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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撩人》第72章
第 72 章

  鄭氏麻木地看過去, 說:「她不過是個反賊的妻子,活著也只會連累梅府, 死了倒也乾淨。」

  她說罷轉身便猛地往牆上撞去,好在被人攔了下來。

  她卻絲毫不懼的樣子看向君楚瑾道:「你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君楚瑾忍了又忍,隻讓人拿來紙筆,在紙上寫下數行字來, 隨即將那墨水未幹的紙丟在了鄭氏的臉上。

  鄭氏看過那紙上的內容, 想像到小姑娘絕望的神情, 心裡既悲又喜。

  她想如果不是梅幼舒,梅府就不會有這一天,如果不是她, 大女兒就不會被邵行墨設計,小女兒也不會被邵行墨誤會, 她的長子更不會與父母離心離德, 去聽一個小賤人的話。

  她們梅府也就不至於會被邵行墨那個瘋子所連累。

  而她自己,被人羡慕的好姻緣也不會被王氏和梅幼舒這對母女給毀了。

  她低呢喃道:「她被人送去了江南, 具體在哪裡……我特意吩咐了車夫不要告訴任何人, 包括我。」

  她說罷便笑了,「因為我知道, 我必然會忍不住招認出來的。」

  君楚瑾再不看她一眼,轉身離去時卻吩咐身邊人道:「直接絞死——」

  鄭氏看著那些人拿來麻繩, 藏在身後的手卻在不自覺地打顫。

  她以為自己真的能豁出去了, 只是沒想到, 死到臨頭, 她還是怕了。

  梅幼嵐的左手被人胡亂灑了藥粉包裹了起來。

  而那隻被斬斷後浸在血污中的手則顯得異常恐怖。

  幾日後梅幼嵐被人從梅府丟回牢房裡,與之對應牢房的角落裡卻坐著薛平瑤。

  她看著對方淒慘的下場,忽然也意識到自己也許會命不久矣。

  薛慎文好不容易疏通關係來看她,問道:「你當真沒有參與過邵家謀逆的事情?」

  薛平瑤搖頭,說:「哥哥,我想見一個人,你能替我叫他來嗎?」

  薛慎文愣了愣,道:「你這個時候了還……」

  「我怕是難逃一死,就算流放,難道會比死要好嗎,你替我叫他來,我想見他最後一面。」

  薛慎文歎了口氣,只有應下。

  薛平瑤也不知在牢裡等了多久,終於等來了梅年錦。

  「我聽聞你要見我。」

  梅年錦站在外面,看著她,目光卻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薛平瑤道:「我知道梅幼舒在哪裡?」

  梅年錦略有些驚愕,卻不太信她。

  「我一直都在梅幼嵐屋子裡放了耳目,我的人聽見她與她的母親談過此事,她們都想毀了梅幼舒,所以要將她送去妓院,只怕梅夫人花了很大的力氣打點好那些人事,那邊的人接到梅幼舒後,便會叫她接客。」

  梅年錦握緊了拳,臉色陰沉無比。

  整個梅府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都極力站在邵行墨這一邊,不論怎麼清算,謀逆之罪滅門也不為過。

  是他與君楚瑾說,哪怕為了不給小姑娘招來太多的仇怨,也該放梅府一條生路。

  君楚瑾答應了,可是小姑娘卻反被報復了。

  鄭氏和梅幼嵐貪婪卑劣,不珍惜這線生機,到死都還想著害人,其心剖開來只怕也難讀懂她們的惡毒。

  至毒婦人心,他今日算是從自己的母親和妹妹身上領略過了。

  「若你不曾參與邵家的事情,我會替你求情,讓你回到薛府去。」梅年錦對她說道。

  他說完這話便離開了牢房。

  薛平瑤聽了他的話後,則是抱膝痛哭。

  他從來都沒有辜負過自己,當初梅幼舒與她說的時候,她大可以追問清楚,可她當時眼裡只有那個優秀的表哥。

  她被虛榮蒙蔽了眼睛,寧可自欺欺人也不願意相信梅年錦就是當年與自己定情的人。

  她心裡很清楚,她錯過的是什麼。

  那種不會大富大貴,卻一定會平安喜樂、琴瑟和諧的一生,包括那個男子,都永遠不會再屬於她了。

  再說君楚瑾派人分散無數人手去追尋,卻都一無所獲。

  這次不似小姑娘上回那般破綻百出。

  鄭氏為了叫她給自己陪葬,著實是下了不少功夫,短時間內,竟是半點痕跡也無。

  君楚瑾雖然沒有去過江南,但聽說過那個地方。

  然而他卻也知道,那裡是小姑娘的噩夢最開始的地方。

  他一刻不敢耽擱,快馬加鞭,可等他到了那裡,只看到了江南一派繁華與熱鬧。

  碧水石橋,街廊畫窗,一群嬌嫵的女子斜坐在二樓的欄邊,團扇掩面,說話的口音都帶著軟糯,目光新奇地瞧著外來之客竊竊私語。

  然而很快,一行人帶刀衝了進去,那群鶯燕一般的女子便尖叫著散開。

  搜羅了無數家明樓暗館,卻始終沒有尋到小姑娘。

  君楚瑾在驛館裡等各路人來回稟,甚至都不敢離開一步。

  他生怕自己離開了,就會錯過其他分路去尋的人馬回稟的消息。

  他閉上眼睛,腦子裡都是小姑娘沉默不語的樣子。

  外面又有人回來,他立在窗子卻不敢回頭去看。

  「公子,我抓到了當地一個富商之子。」

  這人的回話與先前的都不同。

  君楚瑾回頭看他,見他將頭磕在地上,十分卑微。

  可對方卻帶來了對於君楚瑾來說,至珍至貴的消息。

  「他曾見過小夫人。」那人說道。

  在君楚瑾手下做事的人,一級壓著一級。

  對於主子來說,是丟失了愛妾。

  可對於那幾百號人來說,這是一個機會。

  平日裡無風無浪的時候,自然也都平庸。

  一旦風浪掀起,為了抓住這樣的機會,他們都會使出渾身的解數去找人。

  此人便更是連做了好幾日的記錄,將小姑娘渾身上下的東西以及家世背景都分析了一遍,最後竟從一個煙花女子身上找到了一件疑似小姑娘的珠釵。

  雖是疑似,但他還是將那地方底朝天找了一遍,卻仍舊沒有結果。

  最後花了全部的家當才買來了那煙花女子透露出珠釵的來源。

  最後找到了她的金主,是個腦滿肥腸的胖子。

  那胖子常年流連風月場所,只是前幾日不知怎地就傷了一隻眼睛,至今仍未恢復能夠視物。

  這日,他本正在花樓喝酒,卻忽然被一群人給帶走。

  他見那些人個個魁梧且兇神惡煞,只當是一群殺人不見血的土匪,戰戰兢兢求饒,卻見到了一個黑袍冷面的男子。

  那男子的看著他的目光,猶如看待一隻螻蟻般,異常冷峻。

  他挺了挺肥胖的身子,正要開口,卻見對方忽然蹲在他面前,用一種平靜地聲音問他:「你的眼 睛是誰傷的?」

  胖子遲疑道:「你……你是何人?」

  君楚瑾沉默地望著他,隨即接過了隨從遞來的珠釵問他:「這物你是從何得來?」

  那胖子看到這東西,頓時便想起了前些時候發生的事情。

  「自然是……是個妓、女身上的東西。」

  那妓、女二字幾乎刺傷了君楚瑾的耳朵。

  他閉了閉眼,隨即讓人將人提起來在院子裡用了一段酷刑讓他將事情交代清楚,隨即叫對方帶路。

  對方所到之處,是個極為偏僻的花樓。

  當老鴇知道了君楚瑾的來意之後,則是臉色古怪地將他帶到了一扇門前。

  隨從想搶在他前面先一步進去查看,卻被他推開。

  他讓他們都在外面候著,這才伸手將門推開。

  屋子裡的佈局略有些雅致。

  金羅錦帳,美人瓷瓶,漆紅木雕,還有字畫琴鼓與詩集。

  他往裡走去,沒有看到記憶中的小姑娘,卻在繞過一段刺繡紗屏後,看到床頭一段鎖鏈。

  他想起自己曾告訴過小姑娘鎖芙蕖一物,是專門鎖那些不聽話人的工具。

  後來他見她實在怕得很,又告訴她那是假的。

  順著那截鐵鍊,他一直走到了牆角下,看到了牆角下的櫃子。

  他的心驟然一抽,緩緩蹲下身去,將那矮櫃的門打開來。

  櫃子裡縮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小姑娘,她手腕上正是鎖鏈的另一頭,雪色的中衣上都是乾涸點點的血跡。

  她唇瓣乾裂,手指上全都是細小的劃痕與傷口,連指甲都劈裂凝固著血痂。

  「出來……」他的聲音略有些喑啞。

  小姑娘卻好似聽不見一般,不為所動。

  他伸手去碰她,卻被她反手打了出來。

  她紅著眼睛看也不看他,聲音似呦呦泣鳴的小鹿一般,小小的,嚶嚶囈語。

  「碰髒了……他會討厭我的……」

  她揪出被他碰過的手臂,纖細蒼白的手指似乎想將他碰過的地方搓乾淨。

  她打人的力氣也很小很小,甚至都沒有任何的痛,僅僅只能傳遞出一種抗拒的意思,卻根本就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可是君楚瑾卻覺得自己的心上被一隻手攥在拳頭裡,幾乎要緩不過氣來。

  他總覺得自己的喜歡是多過她對自己的喜歡的。

  總覺得兩個人相處之中,在感情上他才是先付出的人。

  他卻沒有想過,要誘哄她邁出一步來喜歡他本來就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她不擅長表達,卻會將他當做心裡的一盞燈。

  人死燈滅,他在,燈便長年照亮,為她驅散陰霾。

  他若厭棄了她,對她來說,便是嘗試過溫暖微光之後的又一次黑暗。

  她不似其他人那般幸運。

  可以死在第一個坎,第二個坎,第三個坎,免於人世間的苦難。

  而她經歷了無數的黑暗,卻還活著。

  哪怕被鄭氏送來了這個地方,也還活著。

  因為有他的存在,她連自縊都是不敢的。

  因為他最喜歡她了。

  她答應了他,要一直都陪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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