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簡岷見張景跟在身後要給他做頓飯賠罪， 便通知阿姨今天不用過來了。

　　他問：“要幫忙嗎？”

　　“你會嗎？”張景從袋子裡拿出一條粉色的圍裙，怕簡岷笑他，解釋道， “超市沒別的了， 不是我想買的。”

　　簡岷回道：“嗯？”

　　張景覺得自己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簡岷壓根沒想到這個， 套上圍裙轉過身， 心虛地掩蓋：“沒什麼！”

　　他系了兩次沒系住圍裙的帶子， 簡岷走近他，伸手幫他打結，張景碰到他的指尖手下意識縮了縮，靜靜地等簡岷給他系好。

　　張景很瘦，細細的帶子虛勒著他的腰身， 簡岷看了看說：“可以。”

　　“什麼可以？系好了？”張景回頭看他， 大眼睛帶著困惑。

　　簡岷平靜地說：“粉色的可以。”

　　張景瞬間紅了臉，明明就知道他在說什麼，剛才又和他裝傻呢。

　　“會削鳳梨嗎？”他從袋子裡拿出鳳梨。

　　“嗯。”簡岷接過鳳梨，張景給他遞了把水果刀。

　　簡岷手指修長， 拿著水果刀不緊不慢地削皮， 算不上熟練， 但很靈活。

　　張景在料理裡脊肉，切成很薄的一片，等他切好，簡岷的鳳梨也削好了。他洗洗手拿過鳳梨， 重新抽了把刀快速將鳳梨切片放入盤中，用鹽水浸泡。

　　簡岷第一次進公寓的廚房，看張景忙碌的背影，心頭湧起很奇怪的感覺，不習慣但又覺得非常舒服。

　　“要鳳梨是要做什麼菜？”

　　“給你做個鳳梨咕嚕肉，來不及燉湯了。”

　　“那我還要做什麼？”

　　“不用了，我自己來。”張景也不想使喚他，畢竟是賠禮，不能總讓簡岷幹活。

　　簡岷把袋子裡的食材都拿了出來，還發現裡面有基圍蝦，問：“你買的這些菜這是專門買來要給我做飯嗎？”

　　“不是啊，本來打算塞我家冰箱的，準備自己吃。”張景沒回頭，壓根毫無察覺他問這話的用意，實話實說，“本想下周再請你，可還得再等一周，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簡岷沒再說話，把基圍蝦放到自家冰箱裡，沒收了。

　　“哪棟樓？”他跟在張景身後，像個小尾巴，張景往哪裡走他跟到哪裡。

　　“我家？11棟，在前面。”張景邊準備食材邊搭話。

　　簡岷看了眼食材，問：“自己住？”

　　如果有阿姨有家長，這個點輪不到張景買菜做飯。

　　“嗯，一個人就可以，也就週末有空在家做飯，其餘時間吃學校食堂，衣服什麼的都丟洗衣機，也沒什麼需要忙的。房子一周打掃一次。”

　　簡岷眉頭微蹙。

　　“本來以為上午可以忙好，中午我下廚，邀請子軒過來。誰知下午才忙完，只能下周再邀請他，明天要上課了……”張景嘟嘟囔囔。

　　“家長沒過來？”簡岷還在執著於上一個問題。

　　張景切菜的手一頓，隨即恢復正常，他笑說：“我一個人就可以啊，有搬家公司，用不著他們，他們又不會。”

　　簡岷沉默了會又問：“什麼時候學的做菜？”

　　“很久了，小時候跟阿婆一起，她做菜我就跟後面。她切菜，我就踩著小板凳扒著料理台，阿婆給我一把玩具刀，買的動力沙，讓我切著玩。等十三四歲她才讓我碰真刀，不過都在旁看著指導，我學切菜沒有切過手。”張景提到老太太臉上的笑意更濃，“忙一天都沒給阿婆說，等回去給她打電話。”

　　張景回過身想拿雞蛋，一轉身差點撞進簡岷懷裡，對方離他很近，他抬眼就能看見簡岷白皙的下巴，垂眼是簡岷的脖頸。

　　他看著簡岷的喉結，突然有些發熱。

　　臉紅得厲害，男性的氣息一直往他鼻子裡鑽，空氣都變得黏稠了，他有些呼吸困難。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想舔嘴唇，舌頭剛伸出來就被他咬了回去，這才清醒一點。

　　“小心點。”簡岷沒有察覺出他的異樣，扶著他肩後退一步，拉開距離。

　　張景低著頭掩飾自己的不自然，甕聲甕氣說道：“你，你不要站我後面呀，幫，幫我拿兩個雞蛋。”

　　簡岷看他臉紅又結巴，沒有動。

　　張景羞赧地瞪他，虛張聲勢：“使喚不動你了？家裡還有雞蛋嗎？知道雞蛋在哪兒嗎？”

　　簡岷：“……”他轉身去拿雞蛋，開冰箱的時候總覺得這對話不太對。

　　張景趁他拿雞蛋把腦中的廢料清空，“會打雞蛋嗎？”他接過簡岷的雞蛋，拿過一個雞蛋給他做演示，“這樣。”

　　簡岷學著他的樣子磕雞蛋，漂漂亮亮地把雞蛋澆到切好的肉片上。

　　張景抬眼看他，小聲嘟囔：“不是第一次吧？又騙我對不對？”

　　“沒。”不管是削皮還是打雞蛋都是第一次。

　　“那你會切東西嗎？”張景拿了個土豆給他練手。

　　簡岷看他切過東西，像模像樣地切土豆，動作不急不緩，切得整整齊齊的。

　　“簡先生挺有范兒。”張景笑起來，切菜切出辦公的感覺。

　　不過笑歸笑，心底湧現出一種失落感。

　　和簡岷待的越久他就越發覺得簡岷聰明，至少動手能力很強，即便第一次做也能幹得很出彩，這麼優秀的人……

　　他默不作聲接過簡岷的刀。

　　簡岷見他突然沉默，問：“怎麼了？”

　　張景不知道怎麼開口。

　　簡岷太優秀了，他不知道怎麼追趕他，離了馮家，他什麼都不是，沒錢沒權，在淮城幫老太太照料花，操心第二天會不會下雨，明天買什麼菜中午吃什麼的人才是最真實的他。

　　想變得更優秀，得走得更遠。

　　想接近簡岷，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可他做不到，他走不了多遠，只能留在江城，不會去更遠更好的學校讀書，也不會出國。

　　他也不想進職場，他只需要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有雙休，不經常出差，有空就可以回淮城看阿婆。

　　他對簡岷的喜歡只能是偷偷的喜歡，不敢放到青天白日下，不敢說出口，因為他做不到奮不顧身一心追逐簡岷的步伐，期盼著近一點更近一點，他有牽絆。

　　“我只是突然在想我以後要學什麼專業？”沉默會，張景覺得不妥，隨便找了個話題掩飾，“我學經管之類的可以嗎？”

　　經管類的進盛明的概率大點，只不過進去又如何？盛明的工作壓力很大，想留下去就得很努力，加班熬夜是常事，並不能滿足他朝九晚五的設想。

　　簡岷自然看得出不是這個原因，可還是順著他的話說：“你喜歡嗎？”

　　“不算喜歡。”張景搖搖頭，他想當寵醫。

　　“不著急，慢慢想，還有很多時間。”

　　“唔……”張景又笑起來，“是不著急。”

　　張景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簡岷唇角緊抿，只是不知道這個“去得快”是想開了還是故意掩飾。

　　他目光沉沉，看著少年忙碌。

　　張景花了一個半小時才做好一桌菜，“開飯開飯。”他都要餓死了。

　　簡岷很給面子，每道菜都仔細品嘗。

　　張景眼睛亮晶晶的：“你覺得怎麼樣？都有什麼不足，你告訴我，我可以改進！”

　　簡岷慢條斯理地拿餐巾擦擦嘴，當真說了幾點，本來不止的，可少年的臉色越來越黑，甚至用“兇惡”的眼神瞪他，他很識相地住了嘴，並補充：“但我很喜歡。”

　　張景這才笑起來，選擇性忽略簡岷說得一切問題，最後一句才是重點。

　　兩人吃得很慢，張景時不時會說話，簡岷安靜聽他說，時而點頭應和他。

　　“我來吧。”吃過飯簡岷動手收拾桌子，把碗放進洗碗機裡。

　　等出來就看見張景坐在電視螢幕前弄他的遊戲機，上回走得急，他沒拿遊戲機。

　　“快過來，”張景拍拍身邊的位置，“要玩遊戲嗎？”

　　簡岷走到他身邊坐下接過手柄，他頭次玩，但反應快，手指又靈活，一學就會。兩人玩闖關遊戲，一路暢通無阻。

　　時針走到十，張景打了好幾個哈欠，“哥哥我好困。”他累了一天了，“我要回家了。”

　　“好，我送你。”

　　張景也沒拒絕帶著他回家，他站在門口揉眼睛，小聲問簡岷：“哥哥你要進來看看嗎？”

　　“下次吧。”進去一時半會出不來，少年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還是讓他先休息。

　　“好，那哥哥再見，路上小心，晚安。”

　　“房門要關好。”雖然安保系統很好，但少年一個人，還是忍不住擔心。

　　“我知道的，謝謝哥哥。”張景又打了個哈欠。

　　“嗯，進去吧。”確定張景關上門他才離開。

　　*

　　張景洗完澡往床上撲，睡前看了眼手機，發現鄧子軒用消息不停地轟炸他，等不到回復還問他是不是氣死了。

　　他一條條翻過去看，原來鄧子軒發現林洛齊也在晉江，還是個簽約主播，今天在直播，和一個遊戲主播在玩遊戲。

　　他和鄧子軒根本沒把心思放在晉江上，平時上傳完視頻可能十天半個月不登錄後臺，根本不混圈子，他都來三年了，知道的up主屈指可數，不知道林洛齊也在晉江很正常。

　　他沒什麼興趣，只要不招惹他，他才不管林洛齊做什麼。

　　怎麼還不放假：哈哈哈哈哈我在看他直播呢，林洛齊是不是有毒？女裝就算了，隊友罵他菜，他還挺委屈啊，本來就菜怎麼不讓說啊

　　景景鴨：？？？你還看得挺開心？不睡覺了？

　　怎麼還不放假：明天週一，又要開始痛苦的一周，我很喪，就指著他給我帶來點歡樂了哈哈哈哈他跟得那個遊戲主播也很菜啊，怎麼有臉當遊戲主播，還說要給林洛齊報仇

　　景景鴨：被反殺了？

　　怎麼還不放假：沒，他這水準在遊戲主播裡算菜了，在路人裡很好了，怎麼可能會被反殺哈哈哈哈哈哈不過看他裝逼好想笑

　　景景鴨：……你室友沒把你趕出去嗎？

　　怎麼還不放假：我躲被窩裡偷偷笑的

　　過了會鄧子軒又發了個消息：“室友剛才咳嗽，讓我節制點。”

　　景景鴨：……請你不要污染我純潔的心靈好嗎？

　　突然想起什麼，他沒再繼續聊，和鄧子軒發了個他要睡了就放下手機。

　　*

　　“啊……”張景第二天起得很早，躲在浴室裡搓床單，時不時哀嚎一聲，真是瘋了！想到夜裡做的夢他就不敢見簡岷，“啊……”

　　又是一聲有氣無力地哀嚎。

　　夢裡的內容他記不太清，就只記得他伸著舌頭舔簡岷的喉結，一點一點……

　　“啊……”不敢再想，張景恨不得把頭塞盆裡也洗洗。

　　洗完床單磨磨蹭蹭給自己做了份早餐，吃完才準備去學校，反正他從來不上早讀。

　　剛下樓就看見簡岷的車要走。

　　簡岷也看見少年，對方好像沒睡好，垂頭喪氣的，手裡拿了份優酪乳，書包鬆鬆垮垮地背著，他看了眼腕表，如果他沒記錯，簡一諾他們學校是要上早讀的吧？

　　他按下車窗，還沒說話，就看張景見鬼一般看著他，愣了一秒然後拔腿就跑，書包都要飛了。

　　簡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