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目標所在網吧提供住宿，據線人反饋，住宿條件是八人一屋，上下鋪，一晚上二十五，據推測劉立冬應該在離開喜自來旅館後就在此住宿，出入的客人基本都是各個年齡段的學生。需要讓人提前通知網吧老闆嗎？」

「不用，不要打草驚蛇。」封哲坐在車里，通過耳麥里的對講聯繫著隊員，「我讓周川穿了便服進去，他身上有微型攝像頭，這邊可以看到裡面的情況。」

後面的技術員魯文傑是個帶著眼鏡一板一眼的娃娃臉，這會一邊帶著頭戴式耳機調整著畫面，一邊將電腦屏幕轉向封哲，報告道：「封隊，信號調試好了。」

封哲「嗯」了一聲，轉過來盯屏幕。

網吧里燈光很暗，大部分的光線都是來自一台台電腦屏幕散髮出來的刺眼藍白光，隨著界面的變化一閃一閃。還好警局的錄像設備是新購入的一批，抗噪能力十分不錯，與肉眼所見的畫面差別不是很大。

做刑警的都得有一個識人的好腦子，臉盲的情況是絕對不允許存在的，甚至有的時候他們還得拿著畫像師畫出來的人像去尋人。因此，在鏡頭對著裡面一眼掃過去的時候，封哲已經盯住了劉立冬所在的電腦。

「第13號機器，右手邊的14號空著。」封哲的對講頻道已經調整至周川那裡。

周川今天穿了一條破洞直筒牛仔和帆布鞋，鬍子在臨走之前刮了個一乾二淨，看上去十分能夠融入這群學生群體。他正歪斜著身體靠在前台上，挺自來熟地衝著前台笑了一下：「給開台機器唄。」說完，不經意間在藍牙耳機上敲了兩聲，表示收到。

前台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畫著濃妝，打了一個唇釘，她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多長時間？」

「一直到明天零點，不夠再續。」周川掏錢掏得痛快，嘿，反正這錢也是警隊裡報銷，「美女，商量個事兒……能指定開14號機器不？那機器打遊戲鼠標用著順手。」

「屁事兒挺多……」前台自己在嘴裡小聲嘀咕了一句，將賬戶密碼的小卡片扔出來，「行，去吧。」

周川走過去，劉立冬此刻正坐在電腦前面廝殺，操控著裡面的角色舉著大刀衝著前面衝過去，砍死一個敵人之後，自己也死掉了，屏幕一黑。

「操，媽的弱智隊友！」

看起來劉立冬似乎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電腦遊戲上，這會停下來，他拿出自己買的蘋果新款手機擺弄。周川面上神色不顯，將自己的電腦開機，也打開了某個端游。

耳機裡面傳來了封哲的聲音：「劉立冬腳底下好像放了個包。」

周川將攝像機向那邊偏了偏。

借著昏暗的燈光，封哲看到了那個黑色的雙肩背，根據布包在外顯示的形狀，封哲發現裡面的物品應該不輕。

季懷安曾經跟封哲私下說過，作為一個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一旦作案，第一個反應肯定是慌張，這一點從他當日就從旅館逃離，絲毫不思考這樣會不會引起警方注意就能體現。

「然後，他才能恢復思考能力，包括，嗯……下一步的計劃，這種。」季懷安當時說得很緩，似乎在努力將自己的觀念講清楚，「所以，他來不及收拾，很多東西，例如，作案工具。」

作案工具很可能會被隨身攜帶。

如果按照之前警方的推測，劉立冬的作案工具就是在一個便攜式維修工具袋內，這個工具袋，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有極大的概率就在那個看上去樣子十分普通的學生雙肩背里。

封哲立刻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重大線索。

「需要打開查看嗎？」周川假裝低頭看手機，將消息發送。

「不要。」封哲的聲音從耳機裡面傳出來，他選擇相信季懷安的判斷，雖然一旦這個判斷失誤，將會為後續的物證呈現造成一定的困難，但是如果這個判斷沒有失誤，貿然打開背包，就算沒有被劉立冬本人看到，也可能會被周圍的人，甚至監控看到。那麼極有可能會打草驚蛇，誰也不知道這個十幾歲的孩子在面臨這種情況下會不會爆發，萬一他在這種沒有清場的人員密集場所發起瘋來，後果不堪設想。

晚上十點整，封哲衝進了網吧，周川收到信號，第一時間將劉立冬按在地上，這個青少年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上一秒他在遊戲裡面殺紅了雙眼，下一秒就被整個人按在地上。

不過他很快掙扎起來，腳一勾，將一旁重量極沈的電競座椅扳倒，險些砸在周川身上，幸好封哲及時趕到，一腳將椅子踹向另一個方向。周圍的網癮少年們被這邊巨大的動靜嚇到，下意識起身看向這邊。

網管也趕過來，本來像上前拉開封哲，一看封哲這個身高體型，猶豫道：「你們什麼人啊？我，我告訴你們，鬧事兒去外面鬧啊！」

「都別動，警察辦案。」封哲摸出後腰的手銬，抓著劉立冬的手套進去。

「哦……哦。」網管這會看得一愣一愣的，揮手讓周圍的客人坐下，大聲道「行了，別看熱鬧了哈，這是警察同志辦案呢。」一想起來店裡還有一些未成年上網，頓時又緊張起來。

「警察同志啊，你們就是來抓個人吧。」

「嗯。」封哲和周川拖著劉立冬往外走。

「幹甚麼！放開我！」劉立冬還不死心，「你們幹甚麼！」

封哲嫌他吵，竪起眉毛衝他吼了一句：「你幹甚麼了你不清楚？！」眼神冰冷冷的，戾氣十足，那樣子不像是個警察，反而像是某個組織的頭目。

劉立冬到底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被他嚇了一跳，閉上嘴。

「把地上那包帶上，打道回府了。」

晚上十點四十，載著劉立冬的車回到了警局。

警局里還是一副燈火通明的樣子，其實這個樣子就是刑警隊遇到案件時候的常態，且不說案情一分鐘都耽誤不了，光說是按照規定，二十四小時內必須完成審訊，就讓警員們在這種重要時刻必須隨時待命。

封哲脫掉大衣，正想扔到自己的椅子上，忽然看見季懷安坦然地佔著他的位置睡覺，白嫩的小臉枕在自己的小臂上，被白熾燈一照，睫毛在下眼臉上根根分明，顯得更加精緻。

封哲拿著自己的大衣想給季懷安蓋上，季懷安卻悠悠轉醒。

「封哲哥哥，回來了？」季懷安從桌上起來，一半的臉彷彿被紅印章印了一般，配上絲毫不自知的表情，顯得有些滑稽。

封哲忍不住笑了兩聲。

「劉立冬呢？」季懷安對案件十分關心。

「準備立刻提訊了。」封哲想了想，補充道，「應該是趙隊親自主審。」

「趙叔叔？」季懷安有點疑惑，「趙奕帆，走了？」

「那小子來過？」

季懷安點點頭：「好像，被叫家長了。」

想想也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肯定是那小子剛開學就又犯渾，老師喊了家長，結果趙民亮因為工作的原因又去不了，只能讓趙奕帆放學之後來警局找自己。

這父子倆，鐵定是又吵了一架。

難怪季懷安沒在隊長辦公室里待著，反而跑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睡覺。

要說刑警隊單身的一大原因，就是工作忙起來顧不上家裡頭。像趙民亮這樣的老警察，遇到警隊裡有案子，家裡面還有叛逆期小孩添亂，可真是累得慌，想想都累。

封哲揉了一把季懷安的頭髮，季懷安的頭髮是屬於發量多但是發質較細軟的，摸起來很舒服，就跟這小孩一樣，乖了吧唧的，天生有一種讓周圍人不忍苛責的魔力。

「餓不餓？」

「一點點。」季懷安看了一眼牆上的鐘錶，自己閉上眼之前還是九點整，這會都快十一點了，睡了將近兩小時，現在精神得很，連帶著肚子也有點空蕩蕩起來。

封哲從抽屜里拿出來兩根芝士乳酪條，將一根遞給季懷安，自己也迅速拆了一根：「唉，跑一天我也餓死了，晚飯都沒吃。」

季懷安聽封哲這麼一說，作勢就要將手裡這跟還給封哲。

「誒，給你的你就吃，我這還好多零食呢。」封哲確實在得知季懷安將跟著自己待一陣的時候就買了一堆零食放在警局，好多芝士和草莓口味。像這種高熱量高糖分的東西，也不知道為什麼季懷安那麼愛吃，每次梁曉楠看見季懷安在吃一堆甜食的時候都會抱怨為什麼季懷安可以不發胖。

季懷安聽了封哲的話，剝開了外層的油紙，一口一口咬著，芝士甜中帶著一點咸味，配合乳酪潤滑的口感……季懷安臉上寫著滿滿的幸福。

封哲饒有興致看著季懷安像個大白兔子抱著胡蘿蔔一樣眯著眼睛進食，好奇道：「你怎麼就這麼喜歡吃這種東西？糖分那麼高，甜的吃多了不膩嗎？」

「有一種，很暖和的感覺。」季懷安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彷彿得到了愛吃的食物自己就能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大概是因為，食物吞進了肚子就永遠不會離開，甜的，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的糖果。季懷安想，不過，他並不貪心，有一點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