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張景換上陳助理給他買的沙灘褲， 尺寸剛剛好，應該是簡岷和他說的。他坐在梳粧檯前慢騰騰塗防曬，大腿來回擦了好幾遍， 再回頭看端著咖啡站在陽臺看海的簡岷， 情不自禁在心裡嘀咕， 他怎麼越來越像個小娘炮了？

　　簡岷覺察到有人看自己， 回頭就見少年對著他發呆， 走進房間， 將咖啡放在桌子上，問道：“擦好了？”

　　“嗯。”張景回過神兒，點點頭。

　　男人走到他身邊，“脖頸塗了嗎？”

　　少年搖頭，簡岷伸手拿了桌子上的防曬霜給他擦後脖頸。

　　明明搓得是脖子， 張景卻覺得耳朵發燙， 他揉揉耳朵，問：“好了嗎？”

　　簡岷收了手，又將少年的帽子和水壺拿上帶他出酒店。

　　“陳助理不和我們一起嗎？”張景系好安全帶問道。

　　簡岷啟動車子，“嗯， 他有別的事情要做。”

　　“我們去哪裡？”

　　“帶你去人少的地方看海。”本來有很多活動， 可少年說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正好他也不喜歡。

　　敞篷跑車沿著環海公路，一路暢通無阻，張景邊欣賞不遠處的大海邊和簡岷聊天。

　　“這車是你的？”張景突然想起來這件事。

　　“嗯。”

　　張景開玩笑：“哇暴發戶啊。”

　　簡岷唇角微揚，要讓老爺子聽到這話非得氣死， 這是第一個敢說簡家是暴發戶的，簡家起家很久了，第一代從政，再後來從商，他這一代是第五代，在江城的財力地位一直首屈一指。

　　他倒從來沒問過少年家裡的情況，少年貌似從來沒提過爸爸媽媽，阿婆給他看的相冊裡，也沒有尋見少年父母的影子。

　　簡岷將車停到路邊，這裡人跡罕至，但風景甚好，遠處海天相連，海風習習，還能看見海鷗。

　　少年像看見糖的孩子，眼裡滿是驚喜之色，“我可以去爬那個嗎？”

　　“嗯，要小心，不要站在邊上。”

　　“好！我知道！”

　　這裡只有個小沙灘，其餘都是大大小小的石礁，簡岷拎著他的水壺在後面跟著他。

　　張景爬上石礁，回頭看了眼在下麵的簡岷，見對方在看海，悄悄往邊上蹭，他想看海浪拍打岩壁。

　　可還沒走兩步，下麵就傳來簡岷的不鹹不淡的兩個字，“景景。”

　　張景伸著頭看他，“你腦袋上長眼睛了嗎？”

　　簡岷朝他伸出手，“下來，去沙灘那裡玩。”知道少年不會死心的，可他不想讓人有一點危險。

　　張景也知道不能添亂，抓住他的手要往下跳，卻被簡岷接個滿懷。

　　“東西是不是沒拿？”張景突然想起來自己還帶了單反。

　　“嗯，站著，我去拿，不可以亂跑。”

　　張景自然很聽話。簡岷不僅拿了相機，還給他準備了個小桶讓他去撿東西玩。

　　等簡岷把他老虎水壺和單反挎到他身上，他才問：“你要幹嘛？會無聊嗎？”

　　“我釣魚，東西都在車裡。”

　　“你還會釣魚？”

　　“嗯。”

　　張景提著小桶撿了不少貝類，回頭看見遠處的人佇立在礁石上，光太強烈，簡岷整個人被陽光包裹，他看不清簡岷的臉，仿佛對方被墨，染了一身，前方碧藍色的大海上空還有海鷗在叫。

　　他放下小桶，將遠處的風景拍了下來。

　　簡岷轉頭看少年，見人低著頭在看相機，海風很大，吹得他衣服翻飛，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單薄，讓人有種想抱住他的衝動。

　　“哥哥……”張景抬頭朝他揮揮手。

　　少年的笑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小跑著過來，腳上的鞋子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他想上礁石上去，被簡岷制止，這上面的石頭很尖銳，很容易劃傷腳。

　　“哥哥，你釣多少了？”

　　簡岷把桶遞給他，張景發現裡面已經裝了四條長相奇怪的魚，他問：“這都什麼魚啊？”

　　問歸問，簡岷說的魚名他一個沒記住，只聽到一句肉質鮮美。

　　簡岷看他直勾勾對著桶裡的魚看，冷冰冰打破他的夢，“你不能吃。”

　　“不一定，”張景小聲嘀咕，“我不是對所有的海鮮都過敏的，我可以嘗嘗。”

　　張景見他不理自己，大聲叫他：“哥哥！”

　　簡岷儼然是聾的傳人，對張景的叫聲不理不睬，下一秒他就看見人爬到礁石上，直接放下手裡的魚竿，將人抱起來。

　　張景雙腿纏在他腰上，聽他教訓自己。

　　簡岷冷冷道：“怎麼這麼不聽話？”

　　他一手穩穩托著他屁股，一手扶著他腰，生怕人摔下來，張景眸子澄澈，無辜地眨了眨，反問：“我還不夠聽話嗎？”

　　簡岷將人拎了下去，“去穿鞋。”又去收垂釣的工具，將釣上來的魚又扔回海裡。

　　張景穿好鞋子，回頭就看見這一幕，心都涼了，他的魚。

　　陽光越發強烈，簡岷想帶少年回去，一轉身就看見少年低著頭看了會他的空桶，“景景。”

　　“要回去嗎？”張景抬起頭，可眼裡帶著失落，他轉身去拿自己的小桶。

　　回去的路上，少年不算沉默，依舊和他笑和他說話，可總覺得缺了來時的欣喜。

　　不是生氣，更像是傷心了。

　　簡岷沒哄過人，上回把人弄哭，他可以不遠萬里到他面前，可這回他就在少年身邊。

　　他帶張景去了預訂好的餐廳，陳助理早就在包間裡等著了，見兩人過來笑著和兩人打招呼，少年朝他笑笑，“你好。”

　　雖然人笑了，可陳助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不對，吵架了？不，應該是簡總欺負人家小孩了？看少年故作精神的模樣，八成是。

　　“簡總。”他小聲叫道，“要上菜嗎？”

　　簡岷看著少年的，沉默兩秒低聲說道：“再添幾道海鮮。”

　　“啊？”陳助有一瞬的茫然，訂餐之前不是還強調過不要有海鮮嗎？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忙點頭，“行。”

　　去吩咐服務員多添幾道菜的時候，陳助不僅感慨，原則和哄小孩開心，果然是哄小孩開心更重要。

　　除了剛吩咐準備的海鮮，其他菜很快就上齊了。

　　張景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掏出手機一看，簡岷發的消息。

　　是朋友圈的截圖，是他心心念念，威逼利誘簡岷發的“記一筆”。

　　張景眼睛有些熱，他沒有在生簡岷的氣，他剛才只是沒來由地厭惡自己。

　　他很討厭他的體質，他不明白，他那麼討厭章夢瑤，可偏偏膚質像極了她。

　　那麼討厭一個人，卻那麼像那個人。

　　他就是……有些難受罷了。

　　可簡岷那麼好，為什麼要受到波及？

　　張景心裡很是愧疚，他眨眨眼睛，強忍眼眶發熱。

　　少年低頭對著手機看了半天，看不清神情，他突然抬起頭，眼角滿是笑意，哪裡還見剛才的低沉，他湊到簡岷耳邊，小聲說：“哥哥，你被騙啦，我演技好嗎？”

　　簡岷看向他，眼神兒危險，“景景，你聽過，狼來了的故事嗎？”

　　陳助理再回到包間，發現情況完全變了，怎麼感覺掉了個個兒？

　　少年總給簡總夾菜，模樣格外乖巧，他連連認錯，語氣綿軟，在和人撒嬌：“哥哥我錯了，哥哥你不要生氣好不好？哥哥……”

　　陳助理：“……簡總菜很快就來了。”

　　鑒於少年的行為惡劣，簡岷決定給他一些教訓，他冷道：“撤了。”

　　陳助理：“……”

　　張景筷子一頓，神色微僵，不過很快就恢復常態，繼續哄他。

　　一切都被簡岷看在眼裡，本來堅決的態度瞬間變得不堅決了。

　　陳助理暗暗叫苦，剛準備出門又被叫住，“簡總？”

　　“算了，你出去吧。”

　　陳助理如蒙大赦，趕緊溜了。

　　“哥哥……”張景又給他夾了一道菜，討好地看著他，卻被簡岷遮住了眼睛。

　　“哥哥？”

　　“景景，別這樣看著我。”

　　聽到對方緩和語氣，他小心叫道：“哥哥，狼……”

　　“狼不會來。”簡岷說。

　　不過少年喊多少次狼來了，他都會信，因為他不想看張景傷心，哪怕是裝的。

　　剛才那麼做只是不想少年騙他，可見少年小心翼翼的模樣，縱容就縱容吧，少年不該這樣，他喜歡看少年笑，他就應該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整個人像浸在陽光裡。

　　服務員推門進來，上了幾份海鮮，“先生您點的菜。”

　　張景拉住簡岷遮住他眼睛的手，途中還用嘴唇蹭了他的指尖，很輕的一下。

　　這個人怎麼那麼好啊？

　　“哥哥，我不吃，我看著你吃。”他乖乖說道。

　　“多看兩眼，聞聞味兒。”簡岷看他恢復了平時的開心，給他沾了一筷子逗他。

　　少年紅舌頭卷了下筷子，吧唧了下嘴，什麼味都沒嘗出來。

　　“行了，看也看了，聞也聞了，還嘗了口，撤了吧。”

　　陳助理剛進門，準備問下午的計畫有沒有變動，就聽見少年酸溜溜說道：“暴發戶，真有錢。”

　　暴發戶？？？

　　陳助理恨不得當場聾了，他小心觀察簡岷的臉色，發現對方沒任何反應，眼裡竟然還帶著笑，他瞎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陳•又聾又瞎•助理：讓我回去工作吧，我情願工作都不願意被塞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