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改造與掠奪
王都王宮。
宮殿藏在大團雲埃深處,環繞著那恢宏建築群的河流在虛空中流淌,河面倒映著渦動的雲霧塵埃,仿佛北歐神話中環繞神之國永不凍冰的大河伊芬。
墨瀲握著一份卷宗,目光卻停留在窗外的河面上。事實上近幾十年已經很少有什麼事能讓他走神了,但現在無論看到什麼,他的眼前始終浮現著昨晚那個小姑娘在他懷裡哽咽瑟縮的模樣。睫毛交織在一起,嘴唇濕答答的,脖子到胸部白皙的皮膚上蓋著雜亂的咬痕,紅腫的乳尖伴著胸膛的起伏而試探性地縮動,小腹不自然地鼓起一點,大腿乏力地癱垂著,雙腿之間映出一片靡麗的亮色。淌下來的有來自於他的精液,也有別的什麼。
浮在眼前,近得觸手可及。
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總覺得現在忍住是件很困難的事。
「閣下?您在聽嗎?」
身邊傳來諾丁小心翼翼的聲音。
墨瀲不動聲色地整理了下衣袍,合上卷宗,輕輕頷首:「請說,陛下。」
諾丁坐在書桌前,雙手支著額,臉上一片倦色。
「前天的會面……」男孩苦惱地說,「人類一方想討要回十三區的裁判權作為技術引進方面的回報,姐姐為這事已經相當惱怒了……」
「嗯,所以?」
諾丁抬起頭:「人類越發有恃無恐……當初提議不對人類過分施壓的您……有預料到相應的後果嗎?」
「無需擔心,主動權一直在你手裡。」墨瀲將手中的卷宗放在案上,推至諾丁面前,「相比於人類的要求,你更應該好好看看眼前這份檔。」
諾丁翻了翻紙張,上面印著前幾天統計出的投票結果。
「關於如何管理低等妖物……投票結果顯示出大家更傾向於霍豆的方法。」諾丁的臉色有些發白,深呼著吸,「您覺得有重新投票的必要嗎?」
「已經來不及了,我的王。」墨瀲輕輕笑起來,按住他的手合上檔,「相應的措施早已經開始實行了,投票結果彙報與你也不過是象徵性的。」
諾丁閉上眼睛深呼吸,緊抿的嘴唇顯出一點無力來。掌握實權的一直都是他的姐姐,長公主康奈,坐在王位上的他在朝殿裡起到的實際作用往往還不如一個朝臣。
「這個結果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墨瀲說著,聲音輕柔,「但你至少能從這件事中得到一點啟發。」
「……」諾丁眯起眼,有些迷惘地看著他。
「用『在血脈裡埋下詛咒』這個方式管理低等妖物,就目前來看進展順利。」墨瀲的聲音輕柔地縈繞在他耳邊,如同管風琴鳴奏著催眠曲,「或許可以把這個方法用在另一個地方,來解決目前某些讓你頭疼的問題。」
諾丁試探著說:「您是指……把它用在人類身上?」
墨瀲輕輕點頭:「這樣以來人類將永遠喪失反叛的能力,妖界的榮光即將永存……借此,你那在妖界備受桎梏的權力也能在更遙遠的地方得以擴張。」
年輕的妖王睜大了雙眼,臉上有某種類似希冀的東西一閃而逝。
「那可行性呢?」他遲疑。
墨瀲笑了笑,嘴角勾起一線,唇間尖利的蛇牙若隱若現。
「我們可以挑些人類實驗幾次。」
夏至祭在傍晚時分愈演愈烈,簇簇煙火在空中蓬開讓人應接不暇。
顏涼子為了躲避人群的喧囂,去了圖書館。
早上和林檁在屋頂的對話一直纏繞在她腦海裡,她迷迷糊糊地從書架上隨便取了一本書,翻開,卻發著待目光沒有半點落在書本上。
當她回過神來,眼神往書上瞟時,驚訝地發現自己拿的是本妖界史,翻開的那一頁所介紹的是墨瀲身處的時代了。
真是巧極了。
不得不承認她的心情是有點複雜的。在經歷了這樣那樣的事後她對那位立於妖界頂點,如同神祇般的妖有了更深刻的瞭解,也很難以單純的學習知識的態度去參讀他的歷史。
懷著某種矛盾的心態,她流覽起了那段歷史。
在妖國建立之前,整個妖族處於相當混亂的狀態,大小王國在人類看不到的地方不斷爭戰。當時的墨瀲幾乎是妖族最強的攻擊力輸出,他協助初代妖王攻陷城池,建立邦國。妖國誕生那天,他在宮殿的神像下接受勳賞,妖王親自吟誦著他的功績,用權杖劃過他的肩胛與第一根肋骨,世界萬物在那一刻失聲失色。
他曾經與他游離世外的哥哥截然不同,但在與人類的一役後他也隱約有了淡出政界的傾向。輝煌的功績停駐在遙遠的蒙昧時代,埋沒在史書典籍翻動時投落的陰影裡,屬於那段偶爾被提起被感慨的中古黑暗時期。
墨瀲已經有一千歲了,和學院裡除了墨梨之外最年長的教授基本同齡。但他至今未婚,也沒有子嗣,算是挺奇怪的一件事。
顏涼子聯想了一下墨瀲對她的所作所為,頓時覺得有些不真實。妖的生命太長了,他們就是歷史本身,過去與現在的模樣常常讓人感到有些違和。。
顏涼子的手指輕輕挪了挪,隨意地往後翻書。
目前的年輕人們更關注霍豆。最年輕的朝臣,以奇跡般的好運獲得了王的賞識。如一顆無意中闖入的恒星系的流星,極短時間內動搖了宮廷中原有的規則與體系。他與一個人類那異常密切的關係也為人們提供了不少談資。墨瀲有如落了灰的古典史詩,霍豆就如一部鮮活的人物傳奇,人很難不去注意他。
「墨瀲這種妖怪還是早點倒臺比較好……」顏涼子盯著書上對他滿篇的溢美之詞,心底有說不出的情緒在冒泡,忍不住就小聲說了一句。
「很少聽到有人敢這麼說他呢。」
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讓顏涼子肩膀一縮,手中的書險些滑落在地上。
她回過頭,一個年輕男生正站在她身後,低垂著眉眼,目光漫過她的肩膀直抵她手中的書本,昏暗的壁燈在他極具西方特徵的面孔上投下一點來,顏涼子得以分辨出他的身份。也是人類學生中的一員,不過與她在不同的班級。
察覺到她的目光,男孩向後退一步,禮貌地笑了笑,用輕鬆的口氣說到:「不過……說這些話也很容易招來無妄之災就是了。」
顏涼子:「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在意……」
男孩嘴角的微笑稍微凝了一下,他輕輕放低了聲音:「或許他本人不會在意,但仰慕他的人太多了,他那些狂熱的擁躉可不會不在意。」
顏涼子沉默了。來到妖界的人類每個都生存得小心翼翼,顧慮重重,似乎只有她是一副頹廢鬆散的樣子。
顏涼子的沉默讓男孩稍微有點局促,他的嘴唇動了動,趕忙解釋:「不過在學校裡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顏涼子輕輕嗯了一聲。
「對了,我叫伊萊恩。」男孩重新笑了起來,「我一直想知道你的名字來著。」
顏涼子看他的眼神變得有些疑惑。
「你忘了?前幾天宴會上我邀請過你的……然後就被拒絕了。」伊萊恩咧開嘴角,笑得有些自嘲。
顏涼子在記憶中搜尋了一下,還是對他毫無印象。
伊萊恩看著她,儘量用真誠的語氣說:「你當時拒絕我的理由是身穿著學校制服不方便跳舞……其實,你穿校服裙也是很可愛的。」
顏涼子有點臉紅:「謝謝。」
「涼子。」
有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蔓延到耳畔那刻像某種特定信號一樣讓顏涼子的神經瞬間繃直。
是墨瀲。
他從過道那兒從容不迫地走近她所在的位置,兩側的書架仿佛被一雙手緩緩合攏,連同他不斷靠近的身體,小小的一角空間變成了某種尋覓不到出口的密封容器。
耳邊響著伊萊恩驚訝的吸氣聲。
氧氣似乎被藏在某處的抽氣機吞噬殆盡了,取而代之灌進來的是水。失重感從小腿一直侵蝕至腰部,顏涼子步調紊亂地往後退,腳下軟綿綿的仿佛踩在了稀疏的雲霧中,身後昏暗的壁燈忽明忽暗,像一隻驚慌失措的螢火蟲。
墨瀲伸手圈住她的身體,也阻止了她接著後退把自己的後腦勺撞在壁燈上。
「你怎麼……」顏涼子無措地說著。如網格一樣整齊排布在四周的老舊書本,墨瀲那雙蘊著倒灌海水的眼睛,都讓她難以呼吸。
墨瀲的臉上本來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情,但他在停下腳步那刻溫雅地笑了起來,手指撫上她的面頰,輕柔地理順她額上那幾綹稍顯淩亂的髮絲,食指愛憐地擦過她的眼角。
「時間有點晚了,我來接你回家。」
墨瀲環過她的後背,握住她的肩。
顏涼子在他懷裡低著頭,完全不敢看伊萊恩的表情。地板上光影交錯追逐,像夜裡起起伏伏的海潮,每走一步都似要墜落下去。
「涼子……」
她聽到身後的伊萊恩迷茫地念叨著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