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
彭烈一愣,剛要二次出手。
黑在蒙面人冷哼一聲,道:“這是‘抱璞山莊’獨門手法,你解它不開的,退後!”
彭烈臉脹得通紅,低頭退後一步。
黑衣蒙面人目光陰森深注,抬手一掌,虛空拍向姜東流左胸,不含糊;無奈,姜東流令人下不了台,兀自不醒。
夠光彩,可惜看不見他的面貌,否則他臉上表情一定很好看,好看得筆墨難以形容。
彭烈可沒敢說話,更不敢笑。
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電閃,抬手就要拍出第二掌。
但倏又放落,森寒目光移注彭烈,道:“洗不管他,等會兒再說。彭老大,你可知帝君為何忽發慈悲,改傳二道令諭,留下你們兩條性命麼?”
彭烈低頭恭謹答道:“彭烈冒昧。”
黑衣蒙面人道:“在我面前少來這一套,知道就快說。”
彭烈頭垂得更低。“不敢,彭烈的確不知。”
“好。”黑衣蒙面人陰陰一笑,道:“稍時我會告訴你,現在,先答我一句話,你可記得教規第十六條?”
彭烈機伶一顫,道:“不敢或忘。”
黑衣蒙面人點頭說道:“你且說說看。”
彭烈應聲說道:“盡犯教規任何一條,株連家族,嚴懲不貸。”
黑衣蒙面人將頭連點,嘿嘿笑道:“難得你記性不錯,秦無常可有親人?”
彭烈道:“沒有。”
黑衣蒙面人道:“金蘭兄弟,情同手足,義共生死,算不算得親人?”
彭烈不敢不答,道:“算得。”
“你明白那就好。”黑衣蒙面人道:“這世上,該是你彭老大、姜老四跟他最近了……”
話聲忽轉冰冷、嚴峻,接道:“秦無常行事不夠謹慎,險壞帝君大事,觸犯教規,按第十六條論處,你認為該株連何人?”
彭烈機伶連顫,冷汗直流,答得聲音都走了腔:“彭烈與姜四弟該與同罪。”
“你還不太糊塗。”黑衣蒙面人嘿嘿笑說道:“帝君首頒令諭,追殺你們二人,二次下令,突改初衷,這種該罪而不罪,該罰而不罰的殊思,在你看來,如何?”
彭烈答道:“恩同再造重生。”
黑衣蒙面人道:“你二人該如何報答?”
彭烈答得好:“縱粉身碎骨、腦漿塗地,在所不辭。”
這話說得很動人。
黑衣蒙面人頗覺滿意,雙目異采閃漾,笑道:“不錯,的確是恩同重生再造,要不然功力稍加半分,‘蝕骨寒芒’下,你二人焉能活命……”
笑聲忽止,森冷目光深注,道:“你當真不知帝君為何忽發慈悲,留你等兩命?”
彭烈道:“彭烈的確不知。”
“好。”黑衣蒙面人猛一點頭,說道:“現在就讓我來告訴你。聽著,帝君給你二人一次機會,要你二人戴罪立功,將功折罪,懂麼?”
原來如此,還有用得著的地方。
彭烈道:“彭烈懂了。”
黑衣蒙面人道:“願意麼?”
多此一問,快刀架在脖子上,誰敢說個“不”字?
彭烈道:“願意。”
黑衣蒙面人緊逼一句:“如不能達成使命呢?”
彭烈道:“甘願領罪,死而無怨。”
可憐的待罪羔羊!
黑衣蒙面人笑得好不陰險。
彭烈一躬身,反道:“敢請示下任務。”
“現在不急。”黑衣蒙面人收住笑聲,道:“帝君猶在等待時機,這件事不知哪一天才須著手,說得太早了,記好了,三日後,夜三更,大巴古剎候我面投機宜……”
彭烈應聲說道:“彭烈遵諭,必當緊記心頭!”
“我還有話說。”黑衣蒙面人目中冷酷的芒一閃,道:“若想乘機逃遁,遠走高飛,那形同叛教,你該知教規對叛教者如何處置!縱天涯海角,無人能得倖免,你是聰明人,當不會出此不智舉動。”
彭烈不寒而慄,毛骨悚然。他當然知道那殘酷、陰狠、毒辣的懲處手法,他也親眼看見過叛教者的下場。
當下顫聲說道:“彭烈不敢。”
“我諒你也不敢。”黑衣蒙面人冰冷一句:道:“我要回去覆命了,我走後,你即刻帶著姜老四離開此地,越快越好,記住,三日後,夜子時,不得稍誤。”
翻身倒射,一閃不見。
彭烈哪敢多留,抄起穴道被制的姜東流,急急出門而去。
茅屋中,歸於一片寂靜……
偶爾,可以聽到一兩聲吱呀聲響,那是晨間山風吹動了兩扇半掩的柴扉,寂靜之中,傳出老遠……
諸葛靈等三小恐怕做夢也沒料到彭、姜二鬼會死而復活。
不!應該說他們根本想不到二鬼根本未死。
這一著,能瞞過功力高絕、個個機靈的三小,足見那出此一著之人,是如何地高明,如何地富於心智了。
其實,不只三小,這情形,任何人都難免上當。
差不多與此間事相同的時間內,巫山“神女峰”上也發生一件類似的事情,手法、詭計完全同出一轍。
那是二老“九指神丐”商和、“鐵面天曹神鬼愁”司徒奇雙擒那凶殘陰狠的“笑面人屠活殭屍”公羊赤。
與其說是雙擒,不如說是獨搏。
因為“九指神丐”商和根本就沒插手。
他只是袖手旁觀,一旁驚陣。
“鐵面天曹神鬼愁”威震武林,群邪喪膽,對付一個公羊赤,當然是綽綽有餘,打來輕鬆。
既是一個就夠了,又何必四手齊出,倚多為勝?
而且儘管此戰許成不許敗,事關重大;但這兩位成名多年、威震宇內的奇俠,卻不能不自詡身份、珍惜聲名。
五招過後,公羊赤已敗象呈露,力不從心。
十招甫屆,更是捉襟見肘,毫無還手之力。
三弟將令,要的是活殭屍,不要死公羊;所以,司徒奇手下還功留幾分,很有分寸。
十一招上,招招獨步宇內,鮮有匹敵的“無影追魂手”。
在他手上,“無影追魂手”向不輕發,發無不中。
公羊赤先出“摧心斯”,後施“奪魂掌”,用足了畢生的修為,無奈,仍難脫出“無影追魂手”威力範圍。
眼看公羊赤就要成擒,千鈞一髮之際,“神女峰”巔樹海之中,碧芒電閃,一線綠光飛射而出。
不打司徒奇,反襲公羊赤,快得連近在咫尺的司徒奇都來不及搶救,當然,公羊赤更難躲閃開。
綠光正中“太陽穴”,公羊赤一聲未發,砰然倒地。
“太陽”要穴,綠光顯然淬毒,商和跟司徒奇經驗老到,都是武林大行家,無須細看,使認為公羊赤必死無疑。
只要活殭屍,死公羊要他何用?
是誰在這個時候突然出手,壞人大事?
不想可知,那必然是“幽冥教‘冰人玩的把戲。
公羊赤既脫身無望,無力救援,只有殺之滅口。
死了這個,能擒住那個也是一樣。
二老震怒之下,長嘯震天,雙雙衝天拔起,直撲“神女峰”
巔,身法之快,世所罕見。
以此等高絕身手,神速應變,按說,暗施偷襲、殺人滅口之徒,斷難遁形,定然手到擒來。
豈料大謬不然。
到達峰巔,樹海陰沉、遼闊,林內如暮靄低垂,空蕩、寂靜,看不到一絲人影,一片衣角,哪裡有什麼暗施偷襲之人?
這個跟頭,栽得夠瞧的。
然,更大的跟頭還在後面。
二老搜敵不著,懊惱異常,無意中回首下望,不由為之愣住了。公羊赤的屍體業已不見,竭盡自力,窮搜十里,仍屬徒然。
而且,連一點風吹草動也沒有。
二老立刻醒悟,一時不察,中了人家“調虎離山”,乘機奪屍之計。
分明,公羊赤屍體已被那暗施偷襲、殺人滅口之徒盜去,而對方來的人,也顯然不止一個。
但,這些“幽冥教”徒難道會借上脫逃不成?
這種挫折,二老是生平未遇。
此時此地,竟然碰上了,栽了。
四目相對,司徒奇臉脹得通紅,商和那本如重棗的老臉,更脹得發紫,兩個人驚怒威態,著實怕人。
驚怒歸驚怒,只許成不許敗的任務,畢竟是敗了,而且敗得很慘、敗得氣人。
其實說起來這還算好。
要是二老知道公羊赤根本未死的話,那……
以司徒奇的剛烈性情,只怕會當場氣結。
這就是手法、詭計,同出一轍的類似事件。
南宮逸要找的人證,至此全部落空。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南宮逸當著宮寒冰和辛天風的面,揚言要派人追擒人證,誰都知道他指的是彭、姜二賊,絕想不到他另出奇兵對付公羊赤。
因為“古家堡”沒人料到南宮逸會悟透公羊赤拉攏五鬼之事。
那麼,怎又發生這樣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