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襯衫上的巧克力甜筒
鳳邱已經在渝城住了三天。
他不敢大手大腳花錢,預估生個孩子需要4萬,怕被舅舅發現落腳點也沒帶卡,塞了厚厚幾沓現金在包裡,結果坐了不需要身份證的黑車,背包裡的錢一覺醒來全不見了,他氣得大哭,拖著行李箱走了幾公里,好不容易走到城區,結果這座城市連個正經典當行都沒有,他只要找了個私人當鋪,把自己手腕上那塊限量表褪下來,買來的時候五十來萬,當只當了三萬出頭。
他精打細算,在租房網上找了一處位置較偏遠的住宅區,小區綠化一般,住宅面積奇小,不過四十來平,勝在安保系統不錯。
他當天談定,交了一萬塊定金,簽了合同,住了進去。
鳳邱打車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便宜的床單被罩和一些日用品,因為想著要住的時間比較長,付款的時候又選了一盆水培花,綠幽幽的葉子綴著白點小花,和他家花園裡的花當然不能相提並論,不過是看中了它好養罷了。
回來的路上,又換了張手機卡。
鳳邱掃了一遍小小的房子,鋪好床單被套,疲憊地躺到床上。
可是鳳邱睡慣了真絲床單,皮膚養得細嫩敏感,被新買的棉質床單扎得翻來覆去,根本無法入睡。
他抓抓頭髮,也不知怎麼辦才好,獨自一人,身處異鄉,又是想家又是懊喪,委委屈屈地哭起來。
他哭累了才睡著。
夢裡有個圓白粉嫩的小胖孩兒叫他爸爸,一截小臂三坨肉,揮著小拳頭抓著小火車。
鳳邱頓時有點嫌棄,覺得這個孩子不太好看,又轉念一想,以他的美貌和王薄州的英俊,臉蛋總得長得驚天地泣鬼神。
他努力地想要看清楚,好半天,才發現這個孩子的臉模糊不清,好像被熱毛巾抹掉了五官。
鳳邱一下子嚇醒,嗚嗚地又哭起來。
哭著哭著,他又餓了,只能叫外賣。
外賣的飯是冷的,湯是淡的,雞肉是不熟的,他咬咬牙吃掉,喝了一大杯熱水。
要玩手機,附近的插座又是壞的。
他從沒過過這樣的日子。
這叫什麼日子?
鳳邱想起自己給鳳璋和鳳仙兒留的紙條,上面寫著:「舅舅媽媽,我有了小寶寶,我想生下來。我又不乖又不聽話,你們別生氣,生氣容易變老。等我十個月後生了抱寶寶來看你們。它肯定是個漂亮小孩兒,不給我們老鳳家跌份。」
鳳邱摀住臉,鼻子酸酸的。
他的手又滑到自己的肚子,掀起衣服,手心貼著小腹,平滑雪白的一把腰,一點也看不出來裡面有了小寶寶。
他的小寶寶。
鳳邱這才覺得有幾分安慰,一顆心好像泡在溫水裡,四肢百骸也放鬆下來。
8月的最後一天,鳳邱正吃著西瓜,聽到電視裡新聞主持人公式化的嗓音:「八號颱風朝陽將於後天凌晨登陸東南沿海。風力十級,可能造成破壞,請市民們備好生活必需品,注意生命安全和財產安全,盡量不要外出。」
鳳邱瓜都吃不下了,只覺得屋漏偏逢連夜雨,帶上鴨舌帽出門買必要的食品和生物物資了。
鳳邱買了一購物車,裝了四個袋子,叫了輛車,送到了樓下。
外面日頭毒辣,鳳邱看到旁邊的便利店雪糕買一送一,頓時心動,提著四個大袋子進了便利店。
他乾脆把購物袋放在地上,手指勒得發白,不住地哆嗦。又從口袋裡掏出紙幣,買了兩支巧克力味的甜筒。
收營員是個很年輕的Beta小妹妹,不錯眼地盯著鳳邱看,臉紅紅地說:「小哥哥,你長得真好看啊。」
鳳邱舔一口甜筒,一點也不害臊:「謝謝。」
小妹妹又說:「小哥哥,我請你吃關東煮吧。」
鳳邱愣了一下:「我是Omega。」
「誒呀我當然知道,看你長得好看,請你吃而已啦。我看你三天前才搬來吧。」她一邊往紙杯裡盛關東煮,一邊細聲細氣地說:「馬上刮颱風,這裡之前有發生過住戶玻璃破裂的情況,你最好加固一下窗戶。我看你買了不少東西,也不要出門啦。」
鳳邱巴巴地看著關東煮,從口袋裡又掏出十塊錢:「我不吃白食,你拿著吧。」
鳳邱吃完關東煮,小妹妹又給他換了只冰箱裡剛拿出來的巧克力甜筒,鳳邱大受感動,覺得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提著大袋子舉著那支甜筒出門了。
結果沒走兩步,甜筒一下就開始融化,冰的非常不實在,融化的水順著手指流到他的手腕上,鳳邱一下子著急起來,手忙腳亂地想要放下購物袋。
側邊伸出只手,一把把四隻購物袋全提在了自己手裡,鳳邱一愣,另一隻帶著江詩丹頓的手就拿帕子給他擦手了。
鳳邱癡癡傻傻,看著提著購物袋穿著襯衫西褲的王薄州,分明冷峻的眉眼溫和,長長濃睫閃動,專注地看著他。
熱傻了,出現幻覺了。
「不吃掉嗎?」
王薄州的聲音低沉,語氣裡有非常溫淡的詢問。
冬天薄薄的雲絮一樣。
鳳邱一把把那只甜筒扔到他的襯衫上,黏稠融化的甜筒在他雪白昂貴的定制襯衫上緩緩下滑,留下長長的醜陋狼狽的痕跡。
王薄州不氣不惱,只是捏著那支甜筒扔進垃圾桶,輕聲說:「不吃也沒事。」
鳳邱氣紅了眼:「王薄州,你又是什麼意思?又要對我下達什麼指令?之前說分手,現在這樣子做給誰看?要復合?」
王薄州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語氣嚴肅地說:「我來懇求你的原諒。」
鳳邱好像聽到天大的笑話,瞇起眼睛笑起來:「不用了。王薄州不會犯錯,王薄州永遠都對。我們橋歸橋,路歸路,讓我走行不行?」
王薄州分毫不讓:「不行。」
鳳邱一下子氣哭了:「什麼都是你說了算嗎?你為什麼這麼愛自說自話?我討厭你了!王薄州我討厭你了!你懂不懂我什麼意思?」
聽到鳳邱的哭聲,便利店裡的小妹妹和幾個住在附近的居民全湧出來,一看這架勢,俊A美O,一人哭得梨花帶雨,一人滿眼心疼,都不好插手,只好旁觀。
王薄州伸手去攥鳳邱的手腕,低聲懇求:「小邱,我們好好談一談,給我一個說清楚的機會好不好?」
鳳邱刁鑽刻薄起來:「我給你一句話,說清楚!」
王薄州一愣,一句話,哪裡說得清楚?
鳳邱伸手就要提購物袋,王薄州心裡著急,只說一句:「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鳳邱氣紅了眼,奪過購物袋,又伸腿踢了他一腳,吃力地刷了指紋上樓了。
鳳邱走到陽台一看,王薄州還站在樓下,太陽暴曬,他的襯衫肩背濕了一片,完全顯露出肩背肌肉漂亮飽滿的輪廓,一張冷俊面孔不住地淌汗,鼻尖和鬢角的汗珠全都順著鋒利俊闊的下巴弧度流進頸窩裡,濕漉漉一片。
鳳邱心硬如鐵,轉身就回房間吹空調了。
過了兩個小時,鳳邱吃完了冰西瓜,去陽台收衣服的時候,看到樓下還站著王薄州,只是站姿有些不穩,肩背仍筆直如松柏,唇色卻全白了。
鳳邱咬咬牙,扔下去一把傘。
王薄州一愣,看著把破傘從天而降,卻不撐開,只是撿起來抱在懷裡,好像是個寶貝。
王薄州心想,他心裡總是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