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您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張嘉年看她興致勃勃地觀察四周， 主動詢問道。

　　楚楚立刻順杆爬，直白道：「我還沒有吃飯。」

　　張嘉年早猜到她的小算盤，他露出營業笑容，溫和道：「您想去哪家餐廳？我現在就幫您訂位。」

　　楚楚看他如此鐵面無私，當即展現出精湛演技。她佯裝失落，露出仰角45°的憂傷， 說道：「好吧， 你去跟朋友聚餐吧， 我自己吃就好， 反正我沒有朋友，只有工作，你讓我獨自待在無人的角落就行……」

　　張嘉年見她賣慘，忍不住糾正：「……不是朋友，只是同學。」

　　「好吧， 你去跟同學聚餐吧， 我自己吃就好，反正……」楚楚不動聲色地改掉稱呼，似乎又要重複一遍自己的表演。

　　張嘉年面無表情地打斷她的苦情戲， 麻木地說道：「既然如此湊巧， 我有榮幸邀請楚總跟我們一起用餐麼？」

　　楚楚聽到滿意的答案，她瞬間綻放笑意，催促道：「你有榮幸，快走吧。」

　　張嘉年：「……」

　　張嘉年：你怕不是學過川劇變臉？

　　張嘉年其實不太想帶著小尾巴回去，主要原因是他跟高中同學關係一般。楚楚貿然露面， 實在過於高調。但他現在也沒法把她丟在這裡，如果這麼做，她很可能惹出更多的事來。

　　包間內，小老闆覺得自己是流年不利，或者跟張嘉年犯衝。他前一刻還放出豪言，說打工者不可能受老闆待見，下一刻張嘉年就帶著楚總進屋，嚇傻一眾老同學。

　　如果換個企業家，大家都不一定能認出來，但來的人是當紅炸子雞楚總，她可是曾以一人之力扛起娛樂版新聞，瞬間引燃全場。

　　張嘉年艱難而客套地介紹：「這位是楚總……」

　　他本來還想強行捏造些說辭，但半天沒憋出正當理由，好在其他人渾不在意，已經興奮地湊上前，更有甚者拿出手機拍攝，像是看到大熊貓。

　　楚楚倒比張嘉年落落大方得多，禮貌道：「大家好，打擾了。」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其他人當然不會將她往外趕，一時氣氛相當熱鬧。

　　小老闆沒想到張嘉年為裝逼不擇手段，居然直接開大招，不由酸溜溜道：「嘉年的面子可真大，跟我們這幫老同學聚會，還能請得動楚總出席。」

　　楚楚笑了笑：「哪裡哪裡，我就是來給嘉年代駕開車，順道蹭飯而已。」

　　張嘉年、小老闆：「……」

　　張嘉年頭一回聽她如此稱呼自己，不知為何有些臉熱，莫名有點尷尬和赧意。她平時都跟著王青等人的叫法，說的都是「張總助」，一般只有楚董才會直呼他為「嘉年」。

　　小老闆心道張嘉年臉未免太大，能讓老闆代駕開車，這得是什麼身份？楚總還親自發話幫腔，顯然張嘉年的位置不低。

　　楚楚作為蹭飯黨，上桌後自然坐在張嘉年旁邊，她身邊的另一個位置便非常搶手。小老闆作為「成功人士派」中的佼佼者，順利斬獲黃金寶座。

　　小老闆覺得自己抓住千載難逢的時機，今日有機會搭上大鱷人脈。他立馬跟楚楚搭話，擺出滿分的笑臉：「楚總最近在忙什麼？我看現在共用經濟挺火熱，您聽說沒有？」

　　張嘉年微微凝眉，秒懂對方想攀人脈的小心思，這也是他不想帶楚楚過來的原因之一。楚楚只要坐上桌，難免要跟人虛與委蛇兩句。

　　楚楚聽到小老闆的問話，簡單直白道：「沒有。」

　　小老闆聞言馬上顯擺起知識：「共用經濟挺有意思，前景很紅火，就是……」

　　小老闆滔滔不絕地說起來，楚楚眨了眨眼，好奇道：「既然共用經濟那麼好，你打算投幾個億？」

　　小老闆：「……」

　　桌上其他人聽到這話，皆發出爆笑，跟著打趣道：「大老闆，怎麼樣？你打算投幾個億？」

　　同學們都知道小老闆在創業，雖然生意還算可以，但距離投資幾億差得太遠。小老闆的臉色一時青白交加，要換別人說這話，他早就翻臉，然而楚總不一樣。

　　他尷尬道：「楚總真會開玩笑，我是小本生意，哪能投得起？」

　　「我還要向您多取經，請教一下投資有道的秘笈。」小老闆油滑地拍起馬屁，「您投資眼光那麼好，有空也教教我如何成功挑專案？」

　　楚楚淡然道：「其實成功很簡單，你去聘一個像嘉年這樣的高管，接下來的事就省心了。」

　　小老闆：「……」

　　楚楚：「哦，你是小本生意，是不是聘不起？那就沒辦法啦。」

　　張嘉年莫名被點名，他沒想到她會說這話，一邊略感不好意思，一邊又暗自好笑。桌上眾人看著小老闆吃癟的樣子，卻是毫不客氣地放聲大笑，慫恿道：「別慫啊，正好嘉年也在，你當著楚總的面就聘，成功近在咫尺！」

　　小老闆由於事業小成，平時為人囂張，今天踢到鐵板，便給了其他人落井下石的機會。他一時抹不開面，只得叫道：「行啦，喝酒，喝酒！」

　　小老闆不敢招惹楚楚，但把新仇舊恨都記在張嘉年頭上。他舉起白酒瓶，喊道：「嘉年，你喝紅的可不行！老闆都來給你代駕，你要不喝白的，不是真男人吧？」

　　張嘉年看對方滿臉挑釁，知道小老闆是氣急敗壞地找事。他不太想喝酒的原因是楚楚還在，因為無法得知她接下來的舉動，所以他需要隨時保持清醒。他也懶得跟小人爭辯，索性無言地將空杯子遞過去。

　　小老闆故意斟了一杯滿滿的酒，看上去快要溢出來。楚楚見狀，直接伸手在半空截住張嘉年的酒杯，說道：「這杯就給我吧。」

　　小老闆沒想到她如此包庇張嘉年，挑眉道：「楚總，這不合適吧……」

　　楚楚淺笑道：「有什麼不合適，我是真男人，不行嗎？」

　　眾人聞言，立馬起哄道：「當然行！楚總都發話了，你不也得滿上？不能光給別人倒這麼多吧！」

　　小老闆推辭不過、騎虎難下，只能給自己也滿上一整杯，他同時提醒道：「楚總，我酒量可很好，您現在把酒杯給嘉年還來得及。」

　　張嘉年不禁皺眉，他想要拿過楚楚手中的白酒杯，卻被她輕巧地躲過。他湊到楚楚耳邊，頗為無奈地悄聲道：「不要鬧，你喝果汁吧。」

　　楚楚跟他咬耳朵，小聲道：「乖兒子，爸爸的事你少管，你喝果汁吧。」

　　張嘉年：「……」

　　「陳老師好久不見，您來啦！」

　　張嘉年正欲再勸，陳老師恰好從門外進屋，眾人立馬站起來跟老師寒暄。陳老師打眼便瞧到得意門生張嘉年，親切道：「難得嘉年也在，不容易啊？」

　　張嘉年只得先過去跟老師交流，他臨走前看向楚楚，嚴肅地補充道：「你先等一下，不許喝酒。」

　　楚楚撇撇嘴，完全沒把他的話當回事。

　　男同學們還在起哄看楚總和小老闆對戰，桌上的女同學們卻隱隱瞧出一絲端倪。她們憑藉強大的第六感和豐富的想像力，不由心生狐疑，私下交流起來：「張嘉年剛才說他結婚生子，小孩上幼稚園啦？」

　　「真的假的，他結婚怎麼都不叫人？大家都沒隨份子吧？」

　　「萬一他結婚物件沒法公開，屬於秘不可宣的隱婚呢。」

　　「他難道跟明星結婚，不然為啥不能公開？」

　　有人暗中指了指對面正和小老闆喝酒的楚總，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誰家老總還替下屬擋酒，這能是一般交情麼？

　　「我靠我靠，不是吧，不可能……但好像有點道理？他今年也二十九了？」旁邊人又驚又疑，卻越想越合理，尤其是張嘉年剛才管教楚總的樣子，哪裡是普通員工敢做的事情。

　　女同學們覺得摸到事實真相，心情頗為複雜而微妙。她們竟不知道該羡慕誰，一邊是模範精英張嘉年，一邊是霸道總裁楚總，兩枚優質資源怎麼就這樣內部消化了？

　　張嘉年萬萬沒想到，他只是跟陳老師閒聊片刻，楚楚不但自己狂喝數杯白酒，還將小老闆灌翻在地。小老闆滿臉通紅地趴在桌上，只感到胃裡如火燒，不住地擺手：「不行，不行，這麼喝會出人命的……」

　　楚楚冷靜地握著白酒杯，眼神清醒而冰冷，淡淡道：「這可不行，你要不喝白的，不是真男人吧？」

　　小老闆咬緊牙關，強撐著直起身卻失敗，終於撲通一聲跌下桌。

　　張嘉年：「……」

　　「你喝了幾杯？空腹喝酒不好。」張嘉年皺緊眉頭，他伸手搖了搖桌上的白酒瓶，發現瓶中空空如也，早就不剩一滴酒液。他隨便一瞥，便看到其他東倒西歪的酒瓶。

　　楚楚乖巧地放下杯子，無辜道：「真沒多少，是他太差。」

　　她自從穿書後便脫離酒桌應酬，偶爾重返一次戰場感覺還好，完全沒有醉意，看來威風不減當年。

　　兩人正說著話，喝醉的小老闆突然跳起身來，他踉踉蹌蹌地扶住桌子，大叫道：「張嘉年，你得意什麼！你不過是個身負巨債的窮光蛋，真以為自己走大運啦？嗝！」

　　屋內人本高高興興地聊著天，聽到醉鬼的大吼皆是一愣，一時面面相覷。

　　張嘉年還沒來得及有反應，楚楚卻是臉色一冷。

　　「嘉年，他醉啦……你別理他！」周圍人勸道，「你別往心裡去！」

　　「你們少假惺惺，當年不都躲著他，現在來裝好人啦？我告訴你，我不怕你！撿垃圾的髒鬼，你就是個臭要飯的，別以為現在穿上西裝，就能假裝翻身……啊！」

　　小老板正罵罵咧咧絮叨不停，突然感到臉上一陣涼意，他被冰水刺得閉上眼，當即驚叫出聲。

　　楚楚潑完冰水，握著空玻璃杯，平靜道：「現在清醒了？」

　　楚楚慢條斯理地將玻璃杯放回桌上，隨手挑了隻空酒瓶。她眼神微涼，意有所指道：「連路人甲都不是的雜碎，還在這裡大喊大叫？」

　　眾人見她面色冰冷，皆不敢吭聲，一時又驚又怕。畢竟她全程幽默沒架子，完全沒有暴戾易怒的一面，簡直要讓旁人忘記她紈絝富二代的身份。

　　小老闆遭冰水潑臉，跌坐在地上，酒頓時醒了一半。他還沒緩過神來，便見楚總臉色陰沉得走過來，手中還握著酒瓶，似乎來者不善。

　　楚楚穿書以來頭一次如此暴躁，恨不得打破對方的頭。她明明聽過旁人無數次對自己惡言相向，卻容不得別人說他半分不好。

　　「這世界的主角都不敢說這話，你真是成功激怒我。」

　　不過是書中連名字都不配擁有的人物，居然還敢指著張嘉年的鼻子叫駡。現在對方都如此囂張，過去又該倡狂成什麼樣？

　　她的小朋友全世界第一好，要是有人敢反駁，那就是對方眼瞎加智障。

　　楚楚話音剛落，便聽到久違的奇怪聲音，時間重回上一秒。

　　【主世界讀檔成功。】

　　【正在根據主世界資料，重新進行光環判定，請稍等。。。】

　　【請通過任務加強「霸道總裁」光環，光環消失將被主世界抹殺。】

　　【警告：請嚴格遵守主世界規則，任何關鍵資訊的透露都會引發bug。】

　　奇怪聲音突然再次出現，同時用強烈的疼痛警告違反規則的楚楚，不許她說出任何關鍵資訊。

　　楚楚感到熟悉的痛感，不由悶哼一聲。她看著牆壁上鮮紅的文字警告，冷笑道：「他對你無足輕重，對我卻至關重要。」

　　既然這破爛的主世界選擇無動於衷，只會守著主角，她就自己處理這件事。

　　上天沒法為他討回不公，那就由她來出手。

　　即使他是這世界的路人甲，她也要讓他活成主角。

　　楚楚望著癱倒在地的小老闆，毫不留情地揮起酒瓶。眾人眼見著她要給予對方一記暴擊，千鈞一髮之際，快步上前的張嘉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張嘉年及時伸出手阻止，他將她固執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取出差點成為兇器的酒瓶，終於避免一場慘難的發生。

　　「好了，我們回家吧。」張嘉年微微歎息，拉著她遠離地上的人。

　　他的手掌溫暖乾燥，像是可以撫平一切暴躁和怒氣。

　　她瞬間安靜下來，任由他拉著走，只是腳步有點猶豫，似乎頗為戀戰，還想教訓對方。

　　張嘉年收拾好東西，跟眾人道別，牽著鬧事的熊孩子往外走。

　　張嘉年：今天也在吃牢飯的邊緣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