍打電話時第一個問了他。
你要不要來。
看我重新登臺表演。
但這種失落,僅僅是把他當成親人嗎?
又不太是。孟濡,你究竟在想什麽?
孟濡洗完澡,把洗乾淨的貼身衣物挂起來,穿著浴袍坐在床沿看著窗外擦頭髮。
不待擦乾,就整個人無重量似的往後一倒。
大概是陸星衍送她那一整櫃足尖鞋。
孟濡很想讓陸星衍看到她在舞臺起舞的樣子。
只是,這樣嗎?
孟濡閉上眼,難以回答。
……
孟濡很快就睡著了,第二天她早晨七點起床,前往劇院排練廳獨自練習一上午。
中午休息,孟濡才來得及和以前芭蕾舞團的成員們見面、打招呼。
迎面一群人正要去外面吃飯,紛紛熱情地邀請孟濡和他們一起。
孟濡早上隻喝了水,這會兒肚子是空的。但她不覺得餓,甚至擔心吃了東西下午胃不舒服,笑笑惋惜地拒絕了。
這其中有一名以前和孟濡關係很好的獨舞演員,當初也是她率先發現孟濡患厭食症。女孩走近孟濡,小聲問:「孟,你的身體好點了嗎?」
孟濡沒有多說,安撫性地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
女孩放了心,這才和同伴們一起走出劇院大門。
孟濡目送他們遠去,回到排練廳,盤腿坐在地板,後腦勺輕輕抵著玻璃鏡面。
她身體每一處都很累,也許是昨晚到今天練得太多,也許是她的厭食症原因,四肢乏力,眼前一陣一陣眩暈。
還有四個多小時。
孟濡悄悄告訴自己。
她緊緊抿唇,唇色失血。
求你了,孟濡說,再堅持一下。
那是你最嚮往的舞臺。
如果這一次都不能堅持,那以後還能有回到國際大舞臺的機會嗎?
渺茫。孟濡心裡清楚得很,她已經荒廢了一整年,芭蕾舞演員的生命本就短,還能再容忍她逃避多久?
正是因爲清楚這些,孟濡才緩慢地睜開眼,從包裡拿出一條巧克力,撕開包裝紙,忍著反胃低頭咬了一口。
她一邊叼著巧克力,一邊抬起手指攏起散落的碎發,將頭髮重新扎成一個漂亮的花苞。
再次投入訓練中。
……
家裡,胡阿姨今天中午過來打掃衛生。
陸星衍正在吃飯,他自己做的葱油拌面,麵條煮得太老了,難吃的一批。
胡阿姨見他難以下咽的模樣,心疼他,拿冰箱現有的兩個食材給他炒了倆菜,才開始收拾房間。
陸星衍昨晚說的兼職是給初中生做家教,吃完飯就過去。
他昨天提前準備好了今天上課的內容,如果順利,五點就能結束,前往覃郡大劇院。
陸星衍已經查好了學生家到覃郡大劇院的路綫。
「濡濡今天去給南大學生上芭蕾舞課了嗎?」胡阿姨一邊收拾屋子一邊問道,她知道孟濡在南大教芭蕾,却不太清楚她教的是覃郡芭蕾舞團。
陸星衍仰頭喝了口水,「沒。」他把孟濡今晚要去覃郡大劇院出演《唐吉呵德》的事情說了下。
胡阿姨一邊很高興,一邊想起什麽,驚呼一聲憂慮道:「我剛才看到濡濡床頭櫃前放著一雙跳芭蕾的鞋子,不知道是不是她準備要帶走的?萬一是的話,那她今天表演要穿怎麽辦?可別落家裡 了。」
陸星衍吃完飯,將碗筷放入洗碗槽。雖覺得不太可能,但還是走進孟濡房間看了看。
孟濡房間是暖色調風,床褥和地毯是同色系,橙黃與白相間。
房間比陸星衍房間略大些,光綫明亮,舒適柔軟。
白色大氣的床頭櫃前,果然擺放著一雙不久前剛縫好緞帶、嶄新的足尖鞋,鞋下壓著個紙袋。
正是那雙陸星衍送給孟濡,却被陸星衍縫得歪七扭八、孟濡不得不重新縫一遍的足尖鞋。
陸星衍覺得孟濡不會那麽粗心,但還是拿手機,打電話給孟濡打算確認一下。
電話撥通,響了幾聲,無人接聽。
一直到挂斷。
陸星衍皺了下眉,再次撥打,還是沒有人接。
他拿起那雙足尖鞋,反正他傍晚也要去覃郡大劇院,不管孟濡需不需要,帶上這雙鞋幷不費多少工夫。
陸星衍收起手機,準備將鞋子放入下面的紙袋。
不過紙袋提手勾住了床頭櫃第二格抽屜的手柄,陸星衍微一扯,帶著第二格抽屜打開半扇。
這裡面以前放的是孟濡的一些零碎小玩意兒,孟濡回國後被她清理掉很多,現在空空的。
右下角兩個長方體的藍白色口服液顯得格外醒目。
陸星衍看出是藥,沒有尊重孟濡私有物品的意思,拿起那兩盒口服液打開看了看。
其中一盒喝了大半,只剩下兩小支。另外一盒是空的。
陸星衍翻到背面,密密麻麻的許多字,他垂眸往下尋找藥物功效和適宜人群。
看到時,僵了下。
【藥物功效】補鋅。
【適宜人群】厭食症、營養不良、免疫力低下等。
……
後面還有又小又密的許多字,但陸星衍一個字都讀不進去,死盯著「厭食症」那三個字兒。
他待了一會兒,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一刻不停地上網搜索厭食症的症狀。
打開網頁,陸星衍一個字一個字不漏地閱讀上面的病情介紹。
越看手心越凉,他唇綫扯直,眸深黑,在看到常見症狀爲「噁心、嘔吐、眩暈、貪睡、四肢無力」時握著手裡的手用了點力,差點把手機砸到對面的墻角上。
少年駡了句髒話。
症狀後面,緊跟著是——
「多有治療上的困難。」
「10-20的患者早亡。」
他閉了下眼,後牙槽咬得發酸。陸星衍過了很久,才緩慢地站起,東西也不拿地朝家外走去。
胡阿姨在身後叫住他,「阿衍,你現在就要走嗎?書不拿了嗎?」
陸星衍停在門外,腦子是亂的。胡阿姨追上前,把陸星衍的書包挂在他臂彎,叮囑他路上小心後才讓他離去。
陸星衍下樓,原本想直接去打車去覃郡大劇院。
他想問孟濡,厭食症是不是真的。但是孟濡這時候肯定在做演出前的準備,她昨天的語氣聽起來那麽在乎這場表演,如果她去了,說他偷看她的藥,只會影響她的狀態。
陸星衍忍住了。
陸星衍還是先去了那名初中小孩的家裡,上課。
他整個下午臉色都不好,沉沉的,搞得那名頑劣叛逆的初中生也不敢胡鬧,規規矩矩、認認真真地聽課。
下午五點,準時上完下課。
陸星衍直接前往覃郡大劇院。
然而這時候晚上下班高峰,道路擁堵,他趕到劇院門口時已是六點半。
人群開始入場,陸星衍一路上給孟濡打了很多通電話,但她一通都沒有接。
陸星衍又打,毫無意外沒人接。
「操。」
少年蹲在路邊綠化帶前,手指插入頭髮中,扒了扒,心裡又焦慮又煩躁得不行。
快點接電話啊。
……
另一邊,臨近七點,舞劇即將開場,演員們在後臺準備。
孟濡換上主角琪蒂的芭蕾舞裙,晦暗光下,她手扶著一旁的道具,額頭却滲出細密的冷汗。
身體越來越不適,孟濡臉發白,雙手冰凉,眼前一幕一幕的畫面虛幻而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倒。
她緊咬牙關,努力使自己撑住。可是却有些撑不下去。
前方義大利團長叫了她一聲,似要跟她說什麽:「濡——」
孟濡鬆開道具,朝團長走了一步,只一步,她便身體一軟無力地倒在地上。
「濡!」
義大利團長向她跑來,孟濡在倒下的一瞬間保護了雙脚,一隻手臂撑著地板,另一隻手捂著空癟的胃。
她閉著眼睛在精美華麗的舞裙輕輕蹭了下,然後小聲地,聲音打顫地、呢喃地重複著一句話。
團長挨近了,才能聽到她說什麽。
「對不起……」
一遍又一遍。
絕望又心碎。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