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們尚且是被告之身, 哪能按你們說的來做?就依於大人說的來, 你們說燒一窯炭, 得多久,咱們那麼多人就在這等?沒規矩!」劉縣丞死活想將話頭掰回去。
「我覺得林四姑娘說得很有道理啊,為什麼不能按人家說的來做?」一道含笑的嗓音在外層響起。
什麼人哪,竟敢反駁劉縣丞的話?眾人回頭一看,發現又來一個幫林家說話的!
此刻出現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一直關注著林家一舉一動的廖翌灃。
見到廖翌灃, 羅永福是瞪大了眼,原來他是站在林家那邊的嗎?!
林蔚然看著眾人紛紛後退一步, 讓他進來。這廖翌灃,和原著中一樣,一門心思想通過她來討好宮令箴。
其實何止廖翌灃來了,她還看到陳掌櫃了,就站在後頭, 見她看過去還向她遙相拱手呢。
真是好一出大戲!
對於廖翌灃的出現,林昭然也很意外。
「大膽,汝竟敢出言打斷劉大人的話!」陳欽喝道。
廖翌灃可不是好性的,近來可憋氣死他了,當下給了陳欽一腳,「滾你的,多少年了可沒人敢指著你廖爺喝罵了!」
於明成皺眉, 「廖翌灃, 你耍什麼威風?!」
廖翌灃想到有宮令箴撐腰, 才不會怕他一個從六品的主薄呢,況且這麼多人來欺負宮令箴的女人,膽兒也真是夠肥的,「於明成,我只問你,人家林四姑娘說得有沒有道理?為什麼不能按她說得來,要按你說的來?你心裡打什麼主意我一清二楚,今天的事要嘛就到此為止,不然撕破了臉可就不好看了。」
「還有你,張勇是吧?容我提醒你,誣告反坐的哦!」
於明成臉色很難看,掣肘太多,晉陽縣令是其一,還有眼前的廖翌灃,不知道因何會站在林家那邊。但總的來說,事到如今,即使他們拼盡了全力,怕也無法如願。這麼一想,他確實心生退意。
「慢著,是我們誤會了林四姑娘!」一個少婦匆匆而來。
林蔚然直視其人,正主終於出現了——楊太太!
林昭然也張大了嘴,她也沒想到第一個出手的人會是楊太太,不過想到她名下經營銀絲炭的鋪子,就不難理解了。
「怎麼回事?」於明成問。
楊太太道,「也怪這小子,話沒說清楚。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我鋪子名下的張家世代為炭匠,一手燒炭手藝傳承多年,這銀絲炭就是出自他們張家之手。
這姚金炭是我們近年來琢磨的新品炭,新炭由張家叔公研製,不料炭成當日,張家叔公操勞過度身亡了,僅留下一道姚金炭的燒制方子,而這秘方卻在我們操勞叔公身後事的時候不見了。沒多久姚金炭就問世了。」
張勇紅著眼道,「所以還有什麼可說的嗎?絕對是他們林家盜取取方子!」
林大哥翻了個大白眼,「我們林家幾乎足不出晉陽,認識你張家叔公是誰啊!」
楊太太點頭,「是的,這位小哥說得正是我們欠缺考慮的地方。我們所有的人都以為是林家竊取了方子,其實不是的。」說著她轉向林蔚然,「蔚姐兒應該還記得嬸子嗎?是嬸子來遲,讓你們受委屈了。」
林蔚然沒坑聲,她要演戲,難道自己就得配合著嗎?多大臉呢!
對於她的反應,楊太太笑笑,似渾不在意,「這燒炭秘方應該是你在太原府城時買下的吧?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林蔚然抿嘴,心裡呵呵,讓你不講你會閉嘴嗎?
林大哥可沒那麼好性,直接開懟,「既是不情之請,那就不要說了!」
楊太太充耳不聞,「這姚金炭的方子你雖然花了錢,但不管如何這都屬於贓物,也是我張叔公拿命摸索出來的,請你歸還!當然,我們也不會讓你吃虧的。」
旁邊有人嘀咕,「還給人家吧,反正你們林家靠著人家的方子也賺了那麼多了,早抵了先前買方子的錢了罷?」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楊太太竟然使出這一招,怕也是沒轍了,打算花錢了,這也得看他們樂不樂意!「你說是就是啊,總不能兩嘴皮子一掀,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廖翌灃是堅定不移的四姑娘党,「林四姑娘說得對,那燒炭方子你說是你們研製出來的就是啊?揚太太,你的說法根本就站不住腳。我還說那銀絲炭的燒制方子是我沈家歷代鑽研出來的呢,怎麼被你們楊家給拿去了?」
楊太太沒理會廖翌灃,而是繼續自說自話,「林四姑娘,你當初多少錢買的方子,我出雙倍吧。這畢竟是我世叔的遺物,還請成全!」
楊太太放低了姿態,懇求,「等拿了方子,我就拿到世叔墳前燒毀,以慰他在天之靈。」
她的話一落,讚賞者無數:
「楊太太真是有心了。」
「忠僕終遇明主,也算死有所值了。」
嘖,連天龍八部鳩摩智哄騙一陽指的喬段都出來了。一模一樣的說法,那鳩摩智最終還不是偷偷練了一陽指?
「你保證不會偷看?」林蔚然問。
楊太太一喜,「我保證。」
「也保證楊家名下的炭鋪永遠不會售賣姚金炭?」
「我保證!」不賣姚金炭,他們可以賣烏金炭、黑金炭嘛。
「抱歉,即使這樣,我也不會將方子賣你!」
「你——」被耍了一頓的楊太太氣恨。
噗嗤——廖翌灃、陳掌櫃等人笑了,其他人想笑卻不敢笑。
林則然無奈地看著自家妹妹,天知道家裡人聽她問出那樣的問題時,急得跟什麼似的,就怕她真被這姓楊的拿話哄騙住了。
「真是夠不要臉的!拿了別人的東西也不給回去!」羅永福媳婦呸道。
林大嫂立即頂上,「呵呵,有些人更不要臉,一心想謀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她忤當官的,但和村裡的女人撕,她還沒怕過呢。
戲演到這會,已經沒劉縣丞和於明成什麼事了,實屬私人恩怨。
「蔚姐兒——」楊太太壓制了心中的怒氣,又喚了她一聲。
「這姚金炭的方子真不是你們那誰誰誰研製出來的,你往別處去找吧。」
「不可能,這明明就是——」
「對,其實我這方子確實是買來的。」
啊?楊太太瞪大了眼,承認了?怎麼會突然就承認了呢?
「這是我從一位西域人手中所購,當時花了我十萬兩——」林蔚然邊說邊點頭,「嗯,沒錯,就是十萬兩!」
楊太太吐血,十萬兩,騙鬼呢!即使你當時還是侯府嫡女,能隨隨便便拿出十萬兩嗎?南陽侯府公中恐怕都沒這麼多銀子!
林蔚然靜靜地看她,你不是要買嗎?要出雙倍嗎?你倒是出啊,我等著,二十萬兩哦。
楊太太像是被鬼掐住了喉嚨發不出聲音。
「太好笑了,你能拿得出十萬兩銀子買方子?」所有人都不出聲,就剩下村長媳婦一個人在蹦躂。她是夫唱婦隨,羅村長近來屢次被林家打臉,她對林蔚然的那點好感早已消失殆盡。
林大嫂正常開懟,「井底之蛙,別總是以己度人,你拿不出,不代表別人拿不出!」其實她心裡也打鼓,這小姑子說的到底是真還是假,十萬兩啊,就買了這麼一個方子!雖然姚金炭也很賺錢就是了。但什麼時候能賺回這十萬兩啊。
林大嫂一連說了好幾個成語,惹得林大哥頻頻看她。
於明成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幫林家的人太多了些,而且有些人的身份很出乎他的意料。他此刻有些意興闌珊,意欲打道回府了。
羅永福看出了什麼,連忙說道,「大人,撇開林家燒制姚金炭的方子是否是盜竊的不談,但他家過度侵佔集體資源是事實,山上的桃金木被他們砍了一片又一片,再讓他們這樣砍下去,非得絕種了不可!」
於明成道,「林青峰,羅永福所說也是事實,你們林家應該給個說法的。這是集體的資源,不能光你們一家用,還是用來賺錢——」
林蔚然打斷他,遞過去一份公文文書,「於大人,你先看看這是什麼吧!」
於明成接過,看完,整個人都懵了。
「這樣的文書你怎麼可能拿得到?!」
於明成不可置信,這份公文文書裡明確寫著林家擁有鹿渭鎮這一片山頭關於桃金木的砍伐資格,不對,不僅是桃金木,而是這一片山頭所有灌木的砍伐資格!
他身為太原府的竟然不知道太守簽發了這樣一份文書,這代表了什麼,代表了林家並非他們想像中那麼軟弱可欺,人家有通天本領!一時間,他冷汗岑岑,恨不得立即調頭就走。
「於大人?」羅永福試探地問,這林蔚然到底給於大人看了什麼,讓他的臉色這麼難看?他心裡很擔心啊。
於明成冷冷地看向羅永福,「以後,你之前說的那番話不必說了。」
羅永福懵,什麼話?他今天的話不少,哪番話不用說?
「林家擁有關於鹿渭鎮這一片山頭桃金木的砍伐資格,你以後少在人家跟著嘰嘰歪歪!」說完,於成明抬腿就走,頭也不回。
啊?!眾人都被這一消息給驚呆了。
劉縣丞更是看了一眼林家的人之後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陳欽等人緊緊跟隨。
楊太太也是眉頭緊鎖,深深地看了林蔚然一眼,才在丫環的扶持之下離開。
羅永福整個人如同鬥敗的公雞,深感丟臉,也灰溜溜地走了,同時深知他這村長是奈何不了林家了。
等閒雜人等都走光了之後,林蔚然先上前謝過廖翌灃,「廖三爺,今兒謝謝你仗義直言。」
林家人見她道謝,便知是她認識的,林父林大哥等人也上前道謝。
一番話之後,廖翌灃識趣地告辭,他的人情落在宮令箴那裡,不落在林家,他無意與林家走得太近。
廖翌灃走後,陳掌櫃迎了上來,「恭喜啊,林四姑娘勝了一場,將覬覦者擊退。」
「陳掌櫃既然到了棗林村,一會上家裡去喝口水再走吧?」林蔚然邀請。
陳掌櫃的聽明白了這是有事要說啊,「也好,正好老夫也有點渴了。」
「就這樣便宜了他們嗎」林大哥不甘心。
當然不是了,餌已經咬上了,哪還能讓大魚掙脫呢?不過人多眼雜,林蔚然沒說話。察覺到一股強烈的視線,她順著感覺看了過去,看向林昭然正用探究的眼神看著自己。她面無表情地回視,沒一會,林昭然自己頂不住移開了視線,小樣!
晉陽縣令剛回到縣衙就聽聞了這麼一出,身體的疲累之餘外加在長淄鎮毫無進展的挫敗讓他一下子怒了,直接踹了縣丞一腳,「本事不大,野心倒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