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警察到了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因為人的思想是不同的,碰撞之下哪能不起火花。
而長任醫院的碰撞顯然是極為劇烈的,一撞之下徹底成了國民飯後最熱衷的話題。
所有人都以為這次事件的發起者傅洲寒已經遠離了海州市,畢竟長任醫院背後的保護傘肯定不會放過他,被逮到了難免會有大危險。
就連過了兩天才知道的傅老爺子也是這樣想的,他像平時那樣坐在院子裡的那顆銀杏樹下,泡了壺廉價的大葉子茶,又摸索著翻出一本已經泛黃卷頁的書置於膝頭,遲遲沒有翻頁,只是嘴裡嘀咕問了句邊上的老保姆:「今天周幾?傅漣去上課了嗎?」
「週四呢,他還沒放假,早上就出去了。」
「還是傅漣省心,愛學習。」
傅老爺子難得地誇讚了一句,而後又想起自己那個不太省心的小兒子,沒忍住暗罵了一句:「像傅洲寒那個不省心的崽子……要讓老子逮著他了,可不好好地收拾一頓!」
罵聲還沒有全落下,就聽見一陣鞋底碾過石子小徑的聲音。
傅家三兄弟,老大老二常年在外公幹不回家,只有傅老爺子和傅漣以及保姆常住而已,所以傅老爺子這會兒頭都懶得抬,又拿了杯子往嘴邊送,呼開水上的碎茶葉沫抿了一口,不緊不慢地問道:「傅漣,你回來了?今天放學這麼早……」
「爸,是我。」
還有些滾燙的茶水咕嚕一下盡數吞進喉嚨裡,傅老爺子噎著了。
這只在官場上修煉了千年的老狐狸這會兒也失了鎮定,回頭半是詫異半是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對面的那個男人。
當年離家的時候他還尚是青春活力的青年人,這會兒饒是剃盡了胡茬又換上了一套筆挺的新裝,卻仍無法遮掩被艱難生活給磋磨出的眼角細紋和疲憊神態。
唯一不變的大約就是那雙形狀好看的眼眸,依舊是清澈如許。
傅老爺子咳嗽了好一陣子,邊上的傅洲寒見狀大步過去搶在保姆之前替他順著氣,哭笑不得:「爸,你再氣打我就成了啊,怎麼還嗆著自己了?」
傅老爺子氣得鬍子都翹起了,猛地把茶杯往石桌上一放:「你是哪兒來的!小劉,你把個陌生人放我們家來做什麼!」
保姆小劉有些為難地看看傅洲寒,又再看看不知是真氣還是假怒的傅老爺子,最後選擇閉嘴不說話。
傅洲寒搖搖頭示意自己無事,他膝蓋一曲蹲在了傅老爺子跟前,仰著頭笑著看他:「爸,你別攆我走啊,我都在外面快十年了,可想家了。」
傅老爺子偏過頭不去看他,擺擺手示意他離自己遠些:「我不認識你,誰說這兒是你家的?你愛去哪兒去哪兒,你走。」
傅洲寒苦笑,歎口氣,起身欲走,只是聲音輕飄飄又哀怨地傳到了傅老爺子的耳中:「唉……既然親爹都不管我那就算了,就讓我出去被他們找人剁隻手挖個眼睛吧……大不了就是被灌水泥沉江裡吧,也不是很嚴重,算了算了,我走了啊爸。」
「你給我站住!」
傅老爺子氣的肝疼,卻還是叫住了自己這個肆意妄為的小兒子。
因為他知道傅洲寒說的並不是賣慘嚇唬他,這是極可能真實發生的事。
他是個調查記者,在揭開黑幕的同時自然得罪了無數人,想弄殘他弄死他的人不在少數。
「給我滾去你的房間待著去,別給我添亂!我倒要看看,誰膽子那麼大敢動我傅家的人!」
傅老爺子霸氣的一句話過後,傅洲寒便露出燦爛的笑容了。
想弄他的人的確很多,但是敢動傅家人的,至少在海州市是找不出來的。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充當平民的保護傘去撕碎壞人的保護傘,而他自己又何嘗沒有保護傘呢?
他倒想在海州市近距離地看著,那所魔鬼醫院和裡面那些惡魔的覆滅。
不過……
傅洲寒換上一臉混不吝的笑,眉毛也跟著揚了揚,若是柳螢在場定會覺得眼熟,活脫脫就是成年版的傅漣。
「爸,你知不知道傅漣那小子在早戀啊」
為了避免在家裡天天被退休的老爸逮著罵,傅洲寒毅然決然地將親侄子出賣了。
柳螢覺得傅漣膽子真的太大了。
就在長任醫院這邊還在僵持著鬧矛盾的時候,這貨毫不猶豫地帶著她翹了課,騎了大半天的自行車載著她往長任醫院跑。美曰其名現在不怕被抓進去了,可以近距離觀察敵情。
分明就是他自己想看熱鬧罷了,硬要扯上自己做筏子。
從自行車上跳下來後,原本還在吵架的兩方家長暫時歇了火,齊刷刷地盯住了柳螢和傅漣,另一側原本還在拍攝的記者這會兒也毫不猶豫地將鏡頭對準了柳螢和傅漣。
幾乎在下一秒,現在已經算得上是名人的柳螢就被認了出來。
「柳螢!」
「那什麼圓桌會的中國代表柳螢啊!」
「海城中學的那閨女!」
不得不說,就算是不知道十國圓桌會究竟為何物的海州市市民們,在聽到海城中學也會肅然起敬。
畢竟是國內排行前十的學校,更是海州市最大的驕傲,誰家不希望自己孩子能進這學校啊?能進海城中學的可能是壞孩子嗎?
這麼多人熱情地同自己打招呼,柳螢有點受寵若驚,從傅漣的身後探出腦袋往醫院內部的方向望瞭望,確定現在不會有人來抓自己後,心中微定站了出來。
「叔叔阿姨好。」
話音剛落下,就有好幾個情緒激動的阿姨湊了過來:「柳螢啊,你在電視上說這個醫院裡面的孩子都被木教授他們欺負,還讓我們孩子大冬天的跪外面,這是真的嗎!」
「你說他們把我們孩子關小黑屋兩天水都不給喝,真的嗎!」
柳螢正準備一一回答這些問題的同時,她的衣袖忽然被人緊緊地拽住了,一回頭,一個頭髮花白眼睛都哭腫了的中年女人死死地盯著她,聲音急促又淒厲:「柳螢你還記得阿姨嗎!我是陳秋賢的媽媽啊!鄰居給我看新聞,說我們家秋賢死了,你在裡面待過,你肯定知道,我們家秋賢沒事是不是!可是我已經兩個月沒有見到他了,醫院不讓我見他啊!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我的秋賢——」
話說到後面已然只剩顫聲的哭泣,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陳秋賢死了,死在長任醫院的虐待之下。
他本是個溫和上進的少年,卻因為被父母兩次騙進長任醫院丟了性命。一想到此時,陳秋賢的父母險些哭死過去。
與他相似的父母還有許多許多,他們彙聚在這裡等待著接回自己的孩子。
同性戀沒有關係,沉迷遊戲沒關係,學習不好沒有關係,只要孩子還在就好。在最後的最後,他們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
原本還氣勢淩人的所謂「優秀家長」仍企圖替長任醫院說話,但是隨著柳螢的到來,隨著她鎮定又條理清晰地現場揭露剝開長任醫院的假面,再也沒人願意相信那些人的鬼話了。
因為柳螢是他們孩子的同齡人,而且她從長任醫院出來的,她更是一個乖巧優秀的好孩子,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話可信度遠超那些「優秀家長」。
傅漣站在柳螢的身邊牢牢地護著她,準備遇到危險就給她擋著。
對於現在這一切他早就有預料,很多事情要當面講出來才更讓人相信,尤其是以受害人的視角講述。
所以他帶柳螢來,無非是為了在長任醫院已經燃起的烈火上面潑上一桶油罷了。
事實證明這是正確的選擇。
人群的激憤越演越烈,原本還想觀望等結果等交代的憤怒人群終究選擇更加乾脆又暴力的手段,破門而入。
無論保安怎麼阻攔,現在也無法抵擋住堅定了要闖進來的人們了。
長任醫院的大門被生生撞開,那所緊閉的黑屋被擊破,陽光開始擠入內部。
人群蜂擁而入。
與此同時,警車鳴笛的聲音也響起,警察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