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程都霖在前面挑挑選選，蕭逸推著購物車在後面接過前面那人遞過來的蔬果。

　　看著購物車里乾癟的包菜，老透頂的芹菜以及好幾顆都爛掉的青提，實在忍不住提醒前面那個沈浸購物的某人：「你到底會不會選？」

　　程都霖低著頭對著一塊老豆腐摩挲下巴，似在思考到底要邊緣的那部分還是中心的那部分，聽到蕭逸質疑自己的能力，不知所云地哼了一聲：「會啊，誰好看就選誰啊。」

　　蕭逸挺想把程都霖的頭蓋骨掀起來看看，裡面裝得豆腐渣是哪種，沈默半響突地失笑出聲：「你當選菜是選媳婦兒呢？」

　　聽到蕭逸突然提到媳婦兒的話題，程都霖一時不知怎麼接話，微微垂眸，癟了癟嘴小聲地嘟囔道：「我沒媳婦兒，我也不選媳婦兒。」

　　推著車站在後面的蕭逸惡劣地拿膝蓋頂站得松垮的程都霖，輕挑了一下眉梢，打趣道：「那你選什麼？莫非成都零真是零？」

　　被當眾拆穿性取向，程都霖有點懊惱，踮起腳尖拿手去堵蕭逸一開口就送刀的嘴。

　　程都霖墊得高，蕭逸閃得更快，嘴上不饒人非要戲弄小保姆，說：「看來你這程都霖的名字也沒白取嘛。」

　　小保姆程都霖抿著嘴，臉比旁邊攤位賣的番茄還要紅，氣急敗壞地反駁：「誰給你說我是0了，就算我是gay，那我也是堂堂正正鋼鐵1，更何況我是鋼鐵直男，扳手都扳不彎的那種。」

　　「哦，是麼？」

　　程都霖懶得和他一般計較，剛剛的動靜已經引來了周圍的打量，他可不願意被人拍照發在網上，到時候被熟人看到認出來，他媽就該知道了。

　　「不回答，我就當你承認了啊。」

　　「是是是，你說是就是！」

　　程都霖轉過頭去不再理會蕭逸，所以沒注意到蕭逸嘴角揚起的玩味的笑容。

　　結果沒多一會，耐不住寂寞的程都霖率先開了口。

　　「你能處理魚嗎？」程都霖回過頭詢問金主大人的意見，嘴角處小小的酒窩隨著他開開合合的淡唇淺淺地跳動著，看著水里魚跳動地活躍，似乎有點苦惱，好看的眉毛略微皺起。

　　「你買了，他會給你處理。」蕭逸替他做了主，像導購員說明要哪一條後就扯著程都霖站遠一點稍等片刻，魚腥味實在太重了，隔著口罩都聞得到。

　　「蕭逸。」程都霖閒不住，仰著頭開始找話題，「這麼熱的天你為什麼要戴口罩啊，你是明星所以怕被認出來嗎？」

　　「感冒了。」接過已經片好的魚，有序放在一旁與瓜果隔開，避免串味，「還想買什麼？」

　　「我能買一袋酸奶嗎？」程都霖拿舌頭舔舐了一下下唇，一雙杏仁眼巴巴地望著蕭逸，天然下垂的眼角看起來可憐極了。

　　蕭逸看著他已經包在懷裡的大袋酸奶無奈地說：「你給我拒絕的機會了嗎？」

　　「給了，大概有三秒鐘。」

　　程都霖站在外面拿著塑料口袋往裡面裝東西，乖乖等待蕭逸付完錢。

　　「一共235.6元，支付寶還是微信？」收銀台的小姐姐麻木地低著頭掃碼，壓根不抬頭看兩人一眼。

　　「微信。」

　　「請出示一下付款碼。」

　　「嗶」

　　程都霖不會分類，等他把兩個袋子裝滿提在手中才覺得不對勁，一個輕，一個重，於是他伸手把輕的那一袋遞給蕭逸，他沒給錢，是吃白食的，所以他出體力。

　　「給你輕的。」

　　蕭逸覺得小保姆有點好笑，看來還沒認清現實，道：「你覺得這兩袋應該誰來提？」

　　「一人一袋不是嗎？我都讓著你了，我拿了多的，我還比你瘦呢。」程都霖雙手提著重的那袋走在前面，塑料袋把手勒得手掌心通紅，有點疼。

　　蕭逸徹底服氣了，但還是把前面搖搖晃晃的人拉住，從他手裡拿過重的那袋，然後把自己這袋輕的給他。

　　程都霖看蕭逸的手掌也被勒紅了，但面上一點事也沒有，忍不住又要發問：「疼麼？」

　　「那你來提？」

　　作勢就要重新手中的那袋和程都霖的換，程都霖哪能幹，一溜煙就衝到前面去了，愉快地衝後面叫囂：「那還是你提好了，你提起來帥一點。」

　　等兩人回到家已經過了十二點，就連吃過早飯的蕭逸也忍不住，先撿起一個番茄洗洗生吃來墊吧一下叫喚著要吃東西的胃。

　　「我給你擱廚房裡了，你趕緊去煮飯。」

　　「沒問題，交給我！」

　　程都霖信誓旦旦地進去，不出十秒，就從裡面探出頭噘著嘴看著蕭逸。

　　「做什麼啊？」

　　「隨你，能吃就行。」一早上沒看手機，微信消息已經爆了，蕭逸選了幾個工作上比較重要的優先回復，頭也不抬地敷衍程都霖。

　　「番茄炒蛋行嗎？」

　　蕭逸沒回他，他就當他同意了，又重新回到廚房，結果沒出一分鐘，又把腦袋探了出來。

　　「雞蛋怎麼敲不好啊？」這次他直接把雞蛋和碗端了出來，小小一個搪瓷碗里裝得滿當當的敲碎的蛋液和破殼，沒端穩走了兩步就濺在程都霖虎口上，順著手背弧線滴在地板上。

　　蕭逸剛把消息回復完，一抬頭就看到程都霖這幅邋遢模樣，當場差點氣背過氣去，連忙在茶几上抽了幾張紙先是把碗接過來沿一圈擦拭乾淨，然後順序把滴了一路的蛋液擦拭乾淨。

　　正想對犯罪嫌疑人進行逮捕，程都霖手上的雞蛋一個沒拿穩，狠狠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後，碎了，蛋液流了一地。

　　這下輪到程都霖呆滯了，顫巍巍地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把禍害精趕到廚房去，拿來濕毛巾在地上打掃，蕭逸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沒有生氣，要是在公司他早就把下屬罵得狗血淋頭了。

　　「又怎麼了？」才站起身回過頭就看到廚房門口那顆不安的小腦袋，蕭逸覺得對方在試探自己的底線在哪裡，耐住性子地問，「是番茄剝不好，還是雞蛋又被你打碎了？」

　　「都不是，」程都霖慚愧地低下頭，聲音比蚊子還要小，嗡嗡的，「我不會開火，而且找不到油在哪裡。」

　　蕭逸這才想起家裡沒買，但要讓他現在拖著精疲力盡的身體去買回來，那還不如餓死在家裡算了。蕭逸覺得上天把程都霖安排進他的生活，一定是覺得他現在病得不夠厲害，所以來加重自己病情的。

　　最終兩人也沒吃上程都霖煮上的飯，做一步問一下，連刀怎麼拿都不清楚，還把左手拇指割了口子。

　　蕭逸認命地取下圍在程都霖身上的圍裙，自己套上，又從急凍室里拿出剛剛買的速凍水餃，問呆站在一旁的傻瓜：「吃多少？」

　　程都霖今天闖了不少禍，有點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說吃的不多。

　　蕭逸早就看到程都霖剛剛在冰箱里偷吃麵包片，明明餓了還要逞強，於是他盛餃子的時候故意講程都霖碗里的挑了一大半到自己碗里。

　　「進來自己端。」

　　一聽到有吃的，安分坐在飯桌上的程都霖立馬衝到廚房，看到兩碗分量眼中不一致的餃子，吶吶道：「你吃這麼多啊？」

　　「我乾的事情多，當然比你吃的多，你今天干什麼了嗎？」

　　程都霖自知理虧，可憐兮兮地端著屬於自己的那份溜到飯桌上去。

　　「筷子都不拿，你是要用手抓嗎？」蕭逸將消過毒的筷子放在程都霖面前，然後自己坐沙發上去，邊看手機邊吃，節約時間。

　　碗里的餃子根本不夠餓了一天的程都霖塞牙縫，一口一個，狼吞虎嚥還沒吃到兩分鐘，碗里就已經乾乾淨淨了。他摸了摸還沒有五分飽的肚子，轉過身忍不住地盯著蕭逸依舊裝得滿當當的碗，直咽口水，但蕭逸一直低著頭在回復消息，根本沒注意到他。一直等到蕭逸收起手機，程都霖才捧著自己的碗蹲他跟前，眼巴巴地望著他，問：「你吃得完嗎？」

　　「吃不完。」蕭逸雖然性子急，但吃相好，一口餃子非要分兩三口然後在嘴裡咀嚼好幾下才往肚子里吞。

　　程都霖咬著筷尾，眼神都快在蕭逸嘴巴上燒出一個洞來，「那你給我分點嘛，我不得嫌棄你。」

　　蕭逸拿筷子打掉這人偷摸著伸到自己碗里的筷子，淡定地說：「剛剛是誰說的吃得少來著？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你吧。」

　　「可是你也吃不完啊，我幫你分擔一點不好嗎？」筷子被打掉的程都霖，把碗往茶几上一擱，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非要和蕭逸耗著。

　　「不用了。」說著，蕭逸就把碗端了起來走到飯桌旁去。

　　等蕭逸把筷子放下，在不遠處觀望已久的程都霖又坐不住了，眼巴巴地再次發問能不能給他吃。

　　程都霖這副模樣讓蕭逸想起了外婆家養的那條哈巴狗，一到吃飯時間就搖晃著尾巴，兩只大大的耳朵趴在臉頰側，可憐兮兮地望著自己的模樣。

　　蕭逸惡劣地想要捉弄程都霖，端起碗就往廚房裡走，作勢要將剩下的倒掉。程都霖著急地跟在他身後，一看他要往垃圾桶里倒，著急地跺腳，可憐極了，拉著蕭逸的衣角，委屈巴巴地說：「你不吃給我好了，乾嘛要倒了啊，多可惜啊。」

　　「那你說我乾嘛要給你吃呢？」

　　「你不是說你是我的金主大人嘛，好歹要讓我吃飽吧。」

　　蕭逸沒想到一時口誤將雇主說成了金主這笨蛋居然還記在心上，還能以此反駁自己，也不算太笨。逗也都逗過了，開心也開心過了，蕭逸最後還是把餃子留給了他。

　　程都霖在飯桌上吃，蕭逸坐在他旁邊看手機。

　　「程都霖，你家裡乾嘛的？」

　　「沒乾嘛，我爸賣房子的。」程都霖忙著吃餃子，嘴巴里包得鼓鼓的還不夠，筷子里還夾著一個要往嘴裡送，活脫脫一副沒吃過速凍餃子的模樣。

　　「哪裡的房子啊？」

　　程都霖報了幾處比較出名的小區，直接把蕭逸給嚇著了，假裝淡定地問：「全都是你家的？」

　　「是啊，這一套是我買過最便宜的，買得比較早，那個時候其實還不錯。」

　　「你老漢兒就你一個娃兒？」

　　「嗯，我老漢就我一個娃兒，他們兩口子結婚接得晚，要我也要的晚，所以就我一個娃兒。」

　　蕭逸一直以為程都霖家最多只是暴發富，沒想到居然還是房產大亨，能讓房產大亨的獨子給自己當保姆倒還是挺值得吹牛的，於是蕭逸單方面決定多留程都霖在自己家裡住幾天。

　　「還要問什麼嗎？」餃子已經吃完了，程都霖端起碗往廚房走，「要是沒了，我洗碗了啊？」

　　蕭逸頭也不回地問：「你知道洗潔精在哪兒？」

　　程都霖在廚房兜了一圈，果然沒看到洗潔精，又跑出來問：「洗潔精呢？」

　　「沒買。」

　　「那你問我！？」

　　「不可以？小保姆。」

　　「好的，可以的，金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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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晚上蕭逸躺在床上的時候翻來覆去睡不著，也不知怎麼回事，就同意了這人的要求，明明自己那麼怕麻煩，偏偏給自己找了個這輩子遇到的最大的麻煩精。

　　但願明天沒有麻煩。

　　馬上就要睡著了，臥室門傳來敲門聲，吭吭吭，吵得蕭逸瞌睡一下醒了，強行起來開門。

　　才開門就看到穿著自己睡衣站在外面的程都霖，雙手捧著熱水杯，滿臉期待的看著自己。

　　「聽到你咳得挺凶的，專門給你泡的蜂蜜檸檬水，趁熱喝，明天就好啦。」

　　「你哪來的蜂蜜和檸檬？」

　　「檸檬是今天逛超市買的，蜂蜜是剛剛去樓下小賣部買的。原來蜂蜜這麼貴的嗎？我又沒錢了。」

　　「多少錢，我給你。」

　　「25.5」

　　蕭逸喝著檸檬放得過多有點發酸的蜂蜜檸檬水，喉嚨暖暖的，心也暖暖的，忍不住想，原來現在的富二代也這樣節儉的嗎？

　　廚房案板上切剩下的半個檸檬轉了一圈，又回到瓷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