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
書生眉頭一皺,沉吟說道:“這麼說來,是我說錯了……”
青衫漢子笑得得意:“恐怕正是這樣。”
書生突然抬起了頭,道:“那麼,你說說看,裡面是什麼?”
青衫漢子一愣,陰笑說道:“財不露白,自己的東西,我犯不著說給人聽。”
書生笑了:“我說裡面是床被子。”
青衫漢子道:“我說不是。”
書生道:“這話是你說的?”
青衫漢子毅然點頭:“不錯。”
書生搖搖頭,笑道:“我說是,你說不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是誰非,到底誰有理,你我用不著辯,證人是你請的,咱們把行李捲打開讓證人看看,請證人評定,如何?”
青衫漢子神情猛地一震,旋即詭笑的說道:“可以!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如若不是被子怎麼辦?”
書生道:“那簡單,你盡可去告我血口噴人、還良為盜,我跟你到衙門去認罪,縣太爺打我百兒八十,我認了。”
頓了一頓,道:“可是,我要是說對了,又該怎麼說?”
按理,沒說的,書生怎麼辦,他就該怎麼辦。
但,他哪兒敢?說什麼他也硬不起頭皮。
青衫漢子陰陰一笑,道:“說對了,這一輛,就算是你的。”
書生眉頭一皺,搖頭淡笑:“雖然太便宜作,但總有一方讓一步,讀書人不願為已過甚,就這麼辦吧!”說著,轉身出門。
青衫漢子狡黠目光一閃,霍然站起,陡揚輕喝:“閣下,慢點兒。”
書生停步回身,道:“怎麼?”
青衫漢子說道:“在本判定是非之前,車總該歸我,我自己的東西自己開,用不著你閣下動手!”快步跟了出去。
擦身而過時,書生說了這麼一句:“閣下,你不是想溜吧?”
“笑話!”青衫漢子身形一顫,道:“判明了是非,想溜的恐怕不是我。”
嘴裡說著,腳下可沒停。
書生笑了笑,站在原地沒動,也沒再說話。
敢情,他是存心留一點兒,能放手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對這種噗羅腳色,他不感興趣。
這用心,青衫漢子可不知道,他以為書生陰溝裡翻船,上了他的大當,出了門,回首投注,臉上忽視狡詐得意色。一聲:“閣下,這一車,我不要了,送給你了!”
身形突然騰起,沒命狂奔而去。
這一來,滿座為之嘩然,在座的證人,可完全的相信了,那青衫漢子是賊,做賊的心虛,跑了。
書生沒追也沒嚷,回身一拱手:“有勞諸位,多謝了。”
轉往那名店夥,又造:“麻煩小二哥替我看著車兒,我待會兒來推。”
轉身出門,走向北邊那家酒肆。
他連看都沒看那輛小車一眼。
憑他那高絕智慧判斷,這一車,跟前幾天二鬼那一車,同出一轍,也是西貝貨,假的。要不然,那青衫漢子到頭來不會只顧自己不顧車,“幽冥教”的教規,可不是這麼規定的。
要是這一車是“真”貨,那皇甫少青真的在這輛車上,他進了這家酒肆老半天,“幽冥教”方面不會沒有一點動靜。
不錯,雖然他知道,這輛車上,是裝著個人,但那跟二鬼那輛車一樣地是裝著個無辜的犧牲者,死人。
他說是床棉被,這用意可大得很。你要說不是,可以當眾打開來看看,車上裝個死人,青衫漢子他哪兒敢?
要是沒有第三者在,那還差不多。
既不敢當眾打開,那麼只好拱手讓人,逃之夭夭。
也許,他不該讓書生先說。
其實,仔細想想,他先說也佔不了絲毫便宜。
他說是床被子,書生如直截了當點破是死人,那更糟。
什麼不好愉,偷人家的死人?
這輛車上既不是皇甫少青,那麼另外那輛車上該……
剛才蹲在路口的那名化子,如今已經到了北邊這家酒肆門前,他並沒有逢人便伸手,而是仍蹲在那兒們蝨子。
書生看了他一眼。
他衝著書生搖搖頭。
敢情,他還沒見人出來。
這家酒肆距離南邊那一家,不過十多丈距離,憑“幽冥教”
的詭橘、神秘,那邊出了事,這邊還能穩座椅上,安心吃喝?
書生皺了眉,略一沉吟,舉步走進了這家酒肆。
他,依著葫蘆劃部,如法炮製。
但,店夥喊了好幾遍,也不見有人出頭答應。
書生沒多囉唆,雙眉一挑,轉身又出了門,向化子點了點頭。
化子站了起來,整整衣衫,推著車就走。
怪了,仍沒見有人出頭。
難不成早溜了?
難不成又是一個只顧自己不顧車的?
莫非這輛車上也是……
書生雙目寒芒一閃,喚住化子。
化子機靈,書生還沒說話,他已然出手如風,飛快一把扯開了車上那個行李捲兒,行李捲內之物入目。
化子一愣。
書生目中暴射逢人威棱,眉造重煞,臉上罩上了一層寒霜。
剎那間,化子一張臉脹得好紅,既窘又有點怕:“稟三長老……”
書生威態一斂,淡然擺手:“這怪不得你們,是他們手法太絕、心智太高。”
化子一臉感激,躬下了身:“多謝三長老不罪之恩……”
臉色忽地發白,身形猛地一搖。
書生神情猛震,陡揚冷哼,抬手一指點上化子“將台穴”,然後運指如飛,連點化子胸前四處大穴。
最後,目光落在那行李捲兒上,行李捲兒上,有一層極為輕淡、色呈灰白的粉狀物。
若非書生,要不是他竭盡目力仔細看,絕難看出。
化子中了毒。
只要誰打開行李捲兒,誰就必然中毒。
就是換了書生自己,他也絕對想不到。
書生目中暴射駭人冷電,伸手抄起化子,騰身飛射而去。
走了!要命的都走了!“馬底驛”這小鎮上,立即風平浪靜。
只有,那兩家酒肆門口,停著那兩輛沒人要的小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