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花•不與同群
只是個吻。
緊繃的弦在瞬間鬆弛,遊竄如奔蛇。彈力托著羽翎將箭送出,金屬箭頭沒入一頭低頭咀草的鹿的眼睛,左右橫貫它小巧的腦殼。鹿來不及發出悲鳴,身子便輕輕塌倒在厚實的雪被裡,兩隻鹿眼滴出血液在雪層裡灼燒穿孔。
觸目驚心。
維德蘭挪開弓箭,露出一雙清冽的藍眸。
只是個吻,就弄得他頭腦發熱。
失控的潮水發瘋拍打堤岸,沸騰的因數在血管裡橫衝直撞。
他抿起唇,就回憶起西維亞柔軟溫熱的唇肉和彈性十足的乳房。
甜津津的奶香浸軟了他的每一條唇紋,恰好盈掌的乳房在他手下不知廉恥地彈動,稍微用力一點,一小顆硬肉會翹尖了頂端,如破繭的蝶一般揮翅輕觸他的掌心。
還有她的嬌喘與低吟,用那張紅腫嬌豔的小嘴,用那種溽著含糊水聲的嬌音一遍一遍叫著――
維維,維維,維維。
她在他身下獲得高潮時也會發出這樣的聲音嗎?或者說,更放浪?
遠處獅子已經撲在了那頭可憐的鹿身上。
維德蘭閉上眼,在皮肉撕扯利齒研磨的悶響中幻想。
將綿綿軟軟絮雲般的一塊按在床上,一層層掰開衣服,吮咬過每一處羞澀的突起,肆意翻弄間換著角度入進去,撞得她搖晃著胸前的兩顆乳房哭泣出聲。
維德蘭用力攥住了韁繩,一直揉進掌心。
圍獵結束後,照例統計了狩獵成績。
尼古斯家族的兩個騎士沒來,剩下的人在維德蘭面前都誠惶誠恐地放不開手腳,維德蘭的戰績便毫無疑問排在了第一位。
他用劍尖挑起一頭半僵的野狼,打量著它脊部如東方綢緞一般柔亮泛光的皮毛,打算吩咐侍從剝下它的脊皮。
侍從卻在他開口之前躬身說到:「陛下召見您,請您在午餐後立刻前去女皇宮殿。」
維德蘭眯起眼稍加思索,下頷弧線微微繃緊,回答:「我知道了。」
女皇的會面安排在下午三點左右。
微弱的餘暉透過雲層斜照在矗立的維斯特里奧皇宮上,大理石牆面有如堆積的雪粒,潔白晶瑩。女皇后花園的亭子裡垂下紗幔,暗光一層層渡過來溫柔地暈滿整個空間,微瀲在茶杯裡的紅褐水紋隱約抹上一層淡暉。
西維亞也被叫了過來,站在亭邊悄悄抬起頭打量克萊塔女皇。
女皇年紀已經不小了,白皙的皮膚鬆垮垮地搭下,像塊在烈日下化開的奶油蛋糕。身子被繁重的蕾絲紗緞簇擁在椅子裡,酥金色的頭髮抹著耳根盤起,耳墜晃著一點點光。
頭上壓著皇冠,那雙戴著鹿皮手套的手姿態矜貴地放在膝上,腰背優雅地立起。
維德蘭坐在一旁,換了件衣服,禮服的扣子解開幾顆,能看到下方繡著細微金邊的襯衣和收束的領帶,衣袖向上折起,露出精雕細琢般硬朗流暢的手臂線條。
他眯眼望她,視線灼穿了拂起的紗幔。下頷線繃得很緊,削薄的嘴唇輕微抿動,牽起喉結在頸上滾了滾,帶來隱晦的色欲氣息。
看上去隨時會把她抓過去撕咬。
西維亞站在他的視線裡,想起早上在林子裡的親吻,嘴唇廝磨,犬齒捉住她的舌頭又咬又啃,弄得她舌尖發麻喘息連連。
血液躁動,身體從隱秘之處羞恥地發起燙。
女皇開口打斷他們無聲的凝望,語調柔和:「西維亞,孩子,來,過來。」
西維亞急忙從那些曖昧滾燙的回憶裡抽身而出,順從女皇的指示坐在桌邊,也就是維德蘭的身旁。
女皇的眼睛灰濛濛的,像陰天下的海。
她溫柔地握起西維亞的手,滑溜溜的鹿皮手套摩挲她的掌心,一舉一動帶著祖母般的慈祥與細緻。
西維亞卻控制不住地頭皮發麻。
她和維德蘭剛剛在公開場合接觸了一次,女皇就召見了他們,其中的用意不用想猜都猜得出來。
「你都長這麼大了,」女皇輕撫她的長髮,「曾經來這兒時還小小的呢。」
戴著手套的手在她腰間比了比,女皇溫和地牽起嘴角:「也就這麼高吧,那時候維德蘭比你還矮呢。」
「您記錯了,她當時有這麼高,」維德蘭伸出手,捏了捏西維亞圓潤的肩頭,然後向上挪,兩根手指曲起逗了逗她的耳珠,「而我大概到這兒。」
「……」西維亞被兩個人上下其手弄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女皇收回手,不緊不慢地疊在膝上:「那應該是我錯了……你們關係一直很好,這些小事也記得很清。」
西維亞在女皇這番話落下輕柔的尾音時,雙手攥緊,將裙擺上的一點細紗揉進掌心。
「今天的圍獵過得還算愉快嗎?」女皇轉頭望著維德蘭,笑容慈愛,手掌抬起置於桌面,柔膩的鹿皮手套被瓷杯反射來的光映亮,「去年你送了頭漂亮的鹿給我,今年有什麼呢?」
維德蘭:「一頭狼。」
女皇的摘下手套,從放著杏仁、葡萄乾、無花果的精緻小籃裡拈起一枚果子,端起瓷杯送至唇邊,就著溫熱的茶水輕輕咬下。
「狼皮硬邦邦的,我可披不來。」女皇放下杯子,輕輕撫摸那隻手套,溫柔得像在撫摸一個嬰兒,「還是這個好,又軟又輕的。」
維德蘭皺了皺眉,抬起頭,視線掃過西維亞的雙眸。
深藍與翠綠在空氣中交織,又錯開,無聲無息,不過一瞬間。
女皇又問:「其他的獵物呢?裡面總有那麼一兩頭離群的小鹿吧?」
「都給我的獅子了。」維德蘭回答,「它最喜歡冬季還未長成的幼鹿,咬住了就不肯鬆嘴。」
「你總拿野生獵物喂它,會把它養出野性的。」女皇擔憂地歎了口氣,手指撫上維德蘭的金髮,「我真擔心你哪天會被它傷著。」
維德蘭的眉毛輕輕動了動。
「不說這個了。」女皇放下手,轉頭望向西維亞,「剛來這裡有什麼不順心的地方嗎?一定要告訴我。」
西維亞的手指在桌下捏緊裙擺,嘴角牽了一下露出笑容:「沒有的……謝謝您的關心。」
女皇寬慰地笑了,重新端起茶杯,唇角抿過微瀲的紅褐液體:「那就好。」
和女皇的會面結束後,西維亞亦趨亦步地跟在維德蘭身後。
剛才女皇的那番話,在暗示中算是明示,無非就是讓他們兩個收斂一下不合時宜的接觸。而且不是說給她聽的,是說給作為皇儲的維德蘭聽的。她像個陪襯和警示牌一樣杵在邊上,哪有什麼發言權。
西維亞攥緊袖角,擋住自己被凜風剮得發僵發硬的指節,半晌啞然失笑。
總之事事由不了她西維亞,像頭墜落入獅群的鹿,被寬厚銳利的獅爪推搡來推搡去,膝蓋骨折裂,狼狽地倒在泥雪雜糅的地上,這種感覺實在不好受。
蕾絲邊粗糙尖銳,劃破她掌心柔嫩蜿蜒的紋路。
忽然有凜風夾攜著雪片撲了滿臉,勾起針紮般細細密密的疼,西維亞恍惚地張開眼,發現他們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城堡最高的塔尖上。天早都黑了,雪片從頭頂深淵般的天空裡旋飄而下,仿佛有天使站在淵口輕抖雙翅。
西維亞突然想起,他們小時候來過這兒。
兩個小孩子在黃昏時分餘日將墜之際悄悄爬上塔尖,趴在圍牆上踮腳欣賞遠處灑在群山脊樑上的落日餘暉,鬢角的髮絲被晚風吹得擾亂視線。
年幼的維德蘭突然翻身爬上圍牆,隻身站在那一方窄牆上,遠遠眺望著這一片終將屬於他的遼闊領土。
餘暉將他的金髮照得幾近融化。
他突然轉過身,捧起她的下巴,稚嫩的眼眸裡躍著張揚肆意的澄藍。
「姐姐,你給我當皇后吧,維斯特里奧冰原的女主人。」
西維亞回憶著,不自覺走近圍牆,輕輕趴上去,下巴支在手腕上。
維德蘭走近她,低頭望去,西維亞睫毛忽閃著交織,抖落一層砂糖般的細雪,側臉弧度柔和,蹭著毛茸茸的邊,像一塊剛從烤箱裡端出的鬆軟蛋糕,光是看著舌尖都能想得到那股甜味。
她穿了件厚厚的冬裙,頸項的一圈蕾絲花褶擁著下顎,鬢髮編成兩股鬆垮垮束在腦後,交纏著絲帶的發縷斜抹過耳根,露出從耳朵到頸窩白皙泛光的膩理。
維德蘭脫下外衣,長臂一伸整個蓋住她的身子。
「維維?」西維亞轉過頭,睫毛上彎望著他。
雪飄進了那泓翠水,淺而透的池塘凝起薄霜。
「怎麼了?」
「女皇剛才說的那些你聽明白了?」
「嗯。」
「所以……」
「所以什麼?」
「我們得保持點距離。」
「沒必要的事。」
「你……」
西維亞還想說什麼,維德蘭已經扣住她的雙肩翻轉她的身子,將她按在圍牆上。
她的頸項無力地向後彎,腦袋垂過圍牆,固定在腦後的髮飾鬆了,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淵,長髮如瀑垂在虛無的高空,夜風吹過,像一面飄搖的旗幟。
維德蘭的臂彎包裹住她的身子,低頭吮上她繃起的脖頸,胡亂啃吻,牙齒抵著喉骨滑動,舌尖鎖定皮下泵血的動脈。
「別想跑,」他在她耳邊說,聲音沉啞像夾雜了一把冰茬,「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