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大家好， 我叫林洛齊……”

　　吳君濤等他介紹完道：“那你先找個地方坐，剛開學還沒分位置，等晚自習有空我們再調位置。我們待會兒先上課。”

　　“老師， 我可以坐那裡嗎？”林洛齊個子不算高， 生了張娃娃臉， 頭髮是自然卷， 說起話來溫聲細語的。

　　張景看他指自己這邊， 厭惡的移開視線。

　　“行， 周威你和林洛齊去器材室搬桌子椅子過來，他一個人不好搬，器材室你知道在哪兒吧？”

　　“哦，知道。”周威是張景後面的那個學生，不情不願地起身， 嘴裡嘀嘀咕咕， “憑什麼我搬啊，他自己沒手啊？”

　　“這不是你個子高嗎？幫幫新同學怎麼了？”有人小聲回他。

　　“是啊，多大點事。”

　　周威翻了白眼，個子高活該他幹活啊， 他個子是高， 可瘦啊， 也沒多少力氣，幹嘛總讓他幹這些活？

　　“謝謝。”林洛齊跟著周威出了教室，朝他笑。

　　周威不太喜歡這種類型的男生，說個話好像沒吃飯， 他不冷不熱地應了聲。

　　吳君濤剛才看張景趴桌子上以為他不舒服，“等他們一下，你們先翻翻這學期的課本，也可以討論討論，待會兒講課。”過了會兒教室裡響起嗡嗡的說話聲。

　　張景聽到有人敲桌子，抬眼就看見班主任站桌邊。

　　“怎麼了？不舒服？”吳君濤問他。

　　“有點。”張景坐直身體，揉揉眼睛。

　　“我看你是困了吧？”

　　張景連忙放下手，一臉嚴肅：“哪能啊？聽您的課我怎麼可能會困，您不能冤枉我。”

　　“行了啊，糖衣炮彈收斂點啊。”吳君濤笑說。

　　張景看了眼教室門口，道：“老師晚自習調座位，如果新同學想離我近點，你別同意，把他放我對角的位置，有多遠離多遠。”

　　“怎麼了？人新同學招你惹你了？”吳君濤也知道他不是無緣無故找事的人。

　　“他不是長得可愛嗎？跟個吉祥物一樣，和我放一起，這不是要分我的光環。”張景眨眨眼睛，滿嘴跑火車。

　　“行了啊，”吳君濤懶得和他貧，“看書，預習功課。”

　　“知道了。”張景笑嘻嘻拿過數學課本。

　　周威臉色難看搬著桌子進了教室，林洛齊拿著椅子跟在後面，吳君濤正好背著手在門口那邊轉悠。

　　周威看了眼身後的人，又對班主任說：“老師，要不我就放這邊最後一排吧，放我們那邊太麻煩。”

　　林洛齊剛想說什麼，吳君濤就說：“行，就放這邊。林洛齊你暫時坐那裡，夜裡就調座位。”

　　林洛齊只能把話咽回去，微笑著點頭，細聲細氣地說：“謝謝老師。”

　　周威幫他把桌子擺好，就回了自己座位。

　　張景看他大步走來臉色難看，問：“威武怎麼了？”

　　周威外號威武，他一肚子火，坐到位子上，頭伸著和張景抱怨，“新同學還挺自覺啊，我幫他搬桌子椅子，他挺好，進去之後先把椅子拿起來，就等我搬桌子了，我欠他的啊？”

　　“消消氣消消氣。”張景看向對面角落裡的男孩，他在整理桌子，似乎有所察覺，也轉過頭來，兩人四目相對。

　　林洛齊朝他挑挑眉，好像在挑釁。

　　張景不屑地笑笑，舔著臉來討打是不是？

　　吳君濤上完第一節 課就走了，林洛齊見狀跟了出去。

　　“老師。”

　　吳君濤聞聲回頭看是他，微愣，“林同學怎麼了？”

　　林洛齊還真是來問他晚上調位的事的，他說了很多，吳君濤抓住重點，“哦初中同學是吧？行，你要是物理差，想找個好點的坐一起也行，我晚上安排。”

　　“謝謝老師。”林洛齊以為他是同意他和張景坐一起，臉都激動紅了。

　　“沒事沒事，回去吧。”

　　張景一下課就給鄧子軒發消息：洞1洞1，我是洞拐，收到請回答！over！

　　呵呵開學了：洞拐洞拐，有事請說，over！

　　景景鴨：林洛齊今天轉到我們班了[微笑]

　　呵呵開學了：！！！組織有需要您說話！我隨時候命，可以手撕了他！

　　鄧子軒很是火大，就這人噁心得景寶連朋友都不願意交了，還不善罷甘休，居然追到學校裡噁心？

　　景景鴨：我賭一頓燒烤，他絕對是為我來的

　　呵呵開學了：不用賭了，就是。他高中和我一個學校，原來初中成績就那樣，結果上了高中，都能擠進段裡前五十了，還成了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好多女生還挺喜歡他的，估計就是牟足勁要轉校

　　景景鴨：？怎麼沒和我說？

　　呵呵開學了：不是怕辣你耳朵。這人真是陰魂不散。景寶你好慘，就討厭過四個人，章夢瑤，馮浩洋，你大伯母，還有他，這下好了，這群人三天兩頭在你旁邊轉悠，都夠打麻將了。對了，你那個堂哥轉你們學校了嗎？

　　景景鴨：沒，我阿婆怕他來我們學校對我使壞，就沒讓我爸幫忙

　　呵呵開學了：那還好，要不然得膈應死，那林洛齊怎麼辦啊？我也不在你身邊了

　　景景鴨：別招惹我就相安無事

　　真湊到他身邊，就看誰膈應誰了。

　　林洛齊第一天還挺安分，沒來找他，和班裡的同學搞好關係，他長得可愛，笑起來也甜，一時間竟然有好多同學被他收服了。

　　威武在後面有氣無力地說：“景哥啊，要不你也去當交際花，別被他搶了風頭。”

　　“你想挨揍？”張景趴在桌子上睡覺，聞言懶懶地回他。

　　“我就是不爽！他有什麼好的啊？我覺得他這人很白蓮花，這是男人的直覺。”威武斷言，“我和你說，我平時陪我妹看電視劇，裡面的女配就他這樣，弱不禁風，和人處得很好，其實背地裡特別會耍陰招。”

　　他看張景笑，推了他一下：“景哥你別不信啊，我說真的。”

　　“威武你要點臉？你比張景大叫他景哥？”有人路過聽見他說話，笑話他。

　　“滾！這是尊稱，無關年齡。”

　　晚自習調位，張景和威武的位子沒變，林洛齊坐到中間第二排，和他們隔著很多個人頭。

　　林洛齊知道後臉色驟變，他看向張景，對方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一肚子的怨氣在翻湧。

　　威武美滋滋，見他看過來，還翻了個白眼，看什麼看？

　　林洛齊一愣，他能感覺到這人不喜歡他，可……沒理由啊，難道是張景說了他的閒話？這麼想著，對張景的怨氣更勝一籌。

　　他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轉頭和身邊的人相談甚歡，他在和別人打聽張景的事。

　　聽說英語老師不喜歡張景，班主任還經常叫他去辦公室。

　　張景發現林洛齊上英語課還挺積極，每節英語課都很熱情地回應英語老師，他們英語老師是個很高調的人，就喜歡這種積極向上的學生。

　　正好英語課代表因為身體原因，跟老師請示過，不想再擔任，英語老師乾脆讓林洛齊擔任課代表，林洛齊瞬間成了英語老師的新寵兒。

　　張景仔細琢磨了下，不太對，班裡就英語老師不喜歡他，這是要下手了啊。

　　果然，開學只過了一個星期，林洛齊就沉不住氣了。

　　英語晚自習，老師喜歡讓他們做套試卷。

　　張景早早寫完睡覺，等睡醒發現已經要收卷了，其他人都是從後往前傳試卷，林洛齊偏偏要挨個收他這一列的試卷。

　　等收到他面前，林洛齊小聲說：“張景，好久不見啊，你還是這麼不討喜啊。”

　　張景單手撐著臉，朝他懶懶地笑：“慚愧，比不過你。”

　　林洛齊臉上的笑一下子收斂了，拿走威武的試卷就要把卷子交給英語老師。

　　威武沒聽清兩人說什麼，就看見張景沖他笑了，很生氣地說：“你幹嘛沖他笑，從今天起，你不是我景哥了。”

　　“別急啊，等著吧。”

　　威武沒懂他的意思，不過還是盯著林洛齊看，那人把試卷整理齊交到英語老師手裡，下一秒竟然低下頭抽泣，還用手揩了下眼角。

　　威武愣住了：“景哥，他怎麼哭了？”

　　張景沒理他，就看英語老師關切地問他，林洛齊搖搖頭，就出去了。

　　班裡人也看到了，小聲議論他這是怎麼了。

　　下課鈴響起，英語老師夾著試卷也跟了出去。

　　威武遲鈍的大腦終於抓住了點苗頭：“景哥，你們倆是不是認識啊。”

　　“認識。”不僅認識，還曾經幫林洛齊打過架。

　　“那他這……是不是沖你來的啊？”威武很是震驚，張景剛才沒說什麼啊，而且還笑著，這人也太毒了，居然裝哭？他就說這人是朵白蓮花吧。

　　張景突然朝威武招招手，“來……”

　　最後一節晚自習，班長叫張景：“英語老師找你。”

　　大家看林洛齊也不在，開始胡亂猜測，但基本猜測都是張景欺負他了。

　　威武不肯吃這啞巴虧，謹遵張景的指使開始攪渾水，以一個知情人的身份，繪聲繪色地“還原”剛才林洛齊和張景的談話，致力把張景描述為一個友善親切的好同學，將林洛齊變為喜怒無常情緒不穩定的怪人。

　　“威武，真的啊？”

　　“真的啊！我就坐張景後面，我眼睛看的，耳朵聽的！”

　　“唉我還覺得他人挺好呢，沒想到啊，這也太玻璃心了，張景也沒說什麼。”

　　“張景能說什麼啊？他又不是欺負人的那種學生。這怎麼辦？感覺什麼事到英語老師手裡都成大事了，就同學之間的事，他摻和什麼。”

　　“就怕他轉頭向班主任告狀。”

　　“啊那張景又得被叫到辦公室啊？好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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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林洛齊和英語老師說了什麼，對方面帶微笑，很是和善，溫聲說：“張景同學，你看大家都是同學，未來還要相處一年多，不能因為這些小事就鬧不愉快。要不你跟課代表道聲歉，這事就掀篇了。”

　　語氣態度是挺好，話說得也還不錯，可細細一品，這心都偏到哪裡了？

　　問都不問他，就讓他道歉？

　　偏心是人之常情，他很理解英語老師，一個是乖巧又熱烈回應的學生，一個是偶爾上課還打瞌睡的學生，哪怕成績相當，自然也是前者更討喜。

　　但偏心到不辨是非，恕他無法苟同。

　　張景看著雙目通紅的林洛齊，一字一頓反問：“我做錯什麼了，讓我道歉？”

　　“你把人都惹哭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道個歉的事，快點啊。”英語老師還在做“和事佬”。

　　張景“哦”了一聲，滿臉疑惑：“原來哭了就可以讓人道歉啊，那我也挺會哭的，老師您要不也讓他給我道個歉？”

　　英語老師臉色一沉。

　　林洛齊在心裡冷笑，笑張景蠢，真是不知道收斂，這麼頂撞老師也不怕惹人厭惡。

　　“張景，你做錯在先，出言諷刺老師在後，就算成績再好，像你這種不尊重老師的學生以後到了社會也不能做貢獻。”英語老師憤怒地說道，本來是為了課代表討公道，結果被張景奚落，面子上過不去他擺出老師的威嚴教訓張景。

　　張景沒再說話刺激他，英語老師比較較真兒，這個程度足夠讓他去告狀了。

　　林洛齊弱弱地打圓場，又在英語老師那裡掙了筆印象分。

　　英語老師再怎麼說也不是班主任，沒有管教他們品行的責任，一揮手讓兩人先回去，大步走開。

　　林洛齊朝張景笑：“老師去找班主任了。”

　　“無所謂，我臉皮厚，進辦公室都習慣了。”張景率先一步進教室。

　　有人想問他怎麼樣，還沒開口班長就站出來維持紀律。

　　過了十多分鐘，吳君濤出現在班門口，“張景，出來一下。”

　　林洛齊一直盯著張景離開，唇角帶著笑。

　　在他沒注意的地方，有同學悄悄關注他：“喂，你說張景真慘啊，被英語老師說完被班主任說。你看那個林洛齊，感覺他在幸災樂禍啊。”

　　“我也覺得，唉，怎麼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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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君濤開門見山：“英語老師向我告狀，說你欺負新同學，還頂撞他，讓我好好批評你。怎麼回事？說吧。”他自然不相信張景會欺負人。

　　張景把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遍，“不好意思啊老師，這點事還得麻煩您出面。”

　　“你們兩個有過節是吧？”張景沒說他們之間的恩怨，但吳君濤也不傻，“他這是記恨你，故意給你找事？”

　　張景沒說話。

　　吳君濤歎了口氣：“行了我知道了。”雖然他也偏心張景，但頂撞老師這點還是得批評的，“再怎麼也不能那麼說啊，這讓老師多尷尬，下不為例啊，再這樣，我讓你寫檢討。”

　　“好的，謝謝老師。”

　　“行了，學習去吧，一節課都耽誤沒了。”

　　吳君濤又挨個把林洛齊和威武叫出去問話。

　　威武出去之前，張景告訴他：“別滿嘴跑火車啊，沒聽到我們說話內容你就直說，別騙老師。”

　　“放心吧！”

　　林洛齊看到威武笑嘻嘻回來，心裡沒著落，不知道班主任是什麼態度，不過英語老師都說話了，班主任應該會信吧。

　　下晚自習最後五分鐘，吳君濤到了班裡，意有所指道：“大家都高二了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別總想著算計，多大點的孩子，心思還挺多，有功夫多學學習，也別攛掇老師和我告狀，我天天操心你們，給我省省心啊。”

　　這話說得夠直白了，又有威武在先添油加醋說得“實料”，很多人都不自覺看向林洛齊。

　　林洛齊沒料到如此，臉色蒼白，怎麼會這樣？

　　內心的屈辱化作眼淚，他硬生生忍住，等放學後立馬離開教室，走到黑暗之處才哭出來，生怕讓別人看了笑話。

　　*

　　張景週末忙著搬家。

　　馮燁出差回來以後就把南灣房子的鑰匙給他了，告訴他那以後就是他的房子了。

　　他本打算拒絕，被馮燁攔下。

　　“你阿婆非得讓給你買房子，給你就拿著，別讓老人家操心，你不收，她夜裡都睡不好。”

　　張景接受了那個鑰匙，問他，自己能不能搬過去。

　　馮燁沒拒絕，想著妻子總和他吵架，搬出去也好。

　　張景本以為章夢瑤會和他鬧，沒想到她還挺安分，只問他要不要請個阿姨，他拒絕了。

　　馮燁買的房子和簡岷一個社區。忙了一天，張景才把家佈置好。

　　找了個小點的房間，讓人給他換了隔音的玻璃和門，以後專門製作AS.MR。

　　等忙好他在沙發上癱了會，肚子在叫，他準備去社區的生鮮超市買點食材塞冰箱。

　　剛拎著袋子從生鮮超市出來，就看見簡岷的車駛進社區。

　　簡岷正刷卡進樓，突然覺察到身後有人在躡手躡腳靠近他，只一秒就知道是誰了，他沒回頭，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等少年要嚇他的時候輕聲叫道：“景景。”

　　“你背後長眼睛了？”張景沒嚇到他，有些洩氣，嘀嘀咕咕。

　　簡岷唇角上揚，只不過他背對著張景，對方看不清他的臉色。

　　他道：“在心裡。”

　　張景聞言紅了臉，他低頭看購物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說什麼呢？總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

　　簡岷回頭看他：“怎麼進來的？”

　　“門衛大叔看我長得可愛，就放我進來了。”張景笑起來，炫耀般舉著袋子給他看，“哥哥，你看，我買了好多菜，等你好久了，專門過來給你做飯吃。”

　　“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不敢打擾你。”張景委屈巴巴地看他，像個小可憐，“上回那麼麻煩你，哪兒好意思再找你，我就只能在門口等你，守著你回來。”

　　簡岷剛準備說什麼，少年瞬間變了臉色，笑嘻嘻的，“騙你的！我才沒等你，我搬家了，剛從超市買了菜出來。”

　　簡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