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驗孕試紙和離家出走
鳳邱第二天就離職了。
鳳璋的車停在大樓門口,鳳邱東西不多,不過一個紙箱,輕輕鬆鬆就離開了。
在車上的時候,鳳邱突然說:「舅舅,我想去國外唸書。」
鳳璋坐在他身邊,沉聲問:「去哪裡?」
「不知道,隨便哪裡。」
「你在拿你的人生開玩笑嗎?既然要出國,就要做好準備和計劃!」
鳳璋說完,又覺得自己過於嚴厲,態度不自覺地軟化下來:「去國外當然可以,舅舅會安排好這件事情,你的媽媽正好也一起去國外玩一玩。」
鳳邱出國的事情就這樣暫時定下來了。
他不敢去跟吳避珂和師母,還有實驗室的同學告別。他不過是一個膽小的可悲的叛逃者,他甚至都不配擁有這些師友。
王薄州到公司的時候就知道鳳邱辭職了。
因為整個公司都在討論這件事情。
鳳邱就像是從天而降的帶著清甜露水滋味的星河幻象,美,神秘,稍縱即逝。
王薄州早就知道了,人人都愛鳳邱的。
誰能不愛呢?
他是亮的,暖的,是春天,是白鷺飛過的湖泊,是粉薔薇冠冕,是垂下的浩瀚星河。對他來說,又是一隻有著溫軟肚腩的愛撒嬌的貓,以及他永遠癡迷的愛人。
王薄州低頭,摘下了眼鏡。
柯青突然打電話過來:「薄州!你的Omega父親回來了!就在你的公寓!我正在你家睡覺呢!」
王薄州掛斷電話,衝到停車場驅車回家。
他的心砰砰直跳,手心直冒汗,險些方向盤都控不好,一時心急,闖了三個紅燈,一刻不敢停地衝回家裡。
他按下指紋,立刻衝進去:「爸!」
薄雲綿躺在沙發上,身上穿了件單薄破邊的白色短袖,露出消瘦的一截手臂,慘白枯瘦。
但是沙發上還有個人,是王沉敏。
她穿著筆挺軍裝,長卷髮盤在腦後,幾縷區區繞繞地垂在頰邊,勾勒出一張深邃美艷的面孔輪廓。
她的手握著薄雲綿的手,手背上是一片模糊的血痕。
她不體面,不光鮮,可是她看向王薄州,深灰色的如出一轍的瞳孔極深邃,又極亮,閃爍著詭動的興奮的光:「薄州,我贏了。」
王薄州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只是跪到沙發邊上,看著自己的Omega父親。
薄雲綿好像睡著了,眼睛緊緊闔著,眼下一圈青黑,但是依然秀麗,依然溫柔。
王薄州低頭,眼睛貼在薄雲綿的手臂。
他哭了。
王沉敏嘗試安慰自己的兒子:「他只是睡著了,沒事的。」
王薄州抬起頭,深灰色的瞳孔裡恨意滔天,濃烈得幾乎有了實質,好似風雨欲來,饒是王沉敏在軍界翻雲覆雨多年,也有一瞬間的驚愕。
「王沉敏,他算什麼?我算什麼?王紫贏算什麼?」
不等王沉敏回答,王薄州已經說了:「我們都是你偽裝的軟肋,實質上的棋子。你這次能利用我們金蟬脫殼,暗度陳倉,下一次,是不是直接用我們擋子彈了?」
王薄州又低笑一聲,聲音嘲諷:「不對,你的Omega妻子已經為你擋過子彈了,就在他的肋骨上。」
王沉敏怒容滿面:「王薄州!你有什麼資格評判我!我和薄雲綿的事情哪裡輪得到你來指指點點!」
王薄州淡淡地說:「我沒資格了。我要向中央申請,和你解除社會身份上的血親關係。」
王沉敏氣得發抖:「王薄州,你沒有搞清楚情況,是我,是我把你們從被監禁被虐待的處境中救出來的!我只有站在高處,你們才能安全!」
「請你離開我家吧。」
王薄州下了逐客令。
王沉敏眉目一沉,美艷的美艷染上暴戾:「我要帶走薄雲綿。」
這時,薄雲綿幽幽轉醒,喉嚨裡吐出一口淤血,染得蒼白唇色血紅似畫。
薄雲綿低著頭,渾身發著抖,慢慢地,把頭靠在王薄州的肩膀上,不願意看王沉敏。
王沉敏氣笑了:「好,薄雲綿!你也給我看臉色?你想清楚,我們之間,恩恩怨怨說得清嗎?」
薄雲綿知道,自己和王沉敏的賬算不清了。他欠王沉敏良多,王沉敏卻也在他這裡欠下了重重的一筆賬。
他的愛,尊嚴,自由,在近三十年裡終於被消耗殆盡了。
薄雲綿低聲說:「沉敏,你要擺脫我了。恭喜你。」
王沉敏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深灰色的瞳孔裡滿是不敢置信。
薄雲綿,薄雲綿也敢這樣跟他說話了?
王沉敏甩門而去。
她篤定薄雲綿放不下她。
房間裡剩下王薄州和薄雲綿。
薄雲綿擦乾淨王薄州臉上的淚痕。
王薄州今年二十八了,竟然還會在他面前哭泣。
薄雲綿笑起來,唇角笑意柔和。
「薄州,辛苦你了。」
「我們之間,說什麼辛苦。」王薄州倔強地說。
薄雲綿又說:「薄州,我對不起你。我很早就想對你說對不起。二十八年,你沒有做過多久的天真可愛的孩子,過早地成熟,過早地堅強。薄州,讓我抱抱你吧。我的孩子。」
薄雲綿抱住王薄州。
王薄州也用力回抱。
原來他的Omega父親,纖瘦得只剩下一把病骨。
……
鳳邱吃過晚飯,做了一會兒雅思的題,實在無心學習,又陪著金毛玩了一會兒。
金毛舔了鳳邱一臉口水,他只好去廁所洗把臉。
正低頭洗臉,他突然覺得一陣噁心乾嘔,立刻衝到馬桶邊,可是什麼都沒吐出來。
他愣了一下,顫顫巍巍地拿出手機詢問家庭醫生:「請問,初步標記的時候戴了安全套還可能懷孕嗎?」
那邊很快就回了:「幾率非常小,但是如果AO雙方信息素的契合度達到90以上,基本沒有有效避孕手段,只能定期服用專門的避孕藥劑。」
鳳邱渾身發冷,換上鞋子借口去買冰棍,去藥店裡買了驗孕試紙。
他躲進衛生間,哆哆嗦嗦地弄好。
開始五分鐘的等待。
他坐在馬桶上,頭腦一片空白。
驚懼如海浪拍打著他,他除了隨波逐流,別無他法。
萬一……萬一……
鳳邱又開始安慰自己,不會,要是有90以上的契合度,王薄州就不可能不要自己。不會有90,也不會有孩子。
可是等鳳邱拿出試紙,赫然見試紙上兩條藍色的槓。
鳳邱捂著臉哭起來。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
鳳邱不敢告訴鳳璋。鳳璋對於Omega未婚生子有非常大的陰影,他絕不可能允許他留下這個孩子。
想到這裡,鳳邱陡然一驚,所以,所以自己私心是希望留下這個孩子的嗎?
他把手輕輕按到自己的小腹上,想想狹窄溫暖的腔體裡已經有了一枚小小的受精卵,可能只有黃豆一般大小。
是他和王薄州的孩子。
鳳邱近乎自虐地抓住自己的手背,劃出紅紅血痕。
拿掉它。
可是這個念頭甫一出現,就立刻被鳳邱掐滅。
鳳邱情不自禁地開始想像起這個孩子,他和王薄州的孩子,更像誰一點?眉眼之間會不會有些像王薄州呢?性情呢?更像它的Omega父親還是Alpha父親?
一想到王薄州的一點精血,一點曾經的愛的佐證留在他的身體裡,他就好像要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鳳邱面臨著一個巨大的誘惑:生下他,和王薄州一輩子都糾纏不清,藕斷絲連。
可是他做不到這樣置王薄州不顧的絕決極端。
他打定主意,要在世間留下一點證據,證明他和王薄州傳說一般短暫迅疾又無疾而終的愛情。
他摸摸自己的肚子,一種奇異的溫暖包容的情感將他包裹。
這是Omega與生俱來的對於孩子的愛。
他要找個地方偷偷生下這個孩子。
他立刻收拾東西,整理好行李箱,趁家中無人連夜離開了。
……
鳳璋視察回到家中,發現空無一人,喊了兩聲,沒人回應。
腦袋裡的弦突然繃緊,他正要衝上樓去,管家進來,說外面有個Alpha登門拜訪,說是找鳳邱小少爺。
鳳璋皺著眉頭問:「叫什麼名字?」
「叫王薄州。」
鳳璋目眥欲裂:「叫他進來,把門關上。」
沒一會兒,一個極為英俊的Alpha被引見過來,皮膚冷白,眉眼深邃,最妙的是一雙深灰色眼眸,孤絕冷清,可是睫毛濃長似蝴蝶,又是個多情溫柔的樣。他身材高大,肩寬腿長,穿著非常得體精緻的西裝三件套,甚至於這樣的大熱天也穿了西裝外套,打了整整齊齊的領帶,領帶上裝飾著一枚銀白色領針,貴不可言。
鳳璋一肚子怒火,也不得不承認,這個Alpha的確有非常雄厚的資本,難怪迷得小邱神魂顛倒。
但是鳳璋一聲冷笑,站起來上前一步狠狠地給了他一拳。
王薄州一聲不吭,生生受下了。
鳳璋力氣很大,王薄州的顴骨和側臉立刻青紫起來,手上的圈戒又狠剌剌地在他臉上勾起三道長長的血痕。
鳳璋問:「怎麼不還手?」
王薄州說:「我想見小邱。」
鳳璋被他牛頭不對馬嘴又十足過分的回答激怒,又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腳,王薄州眉頭緊皺,悶哼一聲跪倒在地,卻只是說:「我想見小邱。」
鳳璋不再打他,只是氣急敗壞:「你特麼有什麼臉?」
王薄州低聲哀求:「我想見見他。」
鳳璋咬牙切齒,又奇怪這麼大的動靜怎麼小邱還沒下來,自己趿拉著拖鞋走上樓,卻發現房間裡沒了人,翻箱倒櫃一片狼藉。
再一看,櫃子裡的行李箱也不見了。
「鳳邱你這個小兔崽子!」
鳳璋急得大罵。
他跑下樓,揀起靠在沙發邊上的手杖就打在王薄州的腿上:「小邱跑了!他離家出走了!姓王的我饒不了你!」
王薄州生生挨下這幾下,聽說小邱離家出走,心裡更急,匆匆忙忙就想出門找人,慌不擇路地在門上狠狠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