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好老師（14）

　祁靜姝之前憑著對施暴者的恨意，還有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委屈撐住了冷冰冰的神情， 剛一上車， 剛才強壓下去的顫抖就體現在了手指上。

　她心跳的很快， 但卻從沒有這一刻這麼開心過。

　她，也是可以站起來反抗的。

　她也可以用著三言兩語， 把當初那個任意對她施暴， 將她當做一個發洩工具的女人說的啞口無言，臉色鐵青。

　之後，就是更大的憤怒。

　這些年來， 祁靜姝除了做噩夢，擺脫不了當初處境之外， 更多的是思考。

　思考為什麼，曹靜會這麼針對自己， 明明她在那之前，根本就對她沒有印象。

　那個時候的祁靜姝每天都在埋頭學習， 好不容易放假了，還要在家裡忙著家務， 她的人生不允許有任何分心，因此對於學校裡的事其實並不是很清楚。

　因此，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接受了施暴， 就這麼絕望的， 過了那兩個星期。

　兩個星期不是很長，可足以毀掉一個女孩的自尊與人生，祁靜姝本身又不是多麼堅強的人， 如果不是相依為命的哥哥把她拉了回來，也許現在，早就沒有她的存在了。

　現在，親眼面對，甚至是反抗了曹靜，她才恍然發現，原來那個女人，並不是無懈可擊。

　她也可以保護自己，也可以大大方方的站在曾經逼得她差點跳樓的曹靜面前，看著她臉上因為自己說出的話而變換的種種神情，祁靜姝這才算是，徹底放下了當初那件事。

　她上了車沒多久，衛明言也坐在了一邊，他帶著耳機，一邊開車，一邊打了個電話。

　“曹總，我女朋友在您公司上班，今天跟您女兒鬧了些不愉快，我就把她先接走了，希望那些程式您可以讓自己公司的人事走一下。”

　“不用了，我明天有約，下次再見。”

　祁靜姝聽不到另一個人的聲音，卻可以看清自己男友臉上的神情。

　他是笑著的，聲音裡隱含怒意，幾乎是十分打臉的掐斷了通話之後，衛明言扯下耳機，笑容落下，神情焦躁起來。

　車緩緩停在了路邊，剛剛那個淺淺笑著應付了那撥人的男人轉過頭，眼中滿是愧疚的，握住了戀人的手。

　“我應該早些過來接你的，對不起。”

　明明不是他的錯，明明是他仿佛從天而降讓她得以脫身，可她的戀人卻像是做錯了什麼一樣，溫柔的道著歉。

　祁靜姝剛剛還在的憋悶，在這樣溫潤的視線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是啊，她不是當初那個，任由人欺負也不敢吱聲的境況了，就算是辭了職，也可以再找工作。

　那些人，只不過是噁心的，只會欺負弱者罷了。

　“謝謝你，明言。”

　祁靜姝露出一個笑，雖然很淺，卻好看極了。

　她突然想通了，明明做錯事的人不是她，她又為什麼要為了那些人的罪惡，來貶低自己，折磨自己呢。

　不過……

　帶著些猶疑的看了看四周明顯十分高檔的豪車，祁靜姝疑惑地望向戀人，“明言，這輛車？還有剛剛那個曹總……”

　儘管沒有聽到另一個人說了什麼，可是他都說的這麼清楚了，這個曹總，怎麼看都是公司的那個曹總。

　“靜姝，我正想跟你說……”

　衛明言輕輕摩挲著手中戀人白嫩掌心，溫潤聲音淡淡的，卻又有著讓人相信的力量。

　“那筆錢讓我開了個公司，前段時間那麼忙，也是因為在跟進公司研究，我挖過來的研究員真的是個天才，他研發出了能夠提升機械產品主攻功能的產品，現在雖然還沒有賣出去，但幾乎所有主攻科技的公司都想要這項研究。”

　“雖然公司現在還沒穩定下來，但只要有了這個，其他公司，會派出大量資源來要求合作的。”

　見祁靜姝似懂非懂的看著自己，他俊朗的臉上唇微微揚起，帶了點她熟悉的壞笑，“就像是原本，大家都一起種李子樹，因為結出來的李子差不多大小，價格當然也會差不多，但這個時候，我手上有了特效肥料，用了我肥料的李子樹會茁壯成長，李子會更大，更好吃，比起其他人的李子也更加有營養，那麼市場，是不是都會去買他的李子呢？”

　“我不是賣李子的人，我也不會獲得他們那樣大的利潤，但是只有我，才可以讓他們賺更多的錢，商人逐利，這是本能，所以，他們有求於我。”

　說完，他笑容加大，伸出手，輕輕刮了一下戀人鼻尖，“你男人現在也算是在整個華國橫著走了。”

　祁靜姝聽著衛明言形象的比喻，又為他高興，又有點擔心，“但是曹氏做的那麼大，你剛才對曹總那麼不客氣，會不會有影響……”

　她是討厭曹靜，但是不想因為自己妨礙到戀人。

　“放心，曹氏現在尾大不掉，曹總年紀大了眼看著就要退休，繼承人又扶不起牆，對付他們，根本就不用我出手。”

　見戀人不懂的歪頭，衛明言帶著人畜無害的笑，俯下身幫她系上剛才忘記系上的安全帶，溫柔道，“靜葉哥都告訴我了，你受的委屈，我幫你討回來。”

　見祁靜姝眼中猛然閃過擔憂，張嘴要說話，男人修長指尖又抵在了她柔軟唇上：

　“別怕，我精著呢，絕對不會傷到自己。”

　他又像是安撫小孩子一樣，摸了摸戀人的頭，重新將車啟動，開向了祁家。

　***

　祁靜姝今天喝了酒，又受了那麼大的刺激，心情大起大落，還第一次勇敢的懟了仇人，被衛明言哄著，躺在床上閉上眼，像是睡著了。

　溫柔幫沉睡的戀人理了理髮，男人站起身，邁開修長雙腿，去了院子裡。

　祁靜葉難得在家，桌子上擺放著下酒菜，還有幾瓶酒，見衛明言出來，他伸出滿是繭子的手，敲了敲桌子，“來喝酒。”

　衛明言也不扭捏，唇邊露出一個溫和無害的笑容，坐在祁靜葉身邊，開了一瓶酒，倒在了杯子裡，笑著舉杯，那雙眼還是那麼溫柔，“靜葉哥，乾杯？”

　祁靜葉嚼著花生，直接拿著酒瓶跟衛明言碰了一下，揚脖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酒瓶放下，也不知道是喝了酒，還是別的什麼，眼中隱隱發紅。

　“你……”他張張口，停頓幾秒後，才澀聲道，“你比我強。”

　能夠保護妹妹，這是曾經的他，那麼想做，卻做不了的。

　衛明言也喝了酒，臉上泛起紅暈，聽了祁靜葉的話，有些靦腆的笑了笑，還是當初那個第一次來祁家見家長的軟弱樣子。

　可祁靜葉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瞧不起。

　他以為，能打才能保護妹妹，現在才知道了，真正的報仇，應該是殺人不見血的。

　看著臉上神情依舊溫和的男人，祁靜葉又喝了一口酒，帶著些自嘲的道，“那個時候，我還以為你和我妹一樣，都好欺負呢。”

　“靜葉哥應該知道的，其實有的時候，自己受欺負不算什麼，人活著，免不了要忍這個忍那個，以前我做老師的時候，也沒少受氣，那時候就是想著，忍忍就好了，忍忍就過去了。”

　衛明言低頭，抿了一口杯中酒，抬眼看向了祁靜葉，聲音堅定，“但是有的事，自己能忍，卻看不得珍惜的人受。”

　祁靜葉怔怔的看著自己這個未來准妹夫，三十幾歲的男人居然被說的眼圈更紅，他連忙掩飾的低頭，揉了揉眼睛，聲音沙啞，“是啊，自己可以忍，但是放在親人身上，又忍不了了。”

　“您告訴我靜姝都經歷了什麼的時候，我先是心疼，緊接著，就是強烈的想要為她報復回去。”

　“她那時候還沒成年，大冬天被潑一身冷水，被全班人排斥，所有人都遠離她，甚至晚上睡著覺都會被扯著頭髮拽在地上……”

　衛明言捏緊了手中杯子，就像是面具一樣掛在臉上的笑容化為了陰沉可怖，“我是老師，我更清楚，那個年紀的孩子遭受了這些對她的心理創傷會有多大，您不用告訴我我都知道她會整夜整夜的做噩夢，會害怕與人接觸。”

　“第一眼看到靜姝，她很漂亮，很美麗，可卻一點自信都沒有，她貶低著自己，可這明明不是她的錯，為什麼，最後施暴者逍遙自在，卻要受害人為這件事買單呢？”

　“我是她男人，我就有這個責任，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可是你這樣做，會不會對你的公司造成影響，那可是曹氏……”

　因為喝了酒臉色泛紅的男人勾唇笑了，沖著未來姐夫挑眉，“我不用出手，會有人幫我的。”

　“只要其他公司掌握了這項技術，什麼都沒有的龍頭大哥，只會成為所有人眼中靶子，我們只要等著，很快，就能傳來好消息了。”

　就這麼短短一瞬時間祁靜葉已經喝了三瓶酒，一口氣喝了這麼多，眼神也有些迷糊，可此刻看著衛明言依舊溫和的笑，突然覺得，這個人好像是屬狐狸的。

　為什麼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會被這個人那人畜無害的外表給騙了呢，這傢伙偽裝的也太好了。

　不，不對。

　他老婆說過，明言可是舌戰金老太，勝利了不說，還交了她不少對付這種人的法子。

　前天她還特別高興的說這法子很有用，既沒有損傷到自己，也成功讓那些極品退散了。

　祁靜葉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一秒鐘。

　感情，那個時候，衛明言就已經顯露出來了啊。

　“好，好小子，哥……敬你……”

　——砰！

　祁靜葉成功把自己喝趴了。

　不勝酒力的衛明言雖然只喝了一杯酒，頭也有些暈了，他甩甩頭，起身扶起未來大舅哥，兩人踉踉蹌蹌的向屋子裡走去。

　“靜葉哥，你真沉……”

　“叫，叫什麼靜葉……嗝~，就叫哥，明言……哥，哥認你這個妹夫，你對靜姝好，你就是……就是我的好妹夫……”

　“你得，好好照顧她，照顧她，啊。”

　“放心吧哥，我會好好照顧靜姝的，讓她開開心心，不會再讓她哭，讓她做噩夢了。”

　“好，好妹夫，抱一個！”

　“哥，那是柱子，我在這呢……”

　“對不起……來，再抱一個！”

　“那是另一個柱子……”

　兩個男人互相攙扶著進了屋，一旁牆邊，本應該在屋裡睡著的祁靜姝躲在後面捂住嘴，露出了紅著的眼，眼淚一個勁的掉，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原來，明言是為了她……

　他怎麼會這麼好，這麼好……

　祁家門邊

　金老太圍著這輛怎麼看怎麼豪的車轉了好幾圈，冷哼一聲，臉上帶出了不屑。

　看來是祁靜姝那丫頭又找了個有錢人啊，還的虧上次那個人為了祁靜姝罵她，現在又怎麼樣，還不是被甩了。

　不行，祁家丫頭嫌貧愛富，她一定要好好的給她散播一下，好好報上次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