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張景在飛機上睡著了， 剛出機場就被風雪凍得一激靈，他緊緊脖子上的圍巾。馮燁安排人來接，四人去了訂好的度假山莊。

　　度假山莊裡人不少， 十點鐘還有很多人走動。張景拖著行李箱一心想回房間休息， 馮書宇走在他身邊， 迎面走來兩人討論著要泡溫泉， 便問他：“小景你要去泡嗎？我們一起去吧。”

　　“有點累了， ”張景搖搖頭， “不好意思啊哥，明天再陪你。”

　　馮書宇點點頭，關心道：“那你回房泡個澡睡吧，看你臉色很不好，注意休息。”

　　張景進浴室洗了澡， 想想又用酒店電話打家裡的電話， 他看看阿婆是不是在守歲。

　　那邊很快就接了，“不是說不用守歲嗎？您又不能熬夜，吃得消嗎？”張景責怪道。

　　老太太說習俗不能丟，她剛打了會盹兒， 也不算熬夜。

　　“坐了那麼久車， 累壞了吧， 趕緊去休息啊。”張佳韻催他去睡。

　　“您也早點休息啊。”張景掛了電話躺到床上，他想到下午的那通電話，心裡有些煩躁，不知道簡岷聯繫不上他會不會擔心。

　　想想覺得自己這樣不好， 他重新開機，發現簡岷只發了個“嗯”，登時氣得又把手機關機了。

　　他憤憤地將旁邊的枕頭丟出去，騙他……遊戲悲劇……嗯？！張景越想越生氣，腦子都清醒了。

　　他猛地從床上爬起來，決定好好玩一場，他換好衣服，從行李箱裡拿出單反準備逛逛有沒有什麼可拍的，拿回去給阿婆看。

　　沒想到一出門就看見在走廊盡頭會面的馮燁三人，張景：“……”

　　馮書宇見他穿得整整齊齊，笑著說：“不是說休息嗎？這是去幹嘛。我們準備去吃夜宵，一起嗎？”

　　張景晚飯沒吃，確實有點餓了，走近他們，“不是說泡溫泉嗎？”

　　“吃完夜宵就去泡不太好，隔一兩個小時又太晚了。”馮書宇解釋，“明天再去。”

　　四人往樓下去，章夢瑤突然開口：“你拿相機幹嘛？大半夜有什麼可拍的。”

　　馮燁打斷她：“他的事，你問那麼多幹嘛？”他真是怕了張景那張嘴，更怕章夢瑤這根炮仗。兩人在外面吵起來，他臉真不用要了。

　　章夢瑤橫了他一眼：“你還挺護著他。”

　　張景聽到這句話笑出了聲，護著他還是護著面子，有人心裡清楚，他朝馮燁“誠懇”地說：“謝謝您為我說話。”

　　馮燁冷冷地看他，馮書宇覺察到氛圍不對，連忙打圓場，“媽，您想吃什麼？這邊日料不錯。”

　　章夢瑤走過去挽住他胳膊，“那就去嘗嘗，我不能吃太多，會發胖。”

　　“哪有，我還覺得您太瘦了，是骨感美人。”馮書宇溫柔的笑，出聲哄她。

　　章夢瑤被他哄得直笑，“還是我大兒子會說話。”

　　馮燁說：“你媽看著還很年輕，像三十多歲。”

　　馮書宇佯裝生氣：“什麼話，明明十八歲。”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落在最後面的張景聽到他們的對話打了個哆嗦，感覺臉皮發麻，趕緊伸手揉了揉，太尷尬了。

　　餐廳環境優雅，還有人拉小提琴，也有不少像他們這種來用餐的人家，他們說笑聲很小，舉止投足透露著禮節。

　　四個人挑了個靠窗的位置，落座。有人過來給他們點餐，馮燁他們都點了日料，輪到張景，他問：“有蛋炒飯嗎？麵條也行。”只要很快能端上來的熱飯就行，他實在餓。

　　服務員還沒開口，章夢瑤眉頭緊鎖，嫌他給自己丟臉，小時候養的窮病這輩子都治不好是吧？無奈有外人在場，不好發難。

　　“有的有的，您喜歡吃什麼樣的，有忌口嗎？還需要吃點什麼？”服務員很溫柔地問他，言辭中透露著熱情。

　　張景搖搖頭：“普通的就行，不需要別的了，謝謝。”

　　“好的，您稍等。”

　　馮燁皺眉，看著遠去的服務員，覺得這人對張景態度很不同。

　　章夢瑤冷聲說：“你存心和我們作對，非得丟臉才甘心是嗎？”

　　張景茫然地看她：“我丟什麼臉了？”

　　“沒有人會在一個高檔的西餐廳，問，這裡有大鍋菜嗎？”章夢瑤冷笑著打了個比方。

　　張景：“……”他無語極了，哼笑一聲不知道怎麼評價章夢瑤廉價的自尊心和面子，他道，“那還真不好意思，給您丟臉了，我換個桌子坐，這幾天我們當作不認識。”

　　馮書宇連忙拉住他，“小景！媽不是那個意思。”

　　馮燁臉色難看，有人看了他們幾眼，他壓低聲音呵斥：“都別鬧了！非得在外面吵一架是不是！別人都在小聲討論我們，丟不丟人！不想玩我現在就給你們訂機票回去！”

　　張景餓得要死，真沒空和他們吵，章夢瑤臉色發黑，瞪了他一眼。

　　馮書宇趕緊哄他媽，好不容易才把人臉色哄得好看一些。

　　服務員給張景上了兩道菜，“您好，您的蛋炒飯還需要稍等一下，這是俄式冷酸魚和俄羅斯酸黃瓜，您先嘗嘗。”

　　張景：“……我沒要這個。”

　　“是贈您的開胃菜。”服務員朝另外三人笑說，“你們需要嗎？”

　　馮燁越發覺得這人不太對，未免對張景太好了。“不需要，謝謝。”

　　張景問馮書宇要不要嘗嘗，對方拒絕了，感慨：“這邊的服務就是好。”

　　張景不置可否，他倒覺得有點怪怪的，“那我先吃了。”他嘗了口冷酸魚，上面的醬汁讓他胃口大開，又嘗酸黃瓜，還好，酸度適中，挺好吃的。

　　另外三人小聲的交談，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過了片刻，張景的蛋炒飯也端了過來，很豐盛，裡面放了很多材料，米飯粒粒分明，裹著雞蛋，一看就讓人胃口大開。

　　服務員還給他端了一小盅菌湯，幫他掀開蓋子，拿勺子輕輕地攪拌了下，又給他遞筷子擺勺子，熱情得有點過分。

　　張景接過筷子，看了眼湯，“我也沒要這個。”

　　“是蛋炒飯的贈品，免費的。”服務員笑著和他解釋。

　　張景看著湯裡的菌類，隨便一樣的價格就是十幾盤蛋炒飯，贈品？“那……你們還挺會做生意的。我剛才是點了一份幾千元的蛋炒飯套餐吧？”

　　服務員愣了下，笑道：“您真幽默。”

　　等人走後，馮書宇也覺察出不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們好像對你很好。”

　　張景突然問：“這個度假山莊是誰的產業？”

　　馮燁向來對此敏感，接過話：“盛明的，怎麼？你難不成還認識盛明的人？”

　　果然，張景心裡歡喜，不過面上不動聲色，冷淡地說：“我只是問問。我得提醒一句，我可不知道她們這裡要個蛋炒飯還送這麼多贈品，要真是幾千元，這錢應該不會讓我掏吧。”這話是說給要斷他經濟來源的馮先生聽的。

　　馮書宇：“小景說笑了，錢的事不用您操心，爸爸是這裡的VIP，在這裡消費的帳單是年結的。可能是你點的炒飯太普通了，她們想著總得和那些小餐廳區分開，就弄出這麼多花裡胡哨的東西，不用擔心。這裡的服務很好的，我們來過很多次。”

　　“你說得對。”張景開始吃飯，心裡想著，還是原諒簡岷吧，他上回只是說來這裡玩，沒想到哥哥還幫他打了招呼。

　　他湯都要喝完了，其餘三人的日料才姍姍來遲。

　　“我吃飽了，你們慢用。”張景拿起相機起身。

　　“再坐一會兒啊，我們一家好久沒這麼坐著聊天了。”馮書宇挽留他。

　　張景：“……”他根本沒說一句話，算什麼聊天。

　　“不了，你們吃吧，我活動活動。”餐廳外面是個很大的庭院，還有個大噴泉，有小孩子在外面玩雪打鬧。

　　他挎著相機出去，被角落裡的兩個小朋友吸引，大概三四歲，一對雙胞胎，長得很可愛，正在滾雪球，小手凍得通紅，還特別興奮。

　　他明知故問：“你們在幹嘛？”

　　“堆雪人。”小女孩細聲細氣地回答。

　　“哥哥，你和我們一起嗎？”男孩看起來活躍一點，主動邀請他。

　　“給你們弄個小的吧，放手裡玩的那種。”張景脫下手套很快就給他們倆滾了倆小雪人，還撿了花壇裡碎石子做紐扣，小樹枝做胳膊，用撕成縷的餐巾紙做圍巾，看起來很精緻。

　　小孩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開心的叫起來，“哥哥，還要帽子！”

　　“帽子啊？”張景摸摸口袋，沒找到能用的東西，他看了眼盆栽，“綠帽子行嗎？”他撿了兩片綠葉做了兩頂綠帽子，“給。”

　　兩個小孩小心地接過禮物，眼睛亮晶晶的，“謝謝哥哥！”

　　張景感慨，他真是個又帥又有愛心的漂亮男孩，不過怎麼就沒人給他堆個雪人呢。

　　“哥哥給你們拍張照可以嗎？”回去給阿婆看，阿婆喜歡小朋友，特別是像他一樣可愛的小朋友。

　　“好！”兩個小朋友一口答應，大概是被拍習慣了，兩人迅速做出姿勢，小女孩下巴僵硬地抬著，露出一個開心的笑，手根貼著臉，掌心托著小雪人，男孩跟她一樣，做了個對稱的，典型的造作擺拍姿勢。

　　張景笑得都拿不住相機了，誰家的活寶啊，太可愛了。

　　“叮叮，當當，進來了，外面冷。”從餐廳裡出來個人。

　　張景瞪大眼睛：“助理大哥？”

　　陳助看了眼二樓，連忙做出驚訝的表情：“小景你怎麼也在這兒啊？”

　　“出來玩，這你孩子？”張景很是驚訝，助理大哥看著不大啊。

　　“我哥哥的孩子，我還沒結婚呢！女朋友都來不及找，所有的光和熱都獻給簡總了，要不你幫我和簡總說說，讓助理有時間談談戀愛？”

　　“小叔叔。”女孩跑過來抱住他大腿，手舉的高高的，“這個哥哥給做的雪人！”

　　“哇，好漂亮！有沒有謝謝哥哥。”陳助誇張地說。

　　張景還有些懵：“你……”

　　陳助看出他的意思：“簡總給的福利，我家人在這邊消費全免，就帶家裡人來玩。”

　　他這話不假，只不過過程有點曲折，他今天是要回去吃團圓飯，但是簡總要“出差”，他其實不用過來，又放心不下，就要跟著。

　　簡岷乾脆提議：“你讓家人一起過去吧，度假山莊的消費全免，也算是給你放個假。”

　　就帶著父母哥哥嫂嫂一大家子坐簡總的私人飛機來了，剛剛吃過年夜飯，就是可憐簡總一個人在樓上坐著。

　　“哥哥是不是安排過讓這裡的人特別照顧我。”張景問。

　　“對，還是我負責傳達的呢。”

　　“哥哥……今年過年很忙？不會出來玩？”

　　陳助：“對啊，簡總剛接手公司沒多久，有些人際關係還是得搞好的。”他不做壞人，還是讓簡總自己給少年這個驚喜吧。

　　“那好辛苦啊。”張景有些失落，他還以為簡岷也會過來。

　　陳助又看了眼二樓，“你要去泡溫泉嗎？”

　　“我剛吃飽。”張景揉揉肚子。

　　“泡泡腳也行，你今天過來的吧，旅途勞累，泡個腳睡眠品質好。”

　　張景迷迷糊糊被他忽悠著去泡溫泉，他換好浴袍坐在湯池邊，陳助專門為他安排的溫泉池，沒人來打擾。

　　他把腳伸進溫泉裡，疲憊地躺到地上，大概是見到陳助，他好像更想簡岷了，在心裡算了下天數，他都好久沒看見哥哥了。

　　張景泡困了，逐漸閉上眼睛。

　　“景景，你的安全意識太差了。”上方傳來熟悉的聲音，張景瞬間清醒了，一睜眼就對上簡岷那雙藏匿著溫柔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