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怎麼甘心？林洛齊一想到他跌落穀底， 而張景仍舊風光，心底的憤怒和嫉妒吞噬掉恐懼，只剩下滿腔的惡意。

　　他逐漸冷靜下來， 沒剛才抖得厲害了， 罷工的腦子終於又開始運轉， 他問：“如果……山南惹起公憤， 聲名狼藉， 那他的話還有可信度嗎？”

　　鳶啼看到這條消息， 坐直了身體，急忙說：“當然沒有了，不管是論壇發帖還是他直播爆料，只要他成了人人唾棄的存在，完全可以讓團隊帶節奏， 誰還會關注他說了什麼話？再直接點可以借此封掉他的號。你有他什麼料？”

　　林洛齊緊張地咬指節， 私生子這種事……算嗎？又不是張景做了別人的小三……想到這兒，他猛地抬頭，想起前段時間在校門口遇見的事，張景是被一個男人開車送過來的……

　　抹茶難吃：十七歲被男人包養算大料嗎？

　　鳶啼看到消息差點笑出聲，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不過對林洛齊的話她持懷疑態度， 她就怕對方是在蒙她， 絕對不能再被這蠢貨帶溝裡。

　　鳶啼：有證據嗎？你怎麼知道的？別騙我，要是他拿出來證據自證清白，那你的黑料可又多了一個，還會激怒他， 到時候我可保不了你。

　　林洛齊看到這段話十分心虛，可又覺得張景不敢站出來，他是私生子，原來兩人關係還不錯的時候，對方就對家事絕口不談，張景絕不會把家事拿到明面上來說，那他就沒法兒證明他哪來那麼多錢。

　　再者……張景和家裡的關係那麼差，他絕對不敢讓他哥知道，網友都認為他被自己的親哥包養，這真是個大笑話。

　　所以張景不會站出來解釋，忍氣吞聲，灰溜溜地離開晉江，網上只留下對他的罵聲一片。

　　林洛齊一想到這種設想，激動得臉都紅了，雙目散發著狂熱的光。哪怕張景揍他打他他都不在乎，只要網上這片天地還屬於他就行，或許他還可以借此說張景欺淩同學。

　　鳶啼：說話！你不會騙我吧。

　　抹茶難吃：沒有！我和他原來是朋友，後來他發現他被人包養，他惱羞成怒欺負我，關係就決裂了。我知道輕重，當然不會拿這種事蒙你，不過，證據暫時沒有，畢竟我當初沒想過拍照的事，不過我會找到證據的！

　　鳶啼考慮良久，還是決定先把這事放放，說白了她還是不敢相信林洛齊，給他鋪得光明大道，他都能走到絕境，她沒必要再為這種人冒險。

　　鳶啼：這事不著急，你得拿到證據，我才能找團隊好好商量，找到一個萬全之策，讓山南永無翻身之地。當務之急是刪掉山南手裡的證據，只要你能做到，我保證讓山南的名聲爛掉。

　　林洛齊得到保證更加激動了，他可以先假意找張景道歉悔過，讓張景刪掉那些後再往他身上潑髒水，光想想就讓他感到分外愉快。

　　鳶啼也沒打算把希望全放到林洛齊身上，她得再琢磨琢磨，或者有必要捨棄林洛齊保全自己。

　　*

　　張景坐床上擺弄大獅子，這玩偶是簡岷旅遊那次給他買的，一直沒拆，這兩天覺得冷乾脆把它抱過來陪他一起睡。

　　他給獅子套了件哥哥的襯衫，然後拍了張照片給南北。

　　大哥很快就回他消息了：襯衫誰的？

　　山南水北：哥哥的啊。孤枕難眠，以寄相思。

　　南北山嶽：……你不是說快成年了，怎麼還那麼黏你哥哥？

　　山南水北：要你管[略略略. jpg]

　　南北山嶽：……

　　山南水北：我週五要直播，給你表演個手撕白蓮花。

　　南北山嶽：？

　　山南水北：就是那個抹茶，上回帶你玩遊戲，在上路總送死的那個，他也是主播，從我這裡得了靈感做視頻，還敢改我更新時間，他粉絲來我視頻下跳，說我模仿他。他是簽約主播，有團隊，壓我視頻熱度[可憐巴巴.jpg]還往我身上潑髒水。

　　簡岷看到這條消息，臉色冰冷，晉江現在是交給手下人打理，他沒料到晉江的不正當行銷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

　　一想到少年被人謾駡，簡岷的目光銳利起來，直接叫來陳助，想讓他處理那個抹茶和相關人員，還要整頓這股不正之風，話還沒出口，少年的消息又發了過來。

　　山南水北：嘻嘻嘻，不過我就說他蠢嘛，幹什麼不好非得改我時間，轉發時間在那裡擺著，真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我在論壇發帖嚇唬他們一下，那邊動作還挺快，現在時間已經修復了，我視頻下的評論也刪了，不過該保存的證據我都保存了，就等著週五直播錘他。

　　山南水北：我掐指一算，他絕對會來找我。

　　簡岷看他語氣輕鬆，也找到法子應對，臉色緩和下來，決定現在先不急著插手，讓他自己處理這事，消消氣，再讓晉江出面全網站發公告處理抹茶和相關人員。

　　怕少年被影響心情，他讓陳助專門雇個人負責處理張景的黑粉，無論是論壇還是他的視頻，再或者直播間有辱駡和黑少年的言論，要馬上刪除，絕對不能存在五秒以上，有小號來黑要直接封禁。

　　“晉江申請小號很容易？”簡岷突然問。

　　陳助點點頭：“只要有郵箱就可以。”

　　“改了，以後每個號必須綁定手機號才能評論發言，找個好聽點的由頭，不管是響應國家號召還是防止刷熱度，惡意帶節奏黑人……注意不要引起公憤。”

　　“明白！”

　　“晉江對罵人的帳號怎麼處理？”

　　“好像不處理，頂多是刪除評論。”

　　“也改掉，就說響應國家號召，為了創建文明網路環境，對那些發表辱駡言論的帳號進行處理，至於細節，你們自己商量。”簡岷抬眼看陳助，不緊不慢道，“這個施行可以慢點，等把抹茶的公告發下來後再施行。”

　　“知道了，那我這就去辦。”

　　“嗯，辛苦了。”

　　陳助心裡感慨，不辛苦不辛苦，有簡總這句話就意味著要加工資了，他頂多就是個傳話的，辦事歸晉江那邊的員工，這活不累還有錢賺，再多指派他幾件都沒問題。

　　不過這怎麼了？小祖宗在網上被欺負啦？這抹茶是哪個倒楣催的？頭這麼鐵？在老闆的地盤欺負老闆心頭肉，真是嫌自己涼得不夠快。

　　南北山嶽：那個抹茶和你有仇？

　　山南水北：特別幼稚，都不好意思說。初中同學，玩過一段時間，總想知道我家裡的情況，我不樂意說，還多次告訴過他，不要扒我的隱私否則我會生氣，他不聽非要偷偷跟蹤我，最後還嬉皮笑臉說知道我到底是什麼情況了。我就煩上他了，他也因為這事記恨上我。

　　他至今沒搞明白林洛齊的腦回路，按理說該生氣的人是他，怎麼林洛齊的反應比他還大，想方設法地噁心他。

　　簡岷的眼神兒如冰一般冰冷，少年在他面前都不想提家裡的情況，這個人怎麼就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觸及少年的底線。

　　看來剛才的處理真得太輕了。

　　南北山嶽：讓他離你遠點。

　　張景被他逗樂了，“讓了啊，不聽，非往我面前湊。”

　　南北山嶽：噁心。

　　山南水北：你這罵人太輕了，句號沒有張力，我教你，你要改成感嘆號，罵他犯賤。

　　那邊過了會才發來消息：他犯賤！

　　張景笑得眼睛都彎了，“對對，很有悟性了，還知道加個主語。”

　　南北山嶽：有什麼不開心的可以和我說。

　　張景斂了笑，竟然有些感動，“哪能啊，那不是把你當垃圾桶了，作為一個合格的成年人我得自己消化。快樂的事才要分享。”

　　南北山嶽：憋久了容易出毛病。

　　張景摸摸下巴琢磨他突然說這話的用意，“你是不是看我說討厭別人打探我家裡事，給我腦補了個悲慘的背景，對我產生了同情？”

　　南北山嶽：……

　　張景失笑：“想什麼呢，別腦補同情我，想問我就問。家裡事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屬於超生二胎，爹不管娘不愛，頂多在家裡的處境尷尬了些，我和他們本來就不親，無所謂他們愛不愛我。而且我的吃穿用度從來不缺，已經夠好了，還有疼我的阿婆，哥哥，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網上直播還能遇到好玩的網友，粉絲都挺護著我的，我這人挺容易滿足，夠幸福了[伸懶腰.jpg]。”

　　簡岷的臉色並沒有緩和，雖然少年語氣輕鬆，只說了寥寥幾句，可“處境尷尬”這幾個字其實包含很多，他想起旅遊時少年打電話和家裡人爭吵……

　　他一直都覺得少年有些缺愛，不然不會因為一次幫忙就記住他。

　　簡岷看著那句“夠幸福了”，不夠，他還值得更多更好的。

　　張景覺得自己對陌生人說太多了，為了不影響對方心情，他乾脆切斷話題：“大哥，我困了，明天還得上課，先去睡了啊。”

　　南北山嶽：嗯。

　　*

　　和大哥聊完張景拿手機玩了會解密遊戲，企鵝號突然有動靜，不用猜也知道是誰，沒急著看，他慢騰騰把那一關通過了才打開企鵝號。

　　林洛齊通過班級群向他發起消息。

　　哦豁，居然和他說對不起了，一段一段的小論文，讀起來感人肺腑，情感真摯。

　　張景一挑眉，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林洛齊都學會說對不起了，還學會犯錯不推鍋？

　　他怎麼就不信呢。太冷靜了，根本不像林洛齊，出於恐懼林洛齊想求他原諒讓他刪除證據，他完全理解，可這風格不對啊。

　　林洛齊一遇到事說話絕對顛三倒四混亂不堪，怎麼可能會寫出這麼條理清晰的道歉小論文。

　　看樣子是想到什麼辦法有恃無恐，才能保持冷靜。

　　他倒不操心林洛齊能有什麼好辦法，主要是他背後的團隊，不能輕敵。

　　張景決定試探試探他：“居然能等到你的道歉，稀罕事啊。”

　　林洛齊見張景回復他，情不自禁竊喜，忙道：“早就想和你道歉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開口。”

　　“是嗎？”張景譏笑，真有趣。他故意激怒林洛齊：“我還以為你是因為視頻的事不得已來找我。”

　　林洛齊謹慎地說：“什麼視頻我聽不懂，我是真覺得對不起你，真誠道歉。”

　　“這樣的嗎？那如果我告訴你，我手裡沒黑你的證據，你還會和我道歉嗎？”

　　林洛齊一怔：“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啊，我去論壇發帖，就發了一個句號，什麼料都沒放，這事你不知道？”

　　鳶啼當時只知道罵他，根本沒提這個事。

　　林洛齊不知道他這話是真是假，不過也不明白他說這個幹嘛，“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剛開始太生氣，截圖想發論壇，結果料還沒放吃個飯的功夫，帖子就被刪了，時間什麼的也修復了，本來以為截圖算是證據，可後來想想有P圖嫌疑，根本做不得數。再說時間什麼的都改回來了，我也沒必要花心思在這事上，想著就算了，要不然你以為我在等什麼？”

　　林洛齊將信將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不過你們團隊沒有想到應付措施嗎？居然讓你跟我道歉。嘖……你說如果我手裡真有你們改我發表視頻時間的證據，還死活不肯刪除，你們團隊會怎麼對你。”

　　林洛齊越來越糊塗：“什麼怎麼對我？”

　　“行銷這種事很正常，哪家公司不行銷？可這種修改發表時間，讓原創者變抄襲者的事很容易引起公憤，未簽約主播的權益沒有保證，以後誰敢來晉江，一不小心就會被拿了點子還被反咬一口。競爭對手肯定會借此黑晉江，所以這件事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而是關係到晉江的名譽，你說晉江會怎麼處理你？會怎麼處理你的團隊？這種廢物團隊以後誰敢要？”

　　林洛齊沒考慮那麼多，不過他現在也反應過來，鳶啼說得不會波及她是騙人的。

　　“他們比你有腦子，肯定不會坐以待斃，真攔不住我，死你一個還是死他們一群你覺得他們會選哪個？”

　　林洛齊倒吸一口涼氣。

　　“在事件擴大之前先把你處理掉，當初行銷你的團隊沒準兒會把你的黑料全都翻出來，鋪天蓋地帶節奏，當然，這個黑料只限於你自身的素質等等，和行銷拉踩有關的他們自然不會提。沒準兒還會有人來找我談，給我些好處，買下我手裡的證據，反正你都臭了，我也沒必要多此一舉。”

　　林洛齊的臉變得猙獰起來。

　　“棄卒保車，晉江應該很樂意做，你這樣的主播沒了可以再扶，甚至可以再造一個。”

　　“可你手裡現在什麼都沒有不是嗎？”林洛齊後背還一陣發涼，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鳶啼的算計中，不過好在張景沒證據。

　　“那可不一定哦。”張景挑撥完關係和他打馬虎眼。

　　“你到底什麼意思？你剛才明明說沒有的。”

　　“我現在不就有了嗎？你翻翻聊天記錄，這不是現成的證據？你們這都什麼團隊啊，我明明只發了個句號什麼都沒放，他們完全不能確定我手裡有沒有證據，就讓你跑過來讓我刪東西，這不是故意坑你嗎？別是早就想放棄你了吧。”

　　林洛齊沒想到落入他的圈套，氣得想摔手機。

　　“我困了，哎？我怎麼還沒把你拉黑啊。”嘖……這還是太蠢了。

　　林洛齊看到這個消息趕緊發消息給他，發現自己已經被拖進黑名單了。

　　他腦子一片空白，本來沒有證據的，全是編輯！都怪她，她們肯定是想捨棄他！如果真得沒辦法刪除……

　　林洛齊都要把指節咬爛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求張景放過他，明天，明天他當面求張景！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學校，可惜張景今天還是沒來，他急得坐立不安，問過班主任才知道對方生病請假了。

　　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躲著他！

　　林洛齊怕張景一直不出現，編輯就給了他一天的時間，等不了了，他也藉口生病找班主任請假。

　　他跟蹤過張景，知道對方家住哪裡，或許他還可以拍到一些張景“被包養”的證據。

　　*

　　阿姨聽到門鈴響去開門，見門口站了個模樣可愛的男孩，有些奇怪：“同學你找誰？”

　　“我是張景的同學，他不是生病了，快期末考了，老師怕耽誤他學習，讓給他帶點作業，他在嗎？”林洛齊有些緊張。

　　阿姨搖搖頭：“小少爺搬出去住了啊，不在這裡住。”

　　“那他搬哪裡住了？”林洛齊沒料到這樣。

　　“誰啊！”章夢瑤一下樓就聽見有人找張景，皺眉出來看。

　　林洛齊原來見過她，這家的女主人，他有些害怕這女的。

　　“夫人，這是小少爺的同學，說少爺病了給他送作業。”

　　章夢瑤上下打量他，冷笑：“是嗎？這會應該還是上課時間吧？你們老師這麼關心他，特地讓人不上課也要給他送作業？”

　　林洛齊臉色一白，“不，不是，我也感冒了，只是順便。”

　　章夢瑤懶得跟他廢話，冷冷地對阿姨說：“眼睛放亮點，別什麼垃圾都能來搭話。送客。”說完就進去了。

　　林洛齊的臉青一陣白一陣。阿姨趕緊把門關上。

　　本來還覺得恥辱，可轉念一想，這麼厲害的女人，還不知道會怎麼對待張景，一想到張景比他苦，林洛齊稍微緩解了些心情。

　　思來想去林洛齊決定去找鄧子軒，他一定知道張景在哪兒。

　　還沒放學，他在學校外的巷子裡等著，整個人格外焦慮，突然有人扣住他的肩。

　　“同學，借點錢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