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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姐》第90章
☆、第 90 章

  聞琉已經走了半個多月,宴府安安靜靜,同樣也沒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市井喧囂,議論紛紛,好在官府威嚴一直都在,居心不軌的鬧事者被抓過一次後,再不敢輕舉妄動。

  百姓言論繼續發酵,京城之中彷彿有只無形的大手,暗暗推動著輿論的發展。

  宴卿卿腹中孩子已有三月,肚子卻比往常婦人要大上一些,幸而現在穿的衣裳寬鬆,看不出來,但再過些日子就瞞不下了。

  或許真如聞琉所說的樣,肚子裡的是雙胎。

  她害喜愈發嚴重,事情也準備得差不多。

  府內下人仍有人不知道她有孕,管家倒是知道了,大為一驚,臉色都變了。宴卿卿面色淡淡,只是同他說自己近日食慾不振,怕是沒心思,讓他照看好宴家。

  等過了一天,宴卿卿讓人朝靜安寺的老師父送了拜貼,收拾一頓後便上了馬車,聞琉留下的暗衛跟在後面,護她安全。

  天色昏暗陰沉,時而有涼風刮過,相然撩開窗幔朝外看了眼,皺了皺眉。

  宴卿卿的手肘搭在馬車木桌上,手指白皙纖細,撐住額頭,閉眼小憩。嬌挺的雪脯輕輕起伏,淺綠羅鈿裳透著淡白,玉鐲翡翠,本是清雅的著裝,硬生生被她穿出了豔媚之感。

  相然的手放了下來,壓低聲音對宴卿卿道:「小姐今日還是讓人別動了,這天眼看就要下雨,到時萬一出了意外,傷著了怎麼辦?」

  宴卿卿睜了眼,抬手半捂住嘴,她腹中有淡淡的噁心之感,一直降不下去。宴卿卿輕輕搖頭,並未多語——下次再出來,這肚子恐怕就真的藏不住了。

  靜安寺路上有段一不太陡峭的懸崖,名叫忽兒崖,路面較為寬敞,雖是不陡,卻深不見底,極少有人靠旁側走。

  聞琉那時說她比誰都清楚,宴卿卿否認不了,她騙不了自己的心,所以她一直在逃避。宴卿卿忽然咬了咬唇,手輕按住酥軟的胸脯,壓下那股嘔意。

  以後若是逃了再被聞琉找到,倒還不如讓他直接以為她死了,永生不復相見,各不為難。

  天上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密密麻麻連成一片,看不清前方的路。侍衛還沒來得及問宴卿卿是否要避雨,馬車外就忽然亂了起來。

  慌亂的蹄聲落在地上,刀劍交雜聲忽地響起。宴卿卿心中有事,一時不查,身子差點摔了,相然連忙過來扶住她。

  車夫慌忙拉住起亂的馬兒,馬匹受了驚,四處胡亂衝撞,一群高大的黑衣人拿著鋒利的刀劍,突然出現在眼前,肆意砍殺抵擋的侍衛,另一群暗衛同時出現。

  一時之間,地上竟然浸出了血紅的痕跡。

  相然被馬車顛得頭暈,心中覺得怪極了,卻仍然不忘護住宴卿卿,低聲問道:「小姐?是他們過來了嗎?」

  不可能。

  宴卿卿手微微攥緊,心下倏地駭然,後脊骨升起陣陣陰冷的寒意,讓她頭皮發麻。還沒到忽兒崖,不可能這個時候出現。

  她是冷靜之人,慌亂了會後便扶著桌沿掀開窗幔,正有一眼如銅鈴的黑衣蒙面人舉刀相對,要刺入馬車之時,又被暗衛截殺,濺出的血跡灑上馬車窗沿,宴卿卿指尖沾了熱乎的血液。

  馬夫被一箭射下,馬匹沒了控制,四處亂跑,宴卿卿被晃得跌坐回馬車中,渾身僵硬,指尖顫抖。一暗衛上了馬車,拉住韁繩,駕著馬車離去,他的腹部被黑衣人刀劍砍傷,鮮血湧流。

  「宴小姐請坐好,」暗衛並不把身上的傷口當回事,駕車快行,「是屬下們疏忽,竟未察覺有賊人伏擊,前方有您的人,定不會出事。」

  宴卿卿已經來不及想這暗衛為什麼知道前面有她的人,她扶著桌沿,在馬車中頭暈腦脹。那幫黑衣人來勢洶洶,勁力極大,倒下一波之後,竟又有人接連出現。便是暗衛再多,也擋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早有預謀。

  誰要對她下手?宴卿卿還沒想明白,頭就突然撞上了馬車壁,腫了一塊,她倒在相然身上。指尖紅色的溫熱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跡染上她的裙擺,忽兒崖就在前方,又一支兇狠的利箭落下,暗衛從馬車上摔了下去。

  泥濘的路上濕滑,馬匹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橫衝直撞,直直往懸崖邊上沖,拉也拉不住。

  ……

  新上任的御林軍統領姓楊,名叫楊捕時。性情直爽,遇事鎮靜,在宴將軍手下待過。上任統領在宮變之時立功升官,便升了他來保京城安全,能在這位置,自然是信得過的。

  楊捕時知曉宴卿卿有孕,平日巡邏時都會暗暗讓旁人多注意宴府,如果不是怕做得太過招人懷疑,御林軍今日該會出一隊,護她去靜安寺。

  她帶的人也不少,他也就沒擔心。

  接到宴卿卿出事這一消息時,他正在查看密探傳來的有關各大臣密報。楊捕時立即站了起來,他沉臉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暗衛渾身是帶血的泥濘,身受重傷,卻仍然低頭說清緣故,聽聞有似蒙古國人身型樣貌時,楊捕時眼中一厲,讓人帶暗衛下去療傷。

  宴卿卿在忽兒崖佈置私兵皇上已經查到,本是想著讓她借此事出京避風頭,怎可能突然冒出一群外邦人截殺?她就算再怎麼精心設計,也不可能與蒙古國人合作。

  楊捕時背著手,在案桌面前行來走去,焦躁不安。宴家小姐乃忠臣孤女,那些外邦人到底是因她這層身份,還是因為她懷有龍胎動手?

  陛下千叮嚀萬囑咐,要他拼了命也要護住這位小姐,現在如何是好?他當即朝外喊了一聲,迅速派出府衙內英武之士前去忽兒崖找人。

  即便沒陛下的囑託,宴將軍對他有救命之恩,她的女兒他不可不顧!

  御林軍一路快行,到了忽兒崖,結果卻只看發現死去的暗衛以及一些身份不明的黑衣人。裡面有暉朝的,也有蒙古國的人。暉朝的人臉有些熟,應該是宴卿卿帶出來的,可而這些蒙古國人又是從哪裡來的?誰的人?

  楊捕時派人前去調查,又蹲下查探這些人的傷口,皺了皺眉,這些人死了沒多久。

  宴卿卿不可能帶這點人,其他的人呢?若她出了事,那他們為什麼不出來?

  崖邊有馬車印的痕跡,被雨水沖散,像是被狂躁的馬兒徑直拉下了懸崖,並未有半分停下的壓痕。

  除非是神仙降臨,否則誰也救不下這輛馬車。

  楊捕時手心冒冷汗,看著這痕跡,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下了死令讓所有人不可多言,隨後又派人抓緊時間下去搜尋。

  萬一宴卿卿的人是怕受陛下懲罰,所以不敢出來呢?

  「靜安寺旁也不要放過,若宴家的小姐在京城遇了害,我等下去也無顏見宴將軍。」

  他一回到京城便私下去了劉右丞府邸,只說對百姓言論有疑點,故來找劉右丞問清楚。

  劉鬱威暗中見他,楊捕時這才急匆匆地說出宴卿卿遇事!那時在場的暗衛幾乎都死了,有幾個回來報信的,也傷痕累累,誰也說不準忽兒崖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照那樣子,要想活著,恐怕也不太可能。就算最後還活著,他們怕也難找到人!

  皇上十分寵愛宴家小姐,把人看得比命都要重要,上次甚至為了得她憐惜挨了趙郡王一刀。等皇上回來,這位就是枝頭上的鳳凰,怠慢不得。

  可皇上現在才出征半月,出了這檔子事,要是告知他,擾亂聖心,豈非是滔天大罪?

  劉鬱威也沒想到竟會出這種事,老臉一變,手中的茶杯被嚇得掉落至地,水濺濕了鞋襪。

  先不論聞琉與宴卿卿的關係,單是她的身份就特殊至極,倘若讓百姓知道他們連功臣之後都護不住,日後就算解了當務之急,恐怕也要被人罵上幾句。

  劉鬱威沉臉思慮再三,他讓楊捕時吩咐暗衛直接瞞下了這一消息。

  聞琉待宴卿卿有多看重,劉鬱威以前不知道,現在當然什麼都看清了,可偏偏就是這時候!就算要了他性命,這事也必須得瞞下來!

  劉鬱威沉聲道:「其中尚有疑點,繼續找,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沒見著屍體就是活著,便是你我二人性命不保,也萬不可讓皇上知道此事!」

  劉右丞惜命,但國家大事面前,卻也分得出的輕重。

  「已經讓人封鎖消息,也派人下去查探,」楊捕時皺眉,「怕是凶多吉少。」

  宴卿卿本就有心思要走,倒是有可能被人救走。楊捕時親自去查這件事,線索查了一半就斷了,彷彿有什麼人刻意掐斷。他的心底壓了塊巨大的石頭,而底下的人找了好幾遍,不管怎麼找,也沒找到宴卿卿。

  ……

  淅瀝的小雨下了整整一天,現在已經停了。靜安寺外旁有一波巡邏的官兵,聽說有罪惡滔天的人越了天牢,往這個方向逃,近幾日京城的看守都嚴密許多。

  郊野有處隱蔽屋院,離靜安寺很遠,院落內打掃乾淨,旁邊有一面善的中年人,正與小廝商談,細細吩咐之後,推門進了這間屋子,隔著厚簾,他道:「小姐,已無大礙,追殺之人皆已解決。」

  宴卿卿臉色蒼白,撐起虛弱的身子問:「錢叔,京城可有消息傳出來?」

  錢叔是她父親的親信。

  「沒有。」那中年人道,「問了宴家人,御林軍傳消息說小姐要在靜安寺中祈福。」

  「確實是楊統領會做的,那邊應該還在找我,」宴卿卿道,「等相然休息好了,就出發吧。」

  「新馬車已經備好,待小姐身子好些便可以走了。」

  宴卿卿輕輕應了聲,又扶額躺了下去。

  馬車被她的人強行制止,最終停了下來,僅差一點就要摔落山崖,驚險萬分。

  後面仍有幾個追過來的人,結果怎樣已經不必宴卿卿擔心。

  她昨天受驚,動了胎氣,倒是沒事,宴卿卿自己也怕出意外,帶了些保胎的藥丸。她下車時又淋了雨,來了這屋子便開始發燒,幸好平時養得好,沒過多久燒就退了。

  相然當時也被嚇得不輕,連路都走不了,見宴卿卿發燒又在一旁服侍半宿,才在一旁的躺椅蓋被睡下不久。

  餘下旁事全交由錢叔來做,雖沒料到會出這個意外,但與她想要做的也大同小異。

  錢叔是從邊疆跟著她父親回來的,處事精明,忠誠無比,剩下的問題不用她著急。

  光亮透過雕花窗牖照進屋內,宴卿卿閉眸暗思,知道她今日會出門,又懂得聞琉派人過來,怕是某個認識的熟人。

  她抬手慢慢捂住眼睛,那幫人並不知她差人設計埋伏,在忽兒崖與她的人廝殺,最終還是落了下乘。宴卿卿看過那些人長相,粗獷又兇狠,身形高壯,不是暉朝人,莫不是旁人已經知曉了什麼事?

  倒不知道聞琉是否已經算到,即使不知,楊統領也應該會往下查。

  宴卿卿慢慢側過身子,白色裡衣中藏著嬌嫩的肌膚。她總是在想他知道一切事,或許不久之後,連她還活著,聞琉也猜得到。

  立後一事太過匆忙,連宴卿卿都看不懂他想做什麼。可不管如何,宴卿卿始終無法做到心無芥蒂,就算以後她真的入了宮,恐怕也只是和聞琉相敬如賓,然後再由著宗禮幫他納一個又一個的妃嬪。

  宴卿卿不想,她著實怕極了聞琉,即使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怕他。

  他那人聰明過頭,連她暗中的動作都一清二楚,萬一起了疑心,順著線索往下查,定能查出想知道的東西。

  她先前準備去揚州,現在該換個地方了,既然決定要走,總歸不能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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