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行
傅三爺言而有信,很快就將那宅院的地圖送了過來,連帶著那南榮君的行程、還有護院排班的時間也一並告知了。
宋玄這些走江湖的人,多半都做過幾次梁上君子,打眼一瞧這地圖和排班,就能知道主人居住的位置,和護院巡夜的線路。
這院子真要說防備嚴密,倒也說不上,只是有那麼一位高手長年累月的坐鎮,便有些不好辦了。
想容瞧了半晌,摸著下巴說:「咱們最好挑他不在府里的時候,護院的人手也少些,若是只有一個,我也不怕,怕只怕雙拳難敵四手,人多了也不好辦。」
宋玄猶豫了片刻,他原本是想再試一次,確認一下那天的記憶閱讀,究竟是這南榮君有問題,還是他自己能力失效。
可瞧眼下這光景,的確是有些冒險了。倒不如趁著南榮君不在府上,好好搜查一下宅院,看看裡頭有什麼蛛絲馬跡沒有,也能讓想容多一份安全。
至於再接觸南榮君的機會,總是有的。
宋玄如此一思量,便同意了想容的提議。兩人確認了酉時過後,知府會邀著南榮君宴飲作樂,他們趁著那時候潛入府中,的確是最好的時機。
於是兩人便早早換做了夜行服,只等日頭一落,直奔南榮君棲身之處。
宋玄沒有露面,反倒是想容跳上了牆頭,間隔著往裡頭扔了幾顆石子兒。
想容這石子兒扔的是規律的,走江湖上頭大都有些規矩,或是黑話切口,或是一些肢體動作,可能一支曲兒,一幅畫都是有講究的,只有內行才看得懂。
而不同地域之間,這些規矩有的相似,有的不同,越是偏遠的,規矩就越少人能看懂,四方城畢竟是通商的中轉口,這裡頭的規矩到還算通用。
如想容這般,就是土匪踩點子時標準的一套。若是有些道行的人,一准兒是能看明白的。
沒過半刻,裡頭站出一個人來,利落地躍上牆頭來:「你是什麼人?」
那男人生的高大,穿了一身箭袖錦衣,五官硬朗不凡,只是神色嚴肅,就難免顯得冷漠起來。
想容正坐在牆頭上晃悠著小腿,臉上還帶著三分笑:「上門剪鏢來的。」
那男人微微皺了皺眉頭,顯然並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只是見她是個姑娘,並沒有立刻動手:「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走罷。」
想容歪了歪頭,眯著眼睛從頭到腳打量了他,笑了起來:「瞧著倒是條好漢,來只不過想攔著姑奶奶,還得手底下見真章。」
說話間,想容將手伸到背後,對著宋玄的方向比了一個手勢。
宋玄見了手勢心中有數,便依著計劃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那頭男人還沒有弄清眼前這個女人的意圖,卻見想容已經急速衝了上來。
男人從牆上躍下,想容竟也追了過來,只一個閃躲的功夫,那拳頭就夾雜著風聲,落在了他身後的樹幹上。
那樹幹竟硬生生凹進去一塊。
男人的目光里立刻凝重起來。
想容揉了揉發紅的拳頭,用力扭了扭脖子,一幅躍躍欲試的模樣:「好久沒有跟人動手了,小子,你別讓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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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宋玄避開了為數不多的護院,一路繞進了南榮君的寢房。
南榮君到四方城時日不長,若說有什麼線索,也只能是在書房和寢房兩個地方,南榮君帶走了一部分的僕從,外頭想容又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宋玄還是有時間將這兩個地方搜查清楚的。
只是如今宋玄已經找了好半會兒,將幾個匣子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什麼東西,最終在準備離開之前,將目光轉移到了南榮君的床上。
那是一張紅木拔步床,周圍拉著厚厚的錦帳,將裡頭圍成了一個小小的空間。
宋玄將那被子掀起,又去抖那枕頭,竟真的掉出一個東西來。
那是一把匕首。
與南榮君的華美浮誇的外表不符,這把匕首反而花紋古樸、造型怪異,上頭隱約刻著什麼,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不大清楚。
宋玄將那匕首抽出,見其刃如秋霜,絕非出自尋常工匠之手。
正瞧著,忽得聽見外頭一聲尖銳的短哨,宋玄心頭一緊,便知道應當是出了什麼變故,連忙要跳窗出去,卻不想外頭迴廊的燈亮了起來,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隱約能聽到南榮君的聲音。
宋玄左右環顧,連忙躲進床帳之後。
「這四方城果真是什麼魑魅魍魎都有,竟連我的地盤也有人敢闖。」那南榮君一路進來一路抱怨,一旁的僕從只吶吶的應著。
南榮君進屋將桌上的茶杯往地上一掃,語調傲慢:「怎麼?我不在,就連茶也不必備著了?」
一眾僕從連忙打水的打水,點燈的點燈,倒茶的倒茶,忙成了一團。
宋玄在床帳後頭屏住了呼吸,大氣也不敢出。
那南榮君支使了僕人好一會,見一切妥當,才令他們退下。
「等蒼野回來,叫他來見我。」
宋玄聽了一會依稀明白,應當是這南榮君提前回來,想容一時之間措手不及,不敢糾纏便撤退了,臨行前給自己發了信號,卻晚了一些。
只是這南榮君卻似乎並沒有要出去的意思,這讓宋玄忍不住頭疼起來:他這是該怎麼出去呢?
正在這時,忽得聽見那南榮君起身去桌邊翻了什麼東西,隱約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宋玄立刻繃緊了神經。
卻仍是聽見那南榮君一步一步接近的腳步聲。
「看來是有客人啊。」南榮君的腳步停留在拔步床前,低低地笑著。「怎麼,還不打算出來嗎?」
宋玄心知南榮君定是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自己是決計逃不過了,乾脆一狠心,撩開了簾子,對著外面虛晃就是一刀。
卻不想南榮君兩指穩穩地夾住了刀刃,在瞧見宋玄的那一瞬間,露出了瞭然的笑意。
「宋先生這是來自薦枕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