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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攻略病嬌在死亡邊緣反復橫跳》第102章
102、夏秋

  雖說要帶衛檀生一起感受世間之美,但一入夏, 季節交替之際, 惜翠就病了一場。

  這一病, 病得沉重, 再加上有孕在身, 劉大夫也不敢給她開什麼藥,只能慢慢調理。好在有吳懷翡幫著, 調養了一段時日,總算養了回來。

  只是, 從暮春到初夏那些日子,她都是在床榻上度過的。

  一晃眼,就到了盛夏。

  入了夏, 惜翠這才體會到了什麼叫地獄生活。

  堂閣的四面隔子門都卸了下來,藤床薄被都搬到了屋裡,清風入室, 也抵不過炎炎暑氣。

  心知自己時日無多的惜翠, 頭一次希望時間能走快點, 自己趕緊領了便當回去,至少在家裡有空調有wifi和冰鎮西瓜。

  大樑也並非沒有解暑的冰鎮小吃,只是她有孕在身,衛楊氏擔心傷身, 格外忌諱她吃冰寒的,涼水也不准多喝,隻安慰她多忍耐一會兒, 再將自己份例內的冰塊多撥了一些到她房裡 。

  吃慣了現代各種糖精、奶油、添加劑的雪糕霜淇淋,大樑的涼水,算不上多美味的東西,沒有辦法,也只能硬生生地熬著了。

  穿著件白紗無袖的暑衣,惜翠躺在藤床上,還是熱得懷疑人生,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衛檀生坐在她身側,眉眼低斂,幫她打扇。

  扇面微揚,攜來徐徐廊外的荷風,護花鈴蕩出鈴音清響。到了酷暑,麻雀似乎也被曬蔫了,沒了嘰嘰喳喳嘮叨的心思,倒是蟬在瘋狂求偶,滋哇兒滋哇兒的亂叫。

  瞧見她宛如一條鹹魚一樣癱在藤床上,他眼裡帶了點笑,輕聲問,「可還是睡不著?」

  藤床上的涼席被體溫捂熱了,惜翠將自己翻了個面,貼著涼快的那一面繼續鹹魚癱著。

  懷孕之後,她不論吃什麼都沒什麼胃口,躺在藤床上時,倒特別想吃街上賣著的冰雪冷元子,冰雪冷元子是大樑隨處可見的小吃,用黃豆和砂糖、蜂蜜團成一團,浸到冰水裡,用來消夏解渴再合適不過。

  「我想吃冰雪冷元子。」終於還是按捺不住熱意,和舌底生出的口水,惜翠坐起身,默默地抗議。

  衛檀生搖著扇子的手未有停頓,耐心地徐徐地說,「但你如今有孕在身。」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她好像比之前更瘦了些,看不出像是懷孕的模樣,下頜更尖,襯托的眼也更大,在身孕和酷暑的雙重折磨之下,眼下泛起了淡淡的青黑。

  每日清晨,他幫她梳頭的時候,她頭髮也大把大把地掉,向來烏黑的發也失去了光澤。

  衛檀生只當她是因為懷孕在身胃口不好,前些日子又大病了一場的緣故,並沒怎麼深想,轉瞬,注意力又集中到了惜翠口中剛剛提到的冰雪小元子上。

  按理來說,她吃些冰的是無妨的。娘他那兒有他幫著說話,少吃一些,她想來也不會多說什麼。

  略一思索,衛檀生擱下扇子,親自去叫廚下做了一份冰雪小元子端了上來。

  等到小小一碗小團子端上來的時候,惜翠吃得極慢,半點也捨不得浪費,儘量想留住口中淡淡的冰味兒。一碗吃完,意猶未盡。

  眼看著衛檀生將那碗冰雪小元子端走了,放回桌上,惜翠雖然不捨,到底還是沒做出舔碗底這種事,吃到了就算滿足了,她還挺知足常樂的。

  不過,如果給她回去的機會,她保不准會不會打開她家冰箱舔櫃門。

  「明日,我帶你回寺裡避暑罷,」衛檀生重新拿起桌上的小扇,坐回到她身旁,莞爾說,「你這幾日一直沒什麼胃口,吃些寺裡的素齋或許會好上一些。」

  「翠翠。」看了她一會兒,衛檀生冷不防地問。

  「嗯?」

  青年傾身,修長的五指捏著扇柄,將扇面一揚,擋在了臉頰前,低下頭舔了舔她唇角,舌尖含入了一絲淡淡的甜。

  清風徐來,扇面上的芙蓉圖樣好似活了一般,舒展著鮮嫩的花瓣,在風中輕顫。

  白絹扇面下,映出模糊的交疊的人影。

  他闔眸傾身親吻,烏髮都掃落在了她臉上。

  惜翠的心仿佛也跟著芙蓉花顫了一下,不太自在地別過了臉。

  第二天,衛檀生就收拾行裝,帶她一起上了空山寺。

  抱著她走下馬車時,感受到臂彎中的重量,衛檀生一愣。

  懷中的少女,雖有身孕在身,體重卻未有什麼變化,似乎還比前兩日輕了一些。

  一路上在馬車中顛簸,她神色疲倦地將頭靠在他胸前。

  她這幾天總覺得累和困,好像怎麼也睡不夠覺。

  他一低眼,就能看見她枯黃的髮梢。

  衛檀生收斂心神,將雙臂緊了緊。

  他回到空山寺後,從前的師兄弟們少不得要前來迎接。

  瞧見衛檀生一如處事不驚,從容度日的模樣,其他幾個寂字輩的僧人,雖不言說,心裡卻不免有些惋惜,若是寂空未曾下山,說不定多年之後,當由他來繼承主持的衣缽。

  眼看著衛檀生甘願飽受俗世間五蘊之苦,眾人惋惜雖惋惜,但這終究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們也不方便多說什麼。

  「慧如呢?」眼看人群中少了一個小光頭,衛檀生略顯訝然,「他如今還未回山嗎?」

  惜翠當初陪衛楊氏聽俗講的時候,沒看見慧如也是正常的。在衛檀生還俗後沒多久,他就隨著一位師兄北上雲遊修行去了。

  但到現在,算算日子,也是時候回來了。

  「慧如的確回來了,他前幾天才回,昨天不知忙些什麼又下了山。」其中一位僧人笑著解釋道,「如今還尚且不知寂空你回了寺裡,倘若讓他知道了,肯定是要過來見你的。」

  衛檀生從前的禪房還保留著,將行李放下後,正好就聽到門外傳來了動靜,是慧如聽到消息飛也似地趕了回來。

  「師叔!是我!」門一開,只見慧如興高采烈地站在門外。

  小和尚長大了不少,皮膚也曬黑了些,看上去比之前更健壯了點兒,性格倒沒什麼變化。

  「我聽說師叔你回來了,」慧如笑道,「還帶著吳娘子回來了!」

  「我前些日子便想去找你,但師兄們不讓我去,怕我打攪了你。」多年不見,慧如一點也不覺生疏,提步往禪房裡走,一邊走一邊說道,「當時聽說師叔你成親後,可嚇了我一跳。」

  他從未想到,他那師叔竟然也會成親,當時得到消息後,他還在路上,心裡雖然跟貓爪子撓一樣,無奈不能趕回來看看。

  雖然得到消息那一瞬間,他是吃驚了點兒,但一想到是娶了吳娘子,慧如也不覺得驚訝了。當初在寺裡的那時候,他年紀雖還小,但還是能看出些師叔對待吳娘子,和對旁人相比有些不同。

  慧如年紀小,塵心未滅,想的卻沒其他人想得那麼多,吳娘子性子好,醫術又巧妙,師叔能娶吳娘子為妻,他是極為樂意的。

  「說起來,我也好久未曾見到吳娘子啦!」

  剛剛站在門口,他只能瞧見一個隱約的身影坐在桌前,想到吳懷翡,慧如頗為期待地看向了桌前坐著的人。

  待看清是一個陌生的相貌之後,小和尚不由得愣住了。

  「吳……」半截話卡在了嗓子眼裡,慧如呆呆的,看著惜翠,不由自主地便脫口而出,「師叔,你娶的不是吳娘子嗎?」

  小和尚嗓音脆生生的,但霎時間,整間禪房都安靜了下來。

  衛檀生下意識地看了惜翠一眼。

  惜翠知道慧如是誤會了,她倒沒覺得冒犯,衛檀生他喜歡的確實是吳懷翡,這是原著中無可爭辯的事實。

  話出口沒多久後,慧如總算是反應了過來,自知失言,登時漲紅了臉,慌忙想要解釋。

  「抱……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師叔……從前與吳娘子明明是……」說多錯多,慧如窘得從脖子到光溜溜的腦袋都紅了個透。

  「慧如,」衛檀生看似平靜地回答,「你誤會了,我的妻子是吳家二娘。」

  只是,隱藏在袖中的五指,卻不由得又握緊了腕上的佛珠。

  正是慧如年紀小,脫口而出的無心之言,才更戳中了他心中難以言說的隱秘之處。

  慧如臊得直跺腳,不敢看惜翠,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飛也似地來了,又飛也似地胡亂找了個藉口,匆忙地飛奔而去,離去前,還是沒忍住,心虛地看了惜翠一眼,悄悄地幫忙將門帶上。

  慧如的驚訝並不稀奇,實際上,在衛府上,也有不少人以為衛檀生他本來會娶的是吳懷翡。他平日裡與吳懷翡走得更近一些,關係也明顯更為親密。

  但不知是何緣故,最終娶了吳家二娘,想來或許是因為求娶大娘不得的緣故,這才退而求其次,娶了她妹子。

  每每吳懷翡到來時,府上難免有些悄悄留意兩人神情反應的。

  這些惜翠都未曾在意。

  慧如走後,衛檀生按捺下胸前中傳來的滯澀之感,彎唇看向她,本想解釋什麼,「翠……」

  卻在看清她神情後,戛然而止。

  她還看著慧如的方向,臉上隱隱含笑,好像為再見到慧如而高興,卻絲毫沒有在意他話中的疏漏偏頗之處。

  不該如此,

  本不該如此。

  她太瘦了,似乎連輕薄的月白色夏衫也撐不住,烏髮披散在肩側,更顯得面色白的驚人,明明是夏日,臉上卻沒有任何多餘的血色。

  當初,她剛上空山寺的時候穿著的可是藍白色?

  青年唇角的笑意也頓住了。

  他記不清。

  心臟仿佛被無形的手掌緊緊地攥住,衛檀生呼吸一亂,那股滯澀之感愈來愈濃,不到片刻,便化為了一陣頹然。

  站在禪房內,屋外蟬鳴聲聲,驕陽似火,正是那無意中流露出來的態度,卻讓他好像墜入了冰窖之中。

  「衛檀生?」惜翠看出了他的古怪。

  他搖首,提起嘴角,笑了笑,「我無事,翠翠。」

  惜翠走上前去,卻被他摟入了懷中。

  他的手,順著她脊背一路往下。

  除了小腹有些弧度,她其餘地方一如既往的纖細。

  他忽而想到佛堂那日看到的那一幕。

  春花已經謝了。

  她似乎也隨同春花,走進了一場無可避免的衰亡。

  在空山寺度過了最難熬的一段夏日,秋天又來了。

  他與她從春看到夏,又從夏看到了秋。

  惜翠臨窗梳頭的時候,窗外正下著一場冷冷的秋雨,夏日盛放著的荷花已經盡數凋謝,枯荷伏在淺淺的池底,在秋日的霜雨中日漸捲曲腐爛。

  前幾天,他們一起去了京城不遠處的郭溪。

  冷冷的一汪秋水中落了些晚霞,郭溪多蘆葦,秋風乍起,蘆花深處蕩起雪濤,荒涼的蘆葦蕩中驚起水鳥無數,棲息在此處的大雁與黑頸鶴紛紛振翅而起,直衝天際,悲聲切切。

  惜翠似乎從未見過如此景致,想要涉水看個仔細。

  不知是何緣故,衛檀生一把拉住了她纖細的手腕,深深地凝視著她。

  在那麼一瞬間,他恍惚有種錯覺,她會隨著這群雁直往南去。

  發頂的微黃的髮絲總冒起,她拿梳篦梳了一遍又一遍都壓不下去。

  衛檀生接過梳子,取了一捧發握在了手上,她頭髮日益枯黃,握在手中,粗糙得像秋草。

  夜深露重,枕簟漸生涼意,即便多鋪了一床被褥在上面,晚上摟著她入睡時,他還能感覺到她身上冰冷的溫度,就像摟著一塊冰,仿佛怎麼捂也捂不熱。

  半夜,她又從睡夢中咳醒。

  她睡得不安穩,又要常常起夜,再上床時,又睡不著了。

  衛檀生見她睡不著,點了燈,抱著她給她念佛經。

  他嗓音清潤,就著窗外蕭瑟的夜雨,很有助眠的作用。

  夜雨秋風將窗戶吹開了些,如豆的燈火飄搖了一瞬,苟延殘喘了一會兒,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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