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
第七章
“古家堡”東邊,是整個“古家堡”最僻靜之處。
這地方,沒有房屋,只有滿地荒草,和一片不太密的白楊林,顯得十分荒涼;尤其在這月色昏暗的夜晚,特別陰森懾人。
白楊林前,這時垂手站立著那黑袍蒙面人,頭,微微地低著,神態恭謹中還帶些畏懼。
黑飽蒙面人面對著白楊林內,隱隱約約地可以看出,正負手站著一個長長人影。
林內黝黑,自然看不清此人的面貌,只是那熠熠閃爍著,比電還亮的冰冷森寒目光,卻使人不寒而慄。
四周靜悄悄的,沉寂若死!
林中人突然開了口,話聲不帶一絲感情,令人無法捉摸他的喜怒哀樂。
“你回來了。”
黑袍蒙面人躬身答道:“是,屬下回來了。”
林中人倏地冷哼一聲,道:“如果不是我出手阻攔,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黑飽蒙面人機伶一顫,頭垂得更低:“屬下知罪。”
林中人冷然說道:“年前我擢你為‘十殿’之王,是因為你是個人才,如今看來你較他們九個差之太遠,只是個無用的蠢才,令我失望……”
他說來平淡,黑袍蒙面人可嚇破了膽,渾身直哆嗦。
林中人冷哼接道:“姑念初犯,再看在你自入教以來,頗有些微薄功,否則,哼,哼!以後做任何事,機警為先,懂麼?”
黑飽蒙面人如逢大赦,忙自躬身,顫聲答道:“謝領不罪之恩,屬下省得!”
林中人森寒目光逼視,冷冷一笑,道:“很好,他如何表示?”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書生呂毅”。
黑袍蒙面人道:“稟……
林中人飛快沉喝:“忘了?在此地不許對我稱呼!”
“是!”黑袍蒙面人又一哆嗦,忙道:“他抵死不悟……”
“怎麼說?”林中人倏揚冷喝,顯然,極為震怒。
“他抵死不悟,一口拒絕。”黑袍蒙面人又答了一句。
林中人一聲嘿嘿輕笑,充滿狠毒獰惡意味。“他的確夠大膽,大膽得令我心折,可惜順我者生,逆我者死,他已活不了多久了……”
微頓話鋒,沉聲接道:“你可曾表明身份,脅以本教之威?”
黑袍蒙面人道:“屬下悉遵吩咐說話。”
“那就更加該殺。”林中人陰陰說道:“藐視本教,律不容生,可曾問出他真名實姓?”
黑袍蒙面人照實稟告。
林中人冷哼說道:“此人功力之高,出乎我估計之外,絕對不是無名之輩,我不相信查不出他的真名貴姓,倒要看看他還能隱瞞多久,‘閻王刺’可是落在他的手中?”
黑袍蒙面人應了一聲:“是。”
“果然不出我所料。”林中人獰笑的說道:“嘿嘿,就讓他根據那根‘閻王刺’去鑽牛角尖吧……”
黑袍蒙面人突然接口說道:“屬下有一言進稟……”
“不必說,我知道。”林中人黨笑說道:“他以為你不該有此一問,對麼?”
黑袍蒙面人,一懍道:“正是。”
林中人嘿嘿一笑道:“隨他怎麼想好了,我做事不會那麼糊塗。”
揮了揮手,又道:“你去吧,告訴他們,此人不同一般武林人物,極為扎手,不易應付,以後凡事多加警惕,千萬謹慎。”
黑袍蒙面人躬腰應了一聲是,騰身飛閃而去。
一直望著黑袍蒙面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林中人方始嘿嘿一陣輕笑,舉步也欲離去。
邁去半步,突然停住,陡喝:“什麼人?”
林蔭深處有人冷冷應了一聲:“我。”
林中人聞聲似乎一驚,頓了頓,旋即笑道:“原來是……”
“住口!”林前深處那人冷喝一聲,道:“先告訴我你在這兒干的什麼!”
林中人幹笑說道:“想必你悉人耳目。”
林前深處那人說道:“不錯。”
林中人笑道:“那你還問什麼呢?”
林蔭深處那人冷哼說道:“你的言詞、行動叫人費解。”
“你錯了。”林中人猶圖狡辯,道:“那書生呂毅行藏可疑,我是在設法對付……”
林蔭深處那人截口說道:“那麼,‘本教’何解?‘閻王刺’又做何說?”
林中人笑道:“你既然聽見了,我也不願相瞞,我是‘幽冥教’中人……”
林蔭深處那人顯因驚怒而聲顫。“你掩飾得太高明了,高明得令人佩服,多少年來,舉堡上下讓你瞞得好苦,可惜,今夜仍被我無意間揭穿……”
林中人嘿嘿一笑道:“那是你運氣好,是我時運不濟!”
“少廢話!“林前深處那人叱喝道:“多少年來,我敬你、愛你,如今已然不同,那’閻王刺‘三字做何解釋,說!“林中人不慌不忙,道:“你應該比我更明白。“
“那是當然。”林前深處那人說道:“我要你告訴我,你用它做了什麼?”
林中人聲音一轉陰惻,道:“你一定要聽?”
林蔭深處那人冷然說道:“你多此一問。”
“好吧。”林中人嘿嘿冷笑道:“既然你一定要聽,我只好照實奉告了,聽著!”
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我把它刺入了你師父的‘百匯穴’中。”
“什麼?”林蔭深處那人驚怒欲絕,脫口嘶呼:“你竟敢……
竟是你……“”不錯!“林中人獰聲笑道:“你沒想到吧,還有你想不到的呢。“
人影電閃,疾撲林蔭深處。
林蔭深處,響起了一聲驚呼:“你敢……”隨即寂然。
緊接著,又傳出一陣凶殘冷酷獰笑:“不是我要殺你,是你知道得太多,說來說去只怪你不該撞破我的秘密,禍由自取,懂麼?如今,跟你那師父去吧,這樣定可永待左右,不挺好麼?”
又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獰笑,一切歸於靜寂。
月沉,日昇,天亮了。
“古家堡”,從表面上看來,似乎跟昨天沒有什麼兩樣。
其實,不然。
看——清涼靜美的庭院中,踏著幽徑,踢碎滿地晶瑩露珠,大步走來了兩個人,那是二爺辛天風、三爺燕惕。
辛二爺長眉倒剔,燕三爺虎目圓睜。
一般地神威懾人,一般地怒容滿面。
大清早那麼大火氣,跟誰過不去?
幽徑的盡頭,是書生目毅所居那座小樓。
二爺、三爺就直奔那座小樓。
樓下,兩名青衣小憧剛起床,正在打哈欠,揉睡眼。
一見二爺、三爺怒氣衝衝,聯袂闖進,哈欠打了一半,睡意全消,連忙整衣躬身相迎:“二爺、三爺,早!”
但辛二爺燕三爺連正眼也沒瞧他倆一下,一陣蹬蹬連響地登上小樓,兩個虎軀,震得樓梯直晃。
小樓上,呂毅可是早起來了,大清早憑窗觀書,神清氣爽,的確愜意事。
他倒沒有全神貫注字行間,聽得樓梯上步履聲響,一皺眉,推書而起,剛轉過身來。
二爺、三爺已並肩進入房內,他還沒注意到這二位那異樣神情,忙舉步相迎,拱手笑道:“二俠,三俠,二位早。”
四道怒火目光逼視,沒人動,也沒人說話。
呂毅這才發覺氣氛不對,訝然投注,又道:“二位一大早蒞臨,對呂毅有何教言?”
燕惕冷冷回了一句:“豈敢!”
辛天風風目火焰欲噴地怒聲說道:“閣下,辛天風掬心交你這個朋友,卻沒料到你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高明得連我五師兄妹都被蒙在鼓裡。”
是古蘭透了消息!還是昨夜被人瞧見了?
呂毅心中一震,道:“二俠,這話從何說起?”
辛天風冷哼一聲,說道:“閣下,事到如今,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說吧,你到我們‘古家堡’來,究竟有何意圖?”
話已說到了這兒,呂毅只有說道:“二俠,我只能說沒有惡意。”
“怎麼樣才算惡意?”辛天風厲聲說道:“家師臥病多年,經過多少名醫,卻偏偏在你診斷期間遭了毒手,事情太巧,令人不得不動疑。”
這話說得更明顯。
呂毅再也沒想到,這節骨眼兒反被人反咬了一口。
一愣說道:“二俠,事關重大,這話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