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蕭逸！蕭逸！蕭！逸！」程都霖猛拍書房門，呼喊著裡面裝聾作啞的人，「你快出來看看啊，這個吸塵器怎麼又不動了！」

　　這已經不是程都霖第一次拍書房門了，剛開始還輕扣，不好意思地請蕭逸出來解決他造成的一大堆麻煩，後面蕭逸煩了直接把書房門一鎖，兩耳不關窗外事，一心只搞他的額度表，外面的人敲門沒人應，推門發現鎖住了，就開始鬧騰，隔三差五就來拍上一陣子再喊上兩嗓子。

　　蕭逸實在不明白，現代人能生活白痴到如此地步，如果白痴劃分等級，他想程都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專門去樓下給他買來洗潔精，結果這人一整瓶倒進洗手池裡面，真當他是有錢的金主了，就算一瓶洗潔精才十多塊錢，他也心疼，主要心疼水，那麼多洗潔精得衝多久才能衝乾淨。程都霖還挺為他著想，覺得他洗碗麻煩，直接把碗給摔了，蕭逸坐在書房裡隔上十秒鐘都能聽到碗摔落在地的聲響，脆生生的，直捅他心窩。

　　蕭逸幾次站起身來想要罵這人一頓，氣沖沖地走出去，把程都霖一提，嘴都還沒張開，對方就垂著頭把手指攪來攪去，活脫脫一番小媳婦兒委屈模樣。真是罵也罵不得，打也打不得，打得話估計對方能哭上一天一夜，蕭逸為了自己耳根子稍微清淨點，選擇忍。在第四個還是第五個盤子摔落在地的時候，蕭逸忍不了了，‘咚’的一聲狠狠關上書房門再插上耳機，播放一首《清心咒》，還他的世界一片清淨。

　　程都霖沒能把蕭逸喊動，只好繼續搗鼓不聽話的吸塵器，他覺得他當初選專業的時候就不應該聽他老漢兒的，學個錘子企業管理，就應該去學機械，好歹能修吸塵器。一頓敲敲打打後，死翹翹的吸塵器也沒能活過來，反倒是砰的一聲濺出火星子，冒出黑煙徹底報廢了，嚇得程都霖趕緊把插頭拔掉，端來一盆水往上面衝，生怕待會兒燃起來爆炸。

　　程都霖蹲坐在吸塵器屍體前，雙眉緊鎖，嘴裡嘟囔著怪罪蕭逸不出來幫他，心裡卻忐忑不安想著以他現在這個窮酸樣得賣身為奴多少年才能賠得上吸塵器。

　　放他以前，蕭逸想要多少吸塵器就有多少，金卡銀卡黑卡任他刷，哪能這麼寒磣，弄壞東西還得擔驚受怕被書房裡那人給趕走。

　　他程都霖越想越憋屈，一憋屈就餓肚子，把吸塵器的屍體偷偷藏好後就溜到廚房去找吃的。

　　蕭逸安靜了小半個小時，察覺不對勁，以他目前對程都霖的瞭解，對方沒有這麼安分老實，不可能半個小時還不來騷擾自己。

　　一邊是未完成的報表，另一邊是放不下心的闖禍精，權衡再三，蕭逸選擇向生活妥協，嘆了聲氣認命地打開了命運的牢籠。

　　「程都……」剛推開門抬眼就看到濃濃黑煙從廚房裡冒出來。第一反應，程都霖把他家廚房弄著火了，嚇得蕭逸立馬衝進去，發現人還安好，放下心來。

　　程都霖正灰頭土臉站在水池邊接水要往煤氣灶上倒，蕭逸一出聲呵斥，驚慌失措地把碗摔落在地，滿滿一碗水全都倒在自己身上，碎片濺落得到處都是。

　　「蕭逸...」他原本想趁蕭逸在書房的功夫趕緊把廚房的爛攤子給解決掉，結果連火都還沒撲滅，就看到他黑著臉站在廚房門外，「我餓了想弄點吃的，我沒想到就燃起來了，對不起。」

　　程都霖躊蹴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垂著頭，躲閃的眼神無處安放，他以為蕭逸會劈頭蓋臉的一頓罵，甚至打他兩下出氣他也認了，結果人家根本沒搭理他，兀自拿鍋蓋撲滅了火。

　　程都霖看到蕭逸拿起毛巾要開始打掃衛生，連忙出聲：「我來我來。」

　　蕭逸一把推開過來搶毛巾的程都霖，眼裡閃爍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不耐煩地說：「走開。」

　　「程都霖，」蕭逸陰沈著臉清理廚壁上的污垢，抬起眼皮，認真地凝視著程都霖，「你是不是以為我脾氣好？」

　　坐立不安的感覺從尾椎骨升起來，程都霖腔都不敢開，怕惹對方更生氣，頭低得更厲害了，安安靜靜的，只有左手在不斷地摩挲著右手食指。

　　蕭逸看著一片狼藉的廚房氣不打一處來，偏偏對方不惱不解釋讓他想發火都沒處發，堵在心口不上不下，沈聲道：「我覺得我家裝不下你這尊大佛，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別啊，」聽到說要攆自己走，程都霖陡然睜大了眼睛，聲音悶悶的，可委屈了，「弄壞的東西我肯定賠，但我現在身上沒有那麼多錢，我把最後兩千多全給你行嗎？你別趕我走。」

　　蕭逸正在氣頭上，拍開抓住自己衣服的手，把濕毛巾往水池里一扔自己出了廚房去喘口氣。

　　「咳咳咳...」喉嚨本就乾澀發癢，剛剛又吸入濃煙，此刻肺部隱隱作痛有點喘不上氣來，蕭逸連忙從冰箱里開了一罐冰可樂。

　　發紅的手背還火辣辣得疼，程都霖耐住性子，在廚房裡對自己做了一萬遍思想工作，「千萬不要甩少爺脾氣，千萬不要甩少爺脾氣，這是給錢的大爺...！」這才追了出來。

　　「欸，你怎麼喝這個啊！」

　　蕭逸沒管他，仰著頭把最後幾口灌了進去，冰涼的碳酸飲料刺激著喉管粘膜轉移了乾燥的發癢感，正色道：「你究竟想怎樣？」

　　「我可以解釋的，」程都霖半仰著頭，眉毛皺成了八字，兩眼淚汪汪的像極了做錯事的狗崽子，「你先答應我不生氣。」

　　「我盡量。」蕭逸左手握著空蕩蕩的可樂罐，右手在飯桌上輕扣，隨著程都霖交代的一件又一件煩心事，敲動的頻率越來越快。

　　脫手的易拉罐呈完美的弧線入筐，‘砰’的一聲，蕭逸僅存的耐心在看到角落的吸塵器屍體時在腦袋里炸出了火花。

　　「你說過不生氣的。」程都霖掏出手機，點擊播放錄音，蕭逸那句‘我盡量’循環往復在安靜的空氣里播放。

　　「我只是說的我盡量，」蕭逸還當真沒想到程都霖這蠢貨會偷偷摸摸還錄了音，「我現在盡量不了了。」

　　「那我把錢轉給你嘛，好不好嘛。」程都霖又將支付寶打開，作勢要將餘額寶里那少得可憐的錢轉給蕭逸，「你別趕我走。」

　　「程都霖，我收留你是我好心，我也沒想過要讓你當什麼保姆的，但你好歹有點自知之明吧，真當這裡是自己家了？」蕭逸繃著一張臉走到程都霖面前，略微彎下腰與他對視，滿臉不耐煩，「我們才認識多久？」

　　「你說過不會趕我走的。」蕭逸的眼神太過逼人，程都霖心裡沒底，其實他也知道只要這人想什麼時候都能將自己趕走，所以他不敢說的太絕對，只能低頭躲開對方灼熱的視線。

　　「給你兩條路，」蕭逸低頭看了看表，「現在走，還是在我回來之前走。」

　　「能不走嗎？」程都霖眼尾有點發紅，心裡緊張極了，執拗地想要留下來，「我第一次做家務，還不太會，你教教我，我肯定就不會闖禍了。」

　　「我沒那麼多耐心，也不想對你有耐心，你好自為之。」話音未落，便摔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