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因為天氣漸熱, 今日指派來的宮車類似軺車一樣的四面敞開頭上蓋頂,少商坐在微微搖晃的車上,遙遙望見長秋宮那巍峨高聳的鳳形飛簷, 忍不住問起在車旁騎行的小黃門來。
「陳內官,我記得頭一回隨阿父阿母進宮, 是從南面宮門進來, 一路穿過了好些宮殿園林,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呢。今日卻這麼快就要到了,既然有近路,那日為何不走呀。」
陳姓小黃門見她貌美天真,一路上和自己說說笑笑甚是隨和灑脫, 就笑道:「宮裡尋常宣召臣子家小進宮, 自然要按著禮數走, 可如今女公子與淩大人訂了親, 這不是陛下半個新婦了麼, 自家人當然可以從東西兩面宮門繞近路……哦喲,到了,程小娘子請下車, 這裡起咱們得走著過去的。」
少商認識這條通往長秋宮的宮巷,說是巷子, 卻寬闊筆直的差不多有六車道了。她提著裙子小心的被宮婢扶下車駕, 仰頭看看兩邊青黝高大的宮牆, 心道:得, 就差高壓鐵絲網了。
陳內官在前引路, 兩邊是猶如默劇演員般的宮女宦官,少商被圍在這片朱玄二色中間走著,苦中作樂的想:跨省要犯也不過如此,差不多有國際引渡的排場了。
沒走幾步,陳內官忽停下了腳步,然後整排儀仗全都停下腳步,少商從人群縫隙間看去,只見對面走來一位由奴婢簇擁著的高挑女子。
陳內官恭敬的低頭作揖:「見過公主殿下。」
周圍宮婢宦官都紛紛跪下行禮,少商頓時陷入困惑,她是應該隨陳內官站著作揖呢,還是應該隨左右跪下磕頭呢。算了,禮多人不怪,她決定行個大的,就隨宮人們一道跪下了。
公主不去理睬陳內官,仰著頭高傲的徑直走入人群。隨著她越走越近,少商終於想起來,這不是那位和自家駙馬仿佛有物種隔離的公主嗎,依稀記得駱濟通介紹她排行第三。
三公主二十來歲的模樣,身形窈窕,面容姣好,只是眉目略有幾分淩厲,顯得不甚好相處。她今日身著一件用整幅朱紅色紵絲薄緞裁成的曲裾深衣,長長的裙裾向後延伸,緣處鑲有泛著金光的五彩織錦,這樣珍貴的布料就這麼隨意的拖在地上,隨著她的走動,風姿婉然。
眼見三公主直直朝自己走來,面色不善,少商心裡有些慌,她原本以為率先為難自己的應該是那什麼寡婦郡主或者包養遊俠兒的公主呢,沒想到竟是這位已經嫁了人的,看來淩不疑的輻射年齡範圍十分廣泛呀。
三公主走到她面前彎腰低頭,用修整優美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顎:「原來你就是程少商,果然是姿色姝麗,洵美且異。」
少商被掐的下巴生疼,肚裡大罵:你丫丫個呸的裝個什麼旋風十八逼,那日宮宴上你足足盯了老娘有一百八十秒,現在來說什麼『原來』不『原來』!
用手指挑別人的下巴,這是一個十分經典的輕侮姿勢,稍微改變一下手指挑起的角度和臉上表情,還可以作為霸總邪魅狂狷的標誌。唯一的問題是,兩邊的高度差距不能過大。三公主本就比少商高了半個頭,這會兒少商還跪的十分『恭敬』,才勾了一會兒她的下巴三公主不免腰酸脖子痛,只能悻悻然的放下手指。
「說說吧。」三公主繞著少商慢慢走著,目光冰冷而挑剔,「你是怎麼勾搭上十一郎的。」
這個問題十分刁毒,少商心中暗歎一口氣,說不得,她得饒上些皮肉了,就當太妹職業再培訓了吧,只希望真的如程老爹所說,皇帝老爺對這門親事十分熱忱。
打定主意後,她慢慢跪直身子,道:「敢問公主,何為『勾搭』。」
三公主倏然站住,冷笑道:「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叫你答話你卻敢違上!」
少商神色絲毫不變,淡淡道:「殿下此言差矣。小女子若順從殿下答了話,就是承認了這『勾搭』一事。為了家門聲譽,小女子寧願殿下責罰。」
三公主冷冷的罵道:「你個賤婢,居然敢忤上不敬!來人呀,給我掌嘴!」
少商趕緊把頭仰起來,擺好姿勢等著別人來打,誰知那陳內官忽高聲道:「且慢。」
三公主陰陰的回頭:「你也要忤逆我?」
陳內官不卑不亢的躬身道:「殿下您仔細看看,今日卑職帶著的可不是長秋宮的人。出宮前陛下就吩咐小的送程小娘子入長秋宮前,先將人帶去御前,陛下有話要示下。殿下,您再好好想想,真要叫程小娘子頂著被掌了嘴的臉去面聖麼。」
三公主怒火熊熊:「你別拿父皇來嚇我。怎麼,我貴為公主還責罰不得一個無職無銜的賤婢了!拼著叫父皇責駡,我今日也要打這賤婢!來人呀……」
「來什麼來!誰都不許動!」——忽而一個清脆高亮的女子聲音從巷角傳來,隨即一群宮人簇擁著一位華服女子而來。少商趕緊抬眼辨認,正是二公主。
陳內官鬆了口氣,趕緊再度躬身行禮,周圍宮人閹人加上少商也依樣畫葫蘆。
二公主與三公主面貌身形皆十分相似,不過眉宇柔和,嘴角時常掛著一抹微笑,便瞧著十分平易近人了。她今日身著一襲高腰束身的雪青色舞裙,服飾俐落素淨,髮髻梳成高高的望月式,如此迎風疾步而來,恍若飛仙。
她向陳內官微微頷首,又看了跪在當中的少商一眼,然後對著自家妹妹板起臉道:「之前你剛被父皇罰沒了三成食邑,怎麼又犯強了,還沒罰夠?!」
三公主神情一僵,又冷笑道:「我是最不討父皇喜歡的,既然如此,拼著再受責罰,我也要照著自己的心意行事!」
此言一出,少商頓時心有戚戚焉——原來皇帝的女兒都無法隨心所欲,那麼一個中等武將的女兒吃癟顯然合情合理多了。
二公主上前幾步,拽著三公主的胳膊走開幾步,壓低聲音罵道:「你現在說的光棍,回頭別又說花用不夠,來找我借錢!這些日子母妃好容易肯見你了,你別又惹事!」
三公主有些軟了,涕道:「二姊,我心裡好苦啊……」
「苦什麼苦!你與妹婿都有兒子了,還想如何?」二公主又罵又勸,「趕緊死心吧,父皇尊崇儒學那套規矩,是不會讓你隨意絕婚改嫁的!再說了,你想想叔祖家那守了寡的,她倒是沒有郎婿了,難道就嫁成淩不疑了?!」
三公主忍不住滴下淚來:「他,他怎麼這麼狠心……」
二公主這些年聽這些話都耳朵生繭了,厭煩道:「你有完沒完,十一郎小的時候也沒見你另眼相看。後來他大了,高壯了,你就生起心思來了,人家還非得依你不可呀!好了,這裡不方便說話,趕緊跟我走!」
說完這話,二公主就扯著三公主走了回去,面帶微笑將自家妹妹一把推給宮人,然後雙手扶起少商,略帶幾分尷尬的笑道:「快快起身,都快是自家人了,還做什麼行大禮。那日見過少商妹妹後,我就向十一郎討了喜酒,誰知這豎子裝模作樣的冷著臉。現在我是知道了,原來是父皇怕妹妹年紀小,要好好教導一番再成婚呢。」
少商就勢站了起來,暗想你們姊妹倒有趣,一個像是沒長腦子,另一個像是長了倆。但她依舊什麼沒說,隻恭恭敬敬的再作了一個揖。
二公主見她稚氣可憐,恭順柔弱(錯覺),便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轉身就去捉正要離去的三公主:「你去哪兒?」
三公主用力甩開親姐的拉扯:「我去見母妃。」
「那可太好了,我也去見母妃,我們一道走吧。」
「……我想先去拜見母后。」
「妹妹說的有理,進宮自應該先拜見母后,相逢即有緣,我們還是一道走吧。」
「我不會再惹事了,我自己會走!」
「其實阿姊是怕自己惹事,有妹妹在旁看著阿姊,阿姊就放心了。」
三公主:……
少商低頭忍笑,她忽然覺得二公主是個很有趣的人,忍不住偷偷抬頭看了她一眼,誰知這匆匆一抬頭就讓二公主瞥見了。二公主怔了下,見那女孩很快又低下頭去做老實狀,可適才須臾一瞬間她只覺得笑意無邪,靈動善嫵——她再回頭看看把什麼情緒都擺在臉上的胞妹,忍不住搖搖頭。
陳內官見麻煩已了,趕緊喝令宮婢閹人起身繼續走,二公主也緊緊扯著三公主往另一個方向去,誰知此時卻從巷角再度走來一群人,當頭的正是淩不疑。
此處已是北宮禁處,淩不疑不能騎馬駕車,身旁衛士也不能全甲重械,然則這十餘名貼身侍衛皆身著淺色勁裝袍服,腰佩輕劍短刃,隨在淩不疑左右亦步亦趨,無論戒備的姿勢還是行走步伐都肅整輕悄,統一無異。
這一行人就這麼安靜的徑直走來,少商這邊的宮婢閹人連同公主隨從都猶如被施咒定了形般一動不動。三公主看見淩不疑,臉上既驚又喜,二公主卻想今日之事怕不能善了了,歎息間看見前側的少商始終低著頭,甚至有幾分驚懼之意,心裡不由得大奇。
淩不疑這時已走到近前,陳內管拱手笑道:「十一郎怎麼來了,陛下今早還念叨你呢。」淩不疑亦拱手回禮,抬起頭時,陳內官驚聲道:「哎呀呀……十一郎你的臉怎麼了。」
眾人看去,只見淩不疑今日身著一件玄色直裾長袍,烏綾束髮,然而白皙的面龐上有幾縷血色刮痕,深黑的衣領內雪白的裹布若隱若現。
三公主當即驚呼起來,當即就要撲過去,卻被二公主死死拖住。二公主大聲道:「十一郎,你這是又哪裡淘氣去了!」
淩不疑笑道:「無妨,只是前日夜晚騎馬不慎,從馬上摔了下去。」
少商本就不安,不知如何面對這位剛剛『被分手』的未婚夫,此時聽到『前晚』二字更加驚疑,正打算捧著臉驚呼著關懷兩句,淩不疑走到她身旁,冷冷的一眼瞪過去,低聲道:「你先別說話!」少商立刻把張開的嘴閉上了,囁嚅著低下頭去。
淩不疑也不管周圍近百雙眼睛看著,伸手就拉起她柔弱滑膩的右手,將她扯到自己身後遮了起來,看見這明晃晃的保護姿態,三公主眼珠都紅了,眼眶含淚正要說話,二公主趕緊搶在她前頭,笑道:「這可真是奇聞了,你自小騎術了得,閉著眼睛都能在馬上翻來躍去,如今怎麼失手了!」
淩不疑似乎對二公主十分尊重,和氣道:「適才陛下已訓斥我了,說我不該酒後縱馬,不知死活。」
少商聽到這裡,不安的低頭扭了扭右手,小小的手掌被微微發涼的大掌牢牢握著,全然動彈不得。
二公主又笑斥了幾句,淩不疑就轉身客氣道:「內官辛苦了,今日天不亮就出宮去迎吾婦,子晟這裡多謝了。適才陛下眼下正在尚書台後殿,我自領吾婦前去,就不勞陳內官了。」
聽見『吾婦』兩字,周圍宮婢閹人都忍不住紛紛去看淩不疑背後的少商,或含笑,或悄聲細語。三公主本來如同向日葵般欣喜的望著淩不疑,聽聞這兩字此時頓時癟了一半,二公主只好用低頭撿葵花籽的姿勢歎氣。
少商側身站在他背後,仿佛被一座高大挺拔的山嶺遮蓋著,既安全又壓抑。山就在那裡,移不走挪不開,管束和保護,她都只能接受。
陳內管眉開眼笑:「十一郎折煞奴婢了,給陛下當差是應盡的本分。」他用飽含『理解』的眼神看看淩不疑和少商,「這樣也成,就請十一郎…呃,自便…奴婢就偷個懶了。」隨後他向兩位公主躬身告退,順便帶走自己領來的宮婢和閹人。
呼啦啦的人少了三分之一,淩不疑回過身來面朝兩位公主,斂下微笑:「我與兩位殿下有話要說,請摒退左右。」同時他自己揮手示意,隨身侍衛猶如沉默的海浪般迅速退開。
二公主心裡早有準備,也叫隨從遠遠走開。如此,這段宮巷就只剩下他們四人。
淩不疑從身後將女孩牽了出來,問道:「適才三公主對你說什麼了。」少商心知不該告狀,正要掩飾幾句,淩不疑又道:「她是不是罵你『賤婢』了,還說你勾引我,更要掌你的嘴?好,我俱知曉了,想來也是如此。」
少商:……
二公主好氣又好笑:「十一郎你沒來前,少商妹妹尚且能說兩句。你一來,她一個字都不用說了,你這性子也忒霸道了。」
淩不疑垂下睫毛,淡淡道:「二公主您不用替三公主打岔,我要說的話總是會說的。」
二公主苦笑著搖頭:「你呀你……」
三公主一直繃著臉,這時忽大聲道:「阿姊你不用替我攔著,他自小刀口無德,要說什麼就說好了!我還怕他麼……」
淩不疑往前踏出一大步,被拉著的少商踉踉蹌蹌的跟上三步,對面的三公主被他氣勢一震,慌張的退後兩步,只有二公主停在原地繼續苦笑搖頭。
「都城裡人皆道三公主風流囂狂……」淩不疑緩緩開口,「可我知道不是。」
三公主臉色先是煞白,聽到後半句猶如破雲見日,心生狂喜。
「——殿下您只是多情,又不懂得遮掩。」淩不繼續道,三公主驟然墜入冰窟。
二公主看著自家妹妹惶惑數變的神情,滿心憐憫。
其實高門貴婦風流的多了,從前公主養面首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不過人家都會把面子上的事圓上。不像胞妹,雖然頻繁宴飲,廣邀俊俏的文士狼局調笑親昵,但真要說什麼傷風敗俗之事卻不見得做過。
淩不疑道:「殿下年長我三歲,同在陛下跟前長大,殿下年少時的幾段情愫,我難道不知道。殿下婚後不快,我亦知曉。」
三公主顫著嘴唇:「……你,你以前就幫我遮掩許多次。」
二公主歎道:「外面不知道十一郎的性情,我們自家人還不知道嗎。他是面冷心熱,就跟我們嫡親弟弟一般。你那年半夜難產,還是他連夜扣開宮門,讓父皇賜下侍醫,你這都忘了嗎!」
三公主已不復適才飛揚跋扈的模樣,低聲道:「我沒忘記。」
「是以,你今日就以羞辱吾婦來回報?!」淩不疑冷冷的質問。
三公主含淚道:「不是的,我怎麼會想要羞辱你。只是我聽說這程少商粗鄙奸猾,狐媚狡獪,我不希望你……」
淩不疑冷冷打斷道:「公主自己看錯了一個又一個男人,今日倒來指教我如何看人了!我知道外面議論公主的話多有不實,公主卻以外面的風傳來置疑我的未婚妻!」
三公主頓時語塞,嗯啊了幾聲,滿懷希冀的看向俊美的青年,忍羞道:「好,就算是我的不是,我這就給程娘子賠罪。可是,十一郎,你自小待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裡,我年少時不不會看人,不懂怎樣才是好郎君,如今我我……」她面上泛紅,表白之情溢於言表。
少商不屑:蠢貨。
「公主請住口。」淩不疑冷冷道,「辱沒宗室門楣的話,公主還是不要說出口的好。」
三公主猶自不肯甘休,二公主羞臊的看了眼被淩不疑遮的只剩下一片裙角的少商,忍無可忍的罵道:「你究竟要不要臉,尊貴體面都叫你丟入東海了!你如今有夫有子,又不能絕婚改嫁,你還想如何?難道要十一郎給你做情夫!」
三公主張口結舌。她自小沒什麼算計,如此情形也不知道將來究竟該和淩不疑怎麼樣,只知道心裡喜歡就一定要親近相好。
「二姊姊您想多了。」淩不疑譏諷道,「三公主從不去想旁人會怎樣,也不理什麼後果禍患,她只知自己高興就好。她喜愛的也不是我,是她自己。」
說到這裡,他手掌微微用力收緊,少商頓時吃痛,哀求的用另一隻手又拍又摸他的手臂。也不知是不是奏了效,淩不疑又緩緩鬆開手掌。
少商心裡大罵:你知道我心裡最喜歡的也是我自己就好,幹嘛還死纏著我不放!
「三公主,以前就算了,可今日我不得不把話說白了……」淩不疑直直看過去,二公主看了眼胞妹,朝他輕輕點頭。
淩不疑冷聲道:「殿下,你莫要自欺欺人了,我多次助你,為你遮掩,究竟是為了你還是為了陛下,你心裡清楚。陛下恩慈,撫育我長大,他國事勞累宵衣旰食,可他的女兒只知風月情愛,全不顧他的顏面,屢屢惹禍——我心中早是厭惡至極!」
「你你……」三公主心痛欲裂,她本是多情直率之人,此時猶如被人割出血淋淋的傷後再灑上一把鹽。
二公主歎息,只有這樣不留餘地才能斷了胞妹的念想,免得她又受人利用做錯事。
三公主搖搖欲墜,臉色煞白的扶著二公主,強撐道:「我都清楚了,你不用再說了。我還沒那麼厚顏無恥。你說我對程少商武斷,好好,那就當我聽來的都是錯的,只盼你將來不要後悔……」
「三公主。」淩不疑立的筆挺,神色沉靜,眸色冷峻,「我今年二十一歲,自小到大,陛下多少次惦記過我的婚事,兩位殿下最清楚。可直至數月前遇到少商,我才動了婚配的心思。除她之外,沒有旁人。」
這話說的斬釘截鐵,兩位公主都愣了。
片刻後,二公主目露欣慰之意,三公主黯然神傷,閉眼轉身。
少商側身低頭而站,一手依舊被淩不疑握著,另一手按在他強健有力的臂膀上,掌下的肌束修長溫暖。陽光越過高高的宮牆,猶如碎金般紛紛灑落一地,也落在女孩身上,將她煙水碧的衣衫點綴的枝葉繁茂,花蕊微綻。
暗青色的宮城地磚斑斑駁駁的,是以無人發覺,女孩腳尖旁的地磚上落了兩滴黝黑。
少商輕輕踩上去,將它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