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隔天，霍之洲下午早早回來，帶著穆暖蘇回了老宅。

他們到的時候，哥哥霍之安和妻子白宛宛已經在那裡了。兩人坐在沙發上和其他親戚聊天，霍之安握著白宛宛的手，狀態親密。

幾乎是見白宛宛的第一眼，穆暖蘇就相信了那個傳聞。

她漂亮地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人。兩道柳葉眉，一雙丹鳳眼，標準的鵝蛋臉上點綴著小巧的鼻子和嘴唇。烏黑的頭髮燙了卷在脖子後面挽成髻。她身穿圓襟方領旗袍，素淨的青色刺繡和她溫婉清冷的氣質融為一體。整個人都散發著古典美人的氣質。

穆暖蘇在暗暗觀察的同時，也不禁感嘆。如果她是男人，肯定也很想把白宛宛娶回家好好寵著。

也許是因為媽媽的緣故，她自己雖然驕縱任性，心裡頭卻很喜歡溫柔的女生，對她們有種本能的親切感。

“把你的口水擦擦。”旁邊的男人突然出聲，語氣不善。

穆暖蘇下意識地就用手碰自己的嘴巴，當然是什麼也沒有。

她惱火地抬頭看向霍之洲。

哪有口水啊？！她一個美女怎麼可能流口水？

霍之洲輕笑一聲，小聲道：“我看你花痴得太明顯，提醒你一下。”

穆暖蘇翻了個白眼，“我花痴大嫂怎麼了？關你屁事。”

霍之洲一愣， “大嫂？”

他還以為——

兩人在門口竊竊私語的樣子被其他人看到，姑姑玩笑道：“新婚夫妻的感情就是好哈！在哪都能講悄悄話。”

霍之洲帶著穆暖蘇走近，和幾個親戚打了招呼。

“弟妹真漂亮。”白宛宛笑了笑，誇讚道。她的聲音也輕輕柔柔，像春風拂面一般宜人。

穆暖蘇真是越看越喜歡。她知道白宛宛原本在北方生活，後來嫁給霍之安後才跟著來了南城，現在在一所大學當老師。

“嫂子，我能加你的微信嗎？”穆暖蘇掏出手機，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白宛宛，像個小粉絲。

白宛宛彎唇，“當然可以啊。”

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機，掃了穆暖甦的二維碼，兩人成功變成了好友。

“嘻嘻，好啦。”加到了美女，穆暖蘇樂呵呵地坐回霍之洲的旁邊，嘗試扮演一個好妻子的角色聽他們聊天。

霍之洲的父親霍明遠一直到晚餐的時候才出現。

他雖然已經年過花甲，但他長相英俊，身姿挺拔，顯得很年輕。和他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個看上去40來歲，穿著藍色連衣裙，風姿綽約的女人。

穆暖蘇瞬間被女人手上的翡翠手鐲吸引。手鐲是明豔的深綠色，在燈光下晶瑩剔透，品相上乘。光看這光澤和顏色就知道價值不菲。 上次見面還沒有這個女人。這次家宴都帶上了，看來她的公公對這個女人並不一般，其他人也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她不會是自己的未來婆婆把？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穆暖蘇聽到了公公的聲音。 “人齊了，那就開飯吧。”坐在上座的霍明遠目光一掃，沉聲吩咐道。 餐桌上，霍家人保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的作風，安靜用餐。期間只有餐具相碰發出的聲音，沒有人聊天。 穆暖蘇也只好入鄉隨俗，學著他們埋頭吃飯。 這段飯吃得她有些壓抑，連帶著對用餐後的聊天都興致缺缺，只專心地聽旁人在說。



直到姑姑無意中提起東新百貨的事，穆暖蘇才知道，她和唐曉笙那天去的咖啡館就是白宛宛開的。

“咦，那家咖啡廳是嫂子開的？我還去過呢。不過沒看見你，不然你這麼美，我一定有印象。”穆暖蘇笑瞇瞇地說，無意中又稱讚了白宛宛一番。

“蘇蘇可真會講話。”白宛宛笑著解釋，“我平時在學校，不太常去。你沒看到我也正常。”

穆暖蘇想到那家咖啡廳古典派的裝修風格，心裡越發好奇。

“嫂子，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她湊到白宛宛的耳邊，小聲說。

“什麼問題？”

“那個——傳說當年東新是為了你才裝修成現在這樣的，開業前一天也只邀請了你進去。還有——”她皺眉，在腦子裡回憶著，“東新每季度的民國日也是這樣產生……”

東新百貨最早是在民國時期由霍家人和他的朋友一起開辦的。5層大樓的西洋建築外表富麗堂皇，裡面賣著那時國內外最流行的商品，是當時南城人流最大的商場，風頭一時無兩。

後來因為戰爭以及政策等原因，霍家人離開了，東新也歸為國有。

直到幾十年後，霍家人重新回到南城，霍老爺子就想把東新重新收回，但一直無果。

霍之安負責霍氏的商場業務以來，首要任務就是跟進這件事。

當時的東新，營業額在南城處於倒數的位置，白白浪費了優秀的地理位置。

經過很長時間的談判，霍之安才成功將東新納入霍氏的旗下。

霍氏將東新收購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商場重新修葺一番。裝修好的東新百貨里里外外都是民國風，和其他的商場相比顯得尤其特別。

而所謂的“民國日”，是東新每季度一次的大型促銷日。那天，商場所有的營業員全部民國打扮，女性身著旗袍男性身著中山裝。商場里大廳中央變成那時的歌舞廳，妖冶的歌女輕聲吟唱著小曲。商場走道裡的有軌電車也全部免費開放，供顧客乘坐。除此之外，更有一些直逼民國物價的商品等著秒殺。 傳說，東新第一次辦民國日完全是比照開業前一天迎接白宛宛準備的。誰知第一次嘗試後效果出奇得好，應和著懷舊風的流行，加上微博上幾個大V的轉發，東新的民國日活動一下就火了。 後來它就逐漸變成了東新每季度一次的傳統。每一次的民國日，商場裡都是人山人海，甚至有鄰市的顧客慕名而來，加入參觀搶購的行列…… 白宛宛聽罷彎唇，眼裡滿是細碎的笑意，“是啊。不過後來的民國日就是促銷手段了。” “那你感動死了吧？”穆暖蘇有些羨慕，“所以你就答應大哥了？” 白宛宛神色一怔，搖了搖頭，眉宇間似乎多了些淡淡的愁容。 穆暖蘇一愣，正要開口的時候，余光看到霍之洲他們從樓上下來了。 “走了，蘇蘇。”霍之洲叫她。 穆暖甦應了一聲，回頭和白宛宛告別。 又和其他人道過再見後，穆暖蘇跟著霍之洲先行離開了老宅。 回去的路上，穆暖蘇還在想著白宛宛的事。 為什麼突然間就不太高興了呢…… 她打開微信，白宛宛的微信頭像是她本人的全身照，不過和她現在不太像，應該是以前的照片了。 穆暖蘇又點進她的朋友圈，對朋友三天可見，幹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別皺著眉頭。”旁邊的霍之洲伸手將她的眉毛壓平。

“啊啊啊！”穆暖蘇大叫，伸手將他的手臂揮開，“你不要弄花我的妝！”

“那你說你剛剛在想什麼？”

“在想大哥大嫂的事。”穆暖蘇決定還是問問他，“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穆暖甦的話沒講完就被打斷了。

切！

她轉頭看向窗外，不說就不說！

想了想，還是不甘心地回頭沖他炫耀，“你不說我也會知道的。上次你不肯告訴我，今天我自己就打聽到了！”

說完還孩子氣地沖他扮了個鬼臉，舌頭“略略略略”地叫囂著。

霍之洲好笑道，“你知道什麼了？”

“知道東新的事啊！”她雙手合十，指間相互摩挲著，低著頭道：“我發現大哥還挺棒的！就是他以前太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改邪歸正了。”

“棒？”霍之洲冷笑著反問，“你在自己丈夫面前這樣誇別的男人，你覺得合適嗎？”

“他和你是一家人啊，有什麼關係？”小心眼的男人。

霍之洲沉默下來，不講話了。

穆暖蘇以為自己把他說服了，可到了晚上，她才知道這個男人有多小心眼。

“蘇蘇，蘇蘇……”霍之洲將她壓在身下，不停舔舐著她的唇瓣，叫她名字的聲音低啞不已。

和第一次不一樣，今天他扣住她不停地折磨，逼迫她在他面前臣服。

完全、徹底、毫無保留。

穆暖蘇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她像是在暴風雨中不堪一擊的小樹苗，被狂風暴雨打擊地亂顫，四處搖晃找不到支點。

她慌亂不已，天地萬物都消失，她只能抱住眼前唯一的依靠，惶惶然不知今夕何夕。

霍之洲低頭，身下小姑娘的眼神越來越渙散。他情難自已地吻住她微闔濕潤的眼睛，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情、欲。

“蘇蘇，不要在我面前誇別的男人，我哥哥也不行。”

第9章

　　對於兩人在床上的交流，穆暖蘇在事後感覺到了一絲羞恥，並將這種令自己不安的情緒毫不客氣地嫁禍給了霍之洲，對他幾天都沒有好臉色。

　　霍之洲本人對此不怎麼在意，只當她在耍小孩子脾氣。每天照例早出晚歸，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這天晚上，穆暖蘇洗好澡後窩在房間，剛打開微博，就看到在熱搜上高高掛著的名字——蘇景。

　　蘇景是現在的人氣小花，主攻八點檔的電視劇市場。她長相精緻漂亮，只是常因演技問題為人詬病。這次上熱搜是因為她要出演電影《夢月》的女一。

　　消息一出，評論立刻炸了。

　　“蘇景是傍上金主了吧？就憑她那演技？？？”

　　“這是個假消息吧？不要啊啊啊啊啊！實名拒絕！”

　　“心疼顧淮良，要和一個呆子對戲233333”

　　“艸了！一部好好的電影要毀了！”

　　“大家別急啊！這是蘇景方的消息，還不一定呢！再說在趙昱導演的指點下，蘇景的演技很有可能提高啊！相信趙昱導演和《夢月》劇組！！”

　　“就蘇景那演技，神仙都教不了好不好！她眼裡根本就沒戲！這背後說沒金主我都不信！”

　　……

　　《夢月》真是自帶流量，每次關於它的消息都是一片腥風血雨，底下網友吵成了一鍋粥。

　　穆暖蘇對這些評論沒什麼感覺，演藝圈有金主的人多了去了，她早已習以為常。

　　打算退出的時候，她的目光突然定在了蘇景的名字上，腦海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蘇景，蘇景……

　　這個名字……她似乎在什麼私人場合聽過。

　　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了。

　　穆暖蘇搖搖頭，算了，記不起來就算了吧，反正和自己也沒什麼關係。

　　她翻到自己的那條抽獎微博，底下評論已經有十幾萬，今天到了開獎的時候了。

　　在抽獎平臺上設置好條件，穆暖蘇將手機放下，套上拖鞋下樓找水果吃。

　　餐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水果，穆暖蘇拉開椅子坐下，隨手拿起車厘子塞進嘴巴。

　　解決了小半盤車厘子，又咬了幾口西瓜，她心滿意足地準備回去開獎。

　　起身的時候，穆暖蘇突然聞到廚房裡傳來的濃郁香醇的咖啡味。

　　“阿姨，這是霍之洲要的咖啡吧？”她走過去，指了指灰色的咖啡杯。

　　“是啊！”保姆點頭，“霍先生讓我送到書房。”

　　“正好我也要上樓，我帶上去吧。”在小小的放縱之後，她心情不錯，決定不和霍之洲計較了。

　　“好啊，那謝謝太太了。”保姆從善如流地將託盤遞給她，“上樓小心，咖啡燙。”

　　“好。”穆暖蘇接過託盤，小心翼翼地上了樓。

　　*

　　書房裡，霍之洲的電腦開著，螢幕上顯示的正是穆暖蘇的微博。抽口紅的那條被高高置頂。

　　他已經好幾天沒看妻子的微博了，沒想到今天剛打開，看到的就是這條微博。獎品他很熟悉，和他托人從國外帶回來的那套口紅一模一樣。

　　霍之洲揉揉自己的眉心，背靠著椅子，將自己放在一旁的手機拿過來。

　　手指不停使喚地點進了某個相冊，裡面全是穆暖蘇的照片。他食指不停在螢幕上地翻著，最終定格在了一張4年前的照片上。

　　一個巨大的生日蛋糕擺在桌上，穿著一身紅色連衣裙的漂亮少女像眾星拱月般地站在中間，閉著眼睛雙十合十許願。

　　那是他們認識的第一天，她的十六歲生日。

　　*

　　走到霍之洲的書房門口，穆暖蘇騰出一隻手敲了敲門。

　　霍之洲頭也不抬地說了聲“請進”。

　　穆暖蘇端著託盤走到霍之洲的桌前，看到他正低著頭看手機，螢幕上似乎是張照片。

　　霍之洲眼角瞥到來人是她，一驚，本能地迅速將手機螢幕按滅，把手機放到一邊。

　　穆暖蘇將託盤放下，眉頭微蹙。

　　她剛剛，好像看到了裙子……

　　所以霍之洲是在看女人的照片？

　　在看他的白月光嗎？

　　說實話，霍之洲如果有白月光，她一點也不會意外也不會介意。

　　他都27歲了，如果沒有喜歡過什麼人才不正常。

　　她對丈夫的要求就是不能出軌，這是原則問題。

　　她嫌髒，也怕被傳染上什麼不乾淨的病。

　　“你怎麼來了？”霍之洲並沒有注意到她心裡的百轉千回，看到她給自己送咖啡，心中只有欣喜。

　　“噢。”穆暖蘇反應過來，“我剛剛在下面正好看到阿姨在泡咖啡，就順手拿上來了。”她頓了頓，“那你接著忙吧，我先出去了。”

　　“等等！”

　　穆暖蘇的手瞬間被拉住了，在房間裡待久了，他的手心溫度微涼，觸感舒適。

　　她低頭，看了眼兩人交握的手，又將目光停在霍之洲的臉上，奇怪道：“有事？”

　　霍之洲的眼神暗了暗，狀似不經意地開口：“我過幾天要去國外出差，想不想一起去？”

　　他想帶著一起出差？

　　穆暖蘇的腦子打了個結，下意識地問他：“你要去哪出差？“

　　“英國。也可以陪你去其他幾個國家——”

　　看到妻子的臉突然僵住，霍之洲停下了自己的話，只看著她的臉色，眼神深不見底。

　　穆暖蘇安靜了幾秒，搖搖頭。

　　“不去了。我不喜歡英國，那裡天氣不好。”

　　霍之洲看著她沉默半晌，緩緩點頭，“嗯。我本來想帶你回我的大學看看，既然你不想，那下次吧。”

　　“那我先回房了，你忙吧。”穆暖蘇抽出自己的手，轉身出了書房。

　　她很瘦，背後的肩胛骨露在睡衣的外面，凸出的線條很清晰。脊背的中間，是一條深深的脊柱溝。再往下，點綴著兩個小小的腰窩。這些線條，是他幾天前剛剛用唇舌描繪過的，美得令他著迷。

　　她好像長在了他的審美點上，每一次的親密接觸都幾乎讓他瘋狂。所以，他只能不停地抑制自己，控制住自己想要碰她的心思和身體。

　　他很明白，自己有多喜歡穆暖蘇。就和她不愛自己的事實一樣清楚明瞭。

　　不愛一個人就是這樣，對他的歷史興致缺缺，對他的禮物不屑一顧，真實又殘忍。

　　所以，為了他那點可憐的自尊心，他也不會告訴穆暖蘇自己的想法。除非他確認，她不會將自己的心狠狠摔在地上……

　　霍之洲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入口是咖啡的醇香伴隨著微微的酸，咽進喉嚨後舌根處又嘗到了點點的苦。

　　太澀了……

　　他喝咖啡從不放奶和糖，此時卻突然有些抗拒這種真實的苦和酸。

　　霍之洲揉揉眉心，用指紋解了手機的鎖屏。剛剛那張照片又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穆暖蘇。

　　她像一隻漂亮的蝴蝶從樓上翩翩飛下來。少女的身材纖濃有度，黑髮如瀑，膚若凝脂，眼睛亮得如同寶石一般。

　　可在看見他的那一刹那，她眼裡的光就黯淡下來，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失望。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表情，忍不住偷偷地觀察她。少女藏不住心事，在下面忍了一會兒就要上樓。

　　後來他去衛生間的時候路過她的房間，聽到她和自己的造型師說話，語氣裡是止不住的開心和興奮。

　　他非常可恥地偷聽了下去，得知她有男朋友的那一刻，心裡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失望。自己都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清心寡欲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對自己的心理產生了困惑。

　　之後又見了幾次，他才終於確認，自己確實是喜歡上了她。

　　可惜，使君無婦，羅敷卻有夫。

　　她口中那個優秀的男朋友……

　　霍之洲退出了相冊，強迫自己將心思放在工作上繼續處理公事。

　　等到他洗好澡回房，穆暖蘇已經在床上睡著了。

　　他打開微博，她的抽獎已經結束。得到獎品的女生連發了好多個感嘆號表達自己激動的心情，其他沒抽中的人也在下面表達了恭喜之意。

　　好像所有人都很開心，除了他自己。

　　霍之洲伸手，熄滅了昏暗的床頭燈。

　　黑暗中，他的妻子睡得正香，可他卻睡意全無。

　　到底是意難平，他俯身，湊過去咬她的唇。

　　穆暖蘇“嗯”了一聲，幽幽轉醒，看到的是他一雙深沉的眼睛。

　　“蘇蘇，不許把我送你的禮物送給別人。”

　　身體的欲、望得到了宣洩，內心的防禦一角也出現了塌方。他難以自控地將心裡想法說了出來。

　　他對她的一切視若珍寶，她卻對他捧上來的棄如敝履。

　　這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穆暖蘇被他帶到了另一個世界，恍然間聽到他暗啞難耐的聲音，一怔。

　　霍之洲是不是誤會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