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君楚瑾進了那屋子之後, 足足耗了半個時辰之久。
就在外面的人忍耐不住想要進去的時候,門又重新被人打開。
而躺在他臂彎間的,是個羸弱蒼白雙目緊閉的小姑娘。
老鴇在看到對方時下意識顫了顫。
君楚瑾走到侍衛身旁,令對方抽出隨身的刀來。
他單手接過, 便將那帶路的胖子的喉嚨一刀捅穿。
樓裡的人紛紛都壓低了頭,連呼吸都壓抑著, 不敢被對方注意到。
「將這座樓燒乾淨了, 不准放任何人離開。」君楚瑾眼底凝固著堅冰,沉聲說道。
那老鴇一聽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撲跪在地上抱住了君楚瑾的一隻腳。
「大爺, 我沒有逼她我沒有逼她……」她嚇得近乎語無倫次:「我認得她娘的,是她娘早她小時候把她關在櫃子裡把她嚇成了個傻子……
只是京城裡有貴人逼著我接到她以後讓她接客, 我雖然用鎖芙蕖綁著她但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那個男人自己喝醉酒闖進屋去嚇到了她,才被她傷了眼睛。
她從那天開始就自己鑽進了櫃子裡, 我想勸她出來還被她抓破皮了, 就算這樣我可憐她也沒有逼她……」
這老鴇的話是半真半假, 京城裡的人都不是她們能輕易得罪的人。
她一方面固然是可憐小姑娘, 但也不至於可憐到會護著對方。
只不過在心裡想為自己留著退路, 覺得小姑娘這幅姿容在京城裡能得罪那樣本事的貴人,自然也能攀得上有本事的貴人。
她怕自己變成炮灰,這才對小姑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豈料今日真的有人來了, 這人周身貴氣逼人, 行事無所顧忌, 要殺就殺, 要放火燒死整個樓裡的人便輕飄飄吩咐出口,她若不求,豈有活路。
然而她話未說完便被他猛地踹開,心口一陣絞痛,也再說不出話了。
她眼見著貴人抱著小姑娘離開,以為自己小命難保。
卻見一個侍衛將她提起來道:「給你一刻鐘的時間帶人離開,不然生死自負。」
她一聽這話,眼淚便又哭又笑去收拾東西,再不敢貪想自己在這樓裡多年耗費的錢財。
小姑娘終於重新回到了君楚瑾的身邊。
看似應該圓滿起來,可這中間卻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差錯。
「府上的人說,她最怕的東西就是櫃子和一些封閉狹小黑暗的地方。」梅年錦說道。
君楚瑾臉色微白。
過去有那樣多的跡象都說明了這點。
小姑娘被關在梅府雜物房的時候,小姑娘讓他摘去帳子的時候……
「她幼時曾被她母親關在櫃子裡過。」君楚瑾有些艱澀道。
他從前派人去打探,卻都不曾打探到這樣私密的事情。
回來之後他又派人打探這些事情,終於又知道了更多。
小姑娘的幼年和旁人是不一樣的。
與其說王氏想要利用她,倒不如說是王氏將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在了她的身上。
小姑娘懵懵懂懂時便膽子小的像個小兔子一樣,跑不動的時候會哭,會顫抖,卻沒有掙扎的能力。
在她性格成型之前,又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便嚇破了兔子膽,看似只是個膽小的小姑娘,實則心裡比任何人都要膽怯恐懼。
可是那日他見到她的時候,卻是她自己嚇得主動躲進了她陰影至深的櫃子裡。
回到京城之後,她根本就不認得他了。
他不敢碰她,不敢放任她不吃不喝,卻也不敢逼迫她。
然而 小姑娘在看見梅年錦時卻朝對方伸出了手去,君楚瑾當時便覺得心口一窒。
梅幼舒被梅年錦帶回去照顧,終於漸漸好轉了許多。
君楚瑾初時還能忍耐,可是後來睡夢中都會被嚇醒,總覺得小姑娘會丟失,會受傷。
他便時常半夜裡翻牆進她的屋裡,趁她睡著的時候坐在床邊細細撫摸著她,唯有這個時候他的心才平靜下來。
他生怕她吃穿不合心意,每天晚上都會在她枕邊放些她從前喜歡的東西,有時候是個點心,有時候是個木偶,還有一些漂亮的絹花簪子。
這天夜裡他又來看她,才放下東西,便瞧見她睜開了眼睛望著自己。
小姑娘怯怯地看著他,卻伸手將他放在床頭的一個桂花香囊捉住抱在懷裡。
「你喜歡嗎?」他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問她。
小姑娘遲疑地點了點頭。
「我以後晚上都來看你行嗎?」君楚瑾問道。
小姑娘不說話,還是拿漆黑的眸子望著他。
他便失落道:「我若是看不見你,就睡不著,會做噩夢。」
他垂著眸子,很是可憐的樣子。
小姑娘聽到做噩夢,甚是有同病相憐之感,又想到他這些日子送來的東西她都很喜歡,便萬分為難地點頭答應了。
君楚瑾揚起唇角,很想將她抱到懷裡來揉一揉,可是卻一點都不敢有逾越之舉。
後來他每天晚上都來,小姑娘竟也漸漸習慣了。
直到有一天,君楚瑾對她道:「今天外面有燈會,徹夜通宵都會亮著燈,我帶你去燈會上好不好?」
小姑娘覺得不困,便點了點頭,被他帶出去了。
等後半夜君楚瑾送她回來的時候,梅年錦便衝上來打了他一拳。
「你把她帶去哪裡了!」
丫鬟說她的房門都是開著的,梅年錦險些就以為自己把她弄丟了,嚇得大半夜到處去找人。
君楚瑾毫無防備地被揍了一拳,也沒想要還手,小姑娘便急切地擋在了他面前。
梅年錦愣了愣,沒想到她不僅不怕君楚瑾了,還會護著對方。
君楚瑾也是愣住了。
小姑娘近乎哀求地扯住梅年錦的衣擺,梅年錦才摸了摸她腦袋離開。
第二日,梅年錦便瞧見小姑娘坐在牆下的石桌旁,似乎在發呆。
他走過去問她:「你是不是喜歡他?」
小姑娘錯愕地看著他,仍舊是一言不發。
梅年錦又習慣地摸了摸她腦袋,想要安撫她。
等到半夜裡,小姑娘睡夢中迷迷糊糊地感覺指頭癢癢的,睜開眼卻見君楚瑾就坐在床頭親她手指。
她有些羞澀地縮回了手,爬坐起來了。
然而她卻冷不防地看到了君楚瑾臉上的淚痕。
她從來都沒有看過他哭。
她在枕頭底下摸出一張疊整齊的帕子,俯過身去替他擦眼淚。
君楚瑾卻抓住她的手按在了心口,啞澀道:「我心裡疼。」
小姑娘有些茫然,卻仍舊抬手替他順著心口,一下又一下的,輕柔而體貼。
「您還疼嗎?」
君楚瑾在聽到她的聲音後整個人卻都怔愣住了。
小姑娘以為他沒有聽清,又小聲重複了一遍。
「您還疼不疼了?」
君楚瑾立馬說道:「不疼了。」
小姑娘縮回了手,兩個人又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