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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殺始於夏日》第71章
第七十章

  大半個月下來,礦源的位置已經基本確定,初步判定氧化銣容量達到至少50萬噸,是超大型原礦,大部隊人馬也分批次陸續趕到,幾片工作棚在河谷兩側搭起,營地也擴大了一圈又一圈。但前來報到的多數並非技術人員,而是真槍荷彈的夥計和僱傭兵,他們老闆是時湛陽的好友,他們也已經習慣了為時家做事,高昂的佣金使得這群刀頭舔血的男人做好了長達數月人間蒸發的準備。

  的確,時湛陽並不打算貿然開採那處礦產,就算銣採出來也提煉成功了,可以賣了,賺的錢卻是燙手的。曾經因為這點錢,許多人命搭進去,幾十年的恩恩怨怨被埋下去又拔出來,連帶著數不清的令人反胃的事實,現在這一切終於快要結束,假如再把那些錢撈上,時湛陽覺得髒自己的手。

  他倒是寧願那些破爛礦石永遠不見天日,長久地埋在雲母石下,就像被博物館收起來偶爾展覽的受詛咒的皇冠。現階段要做的也只是確定它的存在,再保證江口組拿不到它而已。

  僱傭兵弄了一百來個,邵三領著一眾老夥計也要留在此處看守,時湛陽認為自己已經把事情做絕,動靜鬧得再大些,除去容易走漏風聲之外,恐怕還會引起某些不必要的外交爭端,他可不想被那些當官的請去吃飯。眼見著一切步入正軌,他和邱十里決定離開。

  臨行前一天,傍晚時分的濃霧又漫漫地泛起來,大家聚起來吃餞別飯。矮茶几露天擺了一小圈,烤爐大概上了十幾個,酒不能喝大,幾杯過後就要用茶代替,鮮肉才剛剛運了兩車進來,可以敞開肚子隨便吃,邵三等人一想到即將長時間見不到大哥大嫂,不由情緒激動,摟上八仔等人怪叫不已。

  時湛陽心情非常不錯,笑瞇瞇地看著兩個部下手腳笨拙地表演搞笑探戈,邱十里也笑,捧場地帶頭鼓掌,給大哥烤好了幾片肋眼幾片羊腿肉,又把小烤爐的溫度調到不烤人的溫度,他往營地走了一段,找到剛剛睡醒,正蹲在一邊遠遠看著眾人吃肉的江口瞬。

  白髮高高地紮了起來,比平時柔順許多,穿了一身灰,江口瞬像個幽靈。

  「不去看看?」邱十里問。

  「肉我不太吃得下去,聞到肉味,我想吐,」江口瞬把電腦放在柔軟的草地上,壓塌了一大塊,他轉而道:「你大哥這次下血本了啊。」

  邱十里在他旁邊蹲下,遞給他一個西紅柿,自己也拿著一個啃,「嗯,最貴的就是人力,這麼多人住在這種地方,補給也麻煩。」

  江口瞬鬆鬆地笑了,西紅柿他也不吃,就隨手塞到口袋裡,「這就是他才能做到的事,就算我先一步找到了銣礦,我也守不住它。」打完這一段,江口瞬垂下眼開始緩緩搓手,手背上有些類似潰爛的瘢痕,他就看著自己搓。

  「我哥很不容易。」

  「是,他這種人也很可怕。」

  「要看對誰,」邱十里側目瞪著江口瞬,把最後一口果肉塞進嘴裡,本地產的西紅柿糖分不小,弄得他手指間黏糊糊的,如果是在時湛陽面前他就會直接舔,可現在不是,他還是老實掏出手帕簡單擦了擦,「他做他認為對的事。」

  江口瞬點點頭,「我們不也是嗎?」話畢,他仰面躺倒在地上。

  「你出去之後準備做什麼?」邱十里回頭問道,準備最後提一遍治病的事。

  「我不出去。」江口瞬在膝蓋上架起一條腿,電腦緩緩往下滑,滑到他的肚子上。

  「我準備留在這裡,論學歷我也足夠在技術團隊待著了吧?」他又道,「還不收費。你們不相信我的話,我可以把電腦交給你們,沒了它我做不成什麼壞事。」

  邱十里失笑,「你這又是何必。」

  「何必?邱,你這樣問,是覺得我在等死?」

  「你沒有等死?」

  「啊,的確,我就是在等死,」江口瞬又笑,這次卻不是寡淡的,好像想到了什麼天大的好事,敲擊鍵盤的節奏也變得專注了許多,「該做的我已經做完,如果能活到十六個月後,我只剩最後一件事。在這之前,留在這裡,我很舒服,也覺得很安寧,就算下一分鐘死了,遺憾也不會太大。」

  「我沒有辦法理解。」

  「你也不用理解,」江口瞬的面色都寧靜了,「你足夠幸運的話,一輩子不要理解。」

  「我可以問問是什麼病嗎?」

  「我可以告訴你,是只能抑制,不能治療的病。」

  邱十里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望著一百多米開外時湛陽的背影,在亂糟糟的人群中鮮明,接著看到幾縷從他指間逸散的白煙,不太真切。

  「我們明天一早出發,」他又去瞧江口瞬,「到時候再把電腦給我吧。平時有什麼需要,就找邵三聯繫我。」

  江口瞬略顯詫異,就像是邱十里突然太乾脆,也太冷靜,把他也驚到了似的。

  「謝謝。那就拜託了。」機械男聲最終這樣說道。

  第二天早晨日色晴朗,一行人即將直接乘坐直升機離開。送行的時候江口瞬穿戴都比平時整齊,還是那樣冷眼旁觀地待在一邊,沒什麼表達的欲『望,那位幾乎成為「專職帶路員」的小薩滿也來了,換了件深赭色的衣裳,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背著手,偏著腦袋,好奇地看著那幾架正在嗡鳴的龐然大物。

  邱十里推著時湛陽登上第二架,把輪椅固定好,又在一邊坐下。那部頗有些神奇的電腦就在手提箱裡。機身起飛拔高之後,邱十里又往地面看了一眼,他居然看到雲,雲就在很低很低的地方稀薄地飄著,在雲下,江口瞬已經走開了,小薩滿還是揚著臉,正面迎著草原上的驕陽,遠遠地看過來。

  江口組的事情暫且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等待,自家的公司還有一大堆事情攢著要處理。比起離開之前的忐忑不安灰心喪氣,邱十里只覺得自己像是變了一個人,就連西海岸初夏乾燥炙烤的氣候也是宜人的,更別提成堆的工作,他幹勁十足,還挺享受。

  不過,還有一件事橫在他的心上,邱十里發覺時湛陽有時會消失,整個下午不見人影,也不是去談生意,不過時湛陽似乎沒有刻意瞞著他的意思,每次都不會避著他走,有一次兩人還在一樓的電梯口迎面碰上,說了下午好,邱十里扭過頭,看著大哥被推出旋轉門,上了等在外面的轎車。

  電梯門合上又打開,邱十里記下了車牌號,是輛沒什麼新意可言的公車,他當天就找到那司機,一問才知道,時湛陽去的是自家贊助的那家醫院。

  去醫院做什麼?看人還好,萬一是看自己呢?邱十里如自己料想的那般著了慌。

  每天還是一起乘私用電梯,在分頭走前親一口,中午一起吃飯,吃不放芝麻菜的沙拉,傍晚再一起下班,跨過大橋回家,一起在浴缸裡泡著,在床上躺著,邱十里有無數個機會去問清楚,但不知怎的,他就是開不了口。

  當再一次發覺時湛陽消失,他也如自己料想的那樣,很沒出息地跟去了醫院,懷著某種類似重蹈覆轍的猶豫和茫然,駕輕就熟地做起他的跟屁蟲。最後他在醫院第六層找到了大哥,確切地說,是找到了門外,時湛陽在室內,他就在走廊等著。

  這一層都沒有對外的診室,從頭到尾走過一圈,邱十里看到的全都是寬敞空蕩的房間,走進一間沒有人的,踏過鋪設了吸音材質的地面,邱十里看到一系列形狀各異的器材。

  他釘在原地愣了幾秒。

  如果沒有理解錯的話——這些是復建要用的東西。

  剎那間,這想法沉甸甸地兜在心裡,兜得邱十里額頭冒汗坐立難安,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開心還是不敢相信了,悶頭走出房間,在長椅上抄著手坐下,衝著時湛陽那扇門的方向。大哥本來沒什麼復建的興趣,對這種帶著輪椅和枴杖一起過的生活,他也應對得越來越熟練,此類狀態已經持續相當長一段時間,長到邱十里都不再去勸,只是一邊默默求醫問藥,一邊做好這樣一輩子的心理準備。

  是因為太忙了嗎?沒空在這種事上耗費精力,坐著的時湛陽也照舊能夠做到以前做得到的那些事。邱十里經常勸告自己這樣想,去放下那點期盼,去理解,去放寬心,然而,現在他那點期盼似乎成了真。

  等到下午四點,隔壁一扇門打開了,出來的是個約莫十幾歲的金髮小女孩。她塌著腰坐在輪椅上,全身都打著哆嗦,T恤也汗透地貼身,臉頰濕潤,眼眶紅腫,呼吸急促紊亂,噎得時不時打嗝,一看就是剛剛哭過。

  邱十里只看了兩眼就挪開視線。他不知道這姑娘為什麼哭,但他知道,從一坐不起到重新站起來,這個週期或許要持續半年,一年,甚至幾千個日月,並且你不知道最後的結果。這事對誰都一樣,都不容易,堅持的過程也是很苦的,無論是身體上的乏力和疼痛,還是心理上的焦灼和疲憊,這時候人往往不想要太多的關注,不想被人以鼓勵為名盯著不放,探究似的瞧。

  想必大哥也是這樣一種心理狀態吧?邱十里默默地琢磨,有些事情,自己不旁觀才是一種更大的支持。那麼,是不是現在悄悄走掉,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會更好一點?他考慮良久,還沒捨得邁開腿,那扇他一直在等的門就打開了。

  時湛陽穿了身純黑運動裝,膝蓋和腰胯上都固定了支撐的綁帶,頭髮汗得濕透了,劉海散下來往額頭上貼,顯得愈發烏黑,但臉色從容如常,一隻耳朵還戴著耳機,邱十里則狠掐手心,嘩地一下站起來。

  四目相對的那一秒,兩人都是一怔。

  是時湛陽先笑的,也是他先開的口,「我剛才還在想,這次會不會找過來。」

  聽到這話,邱十里也回了魂,他瞪圓眼睛,從那個年輕夥計手裡搶過輪椅扶手,示意人快滾蛋,又推著時湛陽迅速朝淋浴室去,「兄上是第幾次來了?」

  「四,還是五。」

  「……好吧,我還沒有太晚。」

  「我覺得沒什麼用啊。以後還繼續嗎?」經過兩個醫生,時湛陽還是若無其事。

  邱十里抬高聲量,認真叫道:「這才幾次,要有耐心!」

  時湛陽轉過臉,用鼻尖蹭他的手背,只是笑,還把另一隻藍牙耳機塞給他,貼心地調小音量,是皇后樂隊的老歌。

  腳尖勾著門板合上門鎖後,邱十里得以仔細打量這間不算寬敞的淋浴室,外邊半間有幾個寶藍色的牆櫃,靠裡就是普通的花灑,一面牆上各自裝了一支,中間有隔板,還有供人抓扶的粗欄杆,橫豎俱全。但總體來看,這地方還是裝修簡陋功能單一,也就是個打掃得比較乾淨的公用淋浴室而已。

  「兄上為什麼不回家洗,或者在公司。」邱十里捏上時湛陽的肩膀。

  「一身汗臭地坐車?」

  「我這兩天把器材也都在家裡裝一套,醫生也請過去,以後我們在家裡弄。」邱十里的拇指從脊樑開始往兩邊推,這是時湛陽比較喜歡的按摩方法。

  「哦——」時湛陽拖長尾音,他今天似乎格外喜歡耍賴。

  「兄上答應了嗎?」邱十里非常嚴肅,突然用勁兒深深地捏了一把,從聲音時湛陽就聽得出來,他正在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答應了,答應了,」時湛陽差點舉手投降,倒不是被按得疼,是他受不了邱十里這種不帶拐彎的執著眼神,他真覺得自己後腦勺都要燒穿兩個洞,這麼一想,好像還很可愛,「其實一直想告訴你的,」頓了頓,他又說,「但總是覺得有點難堪啊,一定會來看我。」

  「不難堪,」邱十里俯下身,雙手摟上時湛陽的頸子,臉頰貼著臉頰,干潔妥帖的襯衫前襟貼著潮濕的T恤肩袖,皇后樂隊還在唱著,他輕聲開口,「我很開心,很喜歡。」

  「喜歡嗎?」時湛陽又笑了。他其實想問,喜歡什麼。

  「嗯。」邱十里只是點頭,髮梢毛茸茸地蹭著他,「哥,前幾次,都是那個人陪你來的嗎?」

  時湛陽意識到他在說方纔那個一臉蒙圈的夥計,「是。我看他太閒。」

  「他有沒有和你一起進來?」邱十里急急地圈緊他,手指糾緊T恤的布料,「我是說……進這個,淋浴室。」

  「他推我進來了。」

  「然後呢?」

  「然後出去了,」時湛陽掐了掐邱十里的耳垂,居然已經開始發燙了,無辜地柔軟在他手裡,「澡我是可以自己沖的,,衣服我也可以自己穿。」

  「我知道,我見過,」邱十里還是摟著他不放,聲音也悶悶的,「但是,哥,我不出去。」說罷他就用鼻頭拱拱時湛陽的耳根,從下顎開始親吻,嘴唇和舌頭軟軟地壓著肌膚滑過,撒嬌般啜出輕重不一的聲響。

  未干的汗舔起來是鹹的,聞起來沒什麼味道,只是讓原本就有的煙草味和衣物柔順劑味變得濕潤,充斥鼻腔在鼻腔裡面,滾燙而溫柔,全部都來自一個人,來自朝思暮想。光是這樣嘗嘗嗅嗅邱十里的腿就已經軟了,呼呼地低喘著,好像昏了頭,中了毒藥,恨不得把自己揉起來全部塞到時湛陽懷裡。繼續向下,腰腹深深地下彎,他的手撫過胸膛,到小腹,到褲腰,嘴巴跌跌撞撞地親到鎖骨,也親到加重的呼吸,親到皮膚下跳動的脈搏。

  「對了,我覺得我需要動力,每次過來都覺得自己在幹一件大蠢事,」只聽時湛陽忽然說道,「這樣吧,如果復建真的有效,就要給我一些獎勵。」

  「嗯,嗯。」邱十里仍舊那樣掛在他肩上。

  「給我跳鋼管舞,好不好?」

  「我現在就可以跳。」邱十里戀戀不捨地停止親吻,傻傻地看向淋浴區的扶欄,那顯然不怎麼合適,但他在認真琢磨如何實施。

  時湛陽心裡早就軟得不行,忍住笑,把他扭過去的腦袋扭回來,手掌攏著後腦勺,鼻尖挨著鼻尖,透過撲閃的睫毛望進他的眼睛,「那樣不合算,我會很快沒有動力的,要以後跳。」他啞聲道,不疾不徐地扯松邱十里的領帶,張嘴含上他的下唇,那只耳機掉了下去,滾到台形座椅底下,他也不管,只是讓邱十里說不出半句不好,也做不到半點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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