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七
再說內院住的都是內眷,這些人沒一個會武的,耳目本就是遲鈍,警覺性也不夠。當然不會發現有人侵入了內院,可是前院就不同了,前院是親隨、護衛這些下人們經常活動的地方,這時候夜也不算太深,還能碰不見人!
郭玉珠跟關玉飛剛從那內院門兒踏進前院,迎面便碰見了兩人,看打扮,看裝束,這兩個漢子該是“安親王府”的護衛。
郭玉珠跟關玉飛把“安親王府”當成了自己的家,大搖大擺,肆無忌憚,當然,那兩個護衛一眼就看見了他們。
也就因為他倆是這麼個走法,反倒使那兩個護衛摸不清來路,一時沒敢亂動,更何況他倆是從內院出來的。
更妙的是郭玉珠看也沒看那兩個護衛一眼,打從他身邊過去,行向了西跨院。
那兩個護衛四隻眼,詫異地衝他倆直瞧。當郭玉珠剛到西跨院門口時,背後響起了話聲:“二位請等一等!”
郭玉珠停了步,轉過身那兩個護衛已到了眼前,他看了那兩個護衛一眼,漠然開口說道:“你兩個叫我?”
就憑這鎮定,這語氣,那兩個護衛更不敢亂動了。
左邊那漢子只沖郭玉珠,陪上一臉不安的笑,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請教,二位是……”
郭玉珠冷然說道,“來找事兒,來殺人的。”
那兩個護衛聽了這話剛一怔,郭玉珠已抬起了手,沒吭一聲躺下了一對,眉心各有一個血洞。
這一手段稱得上狠辣,看得關玉飛眉頭一皺,可是他沒說話。
郭玉珠跟個沒事人兒似的,扭頭便進了西跨院。
這時候西跨院的院子裡瞧不見一個人影,可是左邊那一排三間屋中的那一大間裡,燈點得挺亮,而且人聲喧嚷,聽起來聒耳,聽:“哈,皇上。”
“娘的,老子今幾個碰上了鬼,可是他***大點兒一個。”
“哈,小子,別瞪眼了,再瞪不出個九點兒來,瞧瞧,我是對虎頭,下家是地槓,賠吧。”
“……”
敢情那兒賭著呢,正熱鬧,正起勁兒,正在興頭兒上。
郭玉珠站在西跨院門內,銳利目光來回一打量,邁步便走了過去。
那一大間屋,燈光是點得挺亮,可是門兒關著,是要關著,賭這玩意兒有幾個敞著門兒的!
到了門口,郭玉珠抬手拍了門,砰砰兩聲過後,屋裡那陣喧嚷靜了一靜,隨即有人問道:“誰呀?”
郭玉珠應了一聲:“我。”
屋裡那位不耐煩了,粗聲粗氣地道:“我知道是你,你他***沒個姓兒,沒個名兒麼?”
郭玉珠雙眉一揚,道:“開門兒看看不就知道了。”
“廢話。”屋裡那位道:“你他***又不是‘情貼子’,開了門兒我還瞧不見你,老子我手氣正興,你來搗什麼,夾著尾巴滾遠點兒!”
另一個開了口:“老趙,你伸個手給他開開吧。”
“不許開!”先前那個罵道:“誰開門沒了我的財氣我跟誰沒完,叫他兔崽子先報個名兒!”
郭玉珠冷然一笑道:“我報了名你就更不會開了。”
抬手一震,砰然一聲,兩扇門豁然大開,燈光為之一陣閃動。
只聽有人叫道:“喲,你他娘的不會輕點兒,嚇人哪!”
這一大間,一張大炕,滿屋子汗酸味兒,炕上圍靠著七八個,有的袒胸,有的露臂,有的捲著袖子,有的捲著褲腿,中間一盞大燈,一付牌九,周圍還散落著銀票。
霍地站起一個滿臉橫肉,殘眉凸睛的,他瞪眼罵道:“你他***敢……”兩眼突然一直,臉色變了,話也沒了。
郭玉珠淡然說道:“敢什麼,說呀?”
他七八個全望了過來,剎時全直了眼,不知道是誰驚叫了這麼一聲:“是會主……”
倏地,那另幾個散了,轉身就往炕裡摸。
關玉飛冷然說道:“會主當面,我看看誰膽上長了毛?”
就這一句話,震住了八個大漢,沒一個敢再動。
郭玉珠凝望著滿臉橫肉,殘眉凸睛的中年大漢道:“你罵夠了吧!”
那滿臉橫肉,殘眉凸睛的中年大漢白了臉,驚慌地囁嚅說道:“屬下該死,屬下不知道是會主……”
郭玉珠道:“要知道是我的話嘛,恐怕還得多罵上兩句,對不?”
那滿臉橫肉,殘眉凸睛大漢臉又一變,道:“會主開恩,屬下該死!”
“你是該死!”郭玉珠淡然一笑道:“今晚上你的手氣不壞,可是你的運氣怕頂糟,冒犯會主,這是犯上,你知道該當什麼罪?”
那滿臉橫肉,殘眉凸睛大漢機伶暴顫,轉身撲向後窗戶。
郭玉珠笑道:“你也不看看你眼前站的是誰?”
跨一步探手,一把抓住了滿臉橫肉,殘眉凸睛大漢的腳脖子,往回一帶一抖,那大漢立即悶哼一聲,郭玉珠隨即又揚掌劈了下去,炕上黃白之物四濺,旋即郭玉珠手鬆了,那大漢砰然倒在炕上。
試問,誰還敢動,哪個不要命,一張臉青一張臉白。
“趙大海!”郭玉珠又叫了一聲。
一個白淨臉漢子機伶一顫,忙應道:“屬下在!”
郭玉珠道:“你們怎麼會到這兒來?”
那白淨臉漢子趙大海道:“回會主,屬下等是二姑娘帶進來的!”
郭玉珠道:“我就是為了找她,她人呢?”
趙大海道:“回會主,二姑娘出去了,天沒黑就出去了。”
郭玉珠道:“這個我知道,她到哪兒去了?”
趙大海簡直是有問必答,他哪敢不說:“回會主,今天晚上‘神武營’的統帶請任爺跟二姑娘吃飯,二姑娘天沒黑就去了!”
郭玉珠道:“這麼說她人現在‘神武營’?”
趙大海道:“屬下只知道今兒個晚上‘神武營’的統帶請他二位吃飯,是不是在‘神武營’吃,屬下就不知道了!”
郭玉珠道:“‘神武營’的那位統帶住哪兒?”
趙大海道:“這個屬下不知道……”
郭玉珠沉默了一下,兩眼猛地一睜,道:“我走了之後,不許任何一個聲張,我能進來一回,就能進來二回,跑也沒用,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他。”話落,轉身出了屋。
郭玉珠跟關玉飛沒了影兒,那幾個站著發怔,個個白著臉,沒—個敢動彈一下。
片刻之後,郭玉珠跟關玉飛到了“神武營”前,這“神武營”佔地挺大,那裡挑著燈的旗杆高可摩天,偌大一座“神武營”靜悄悄的,只有門口那兩個披掛齊全,挎刀的漢子在來回走動著。
郭玉珠近前亮出了那個“安親王府”的腰牌,道:“我們兩個奉王爺之命來接任姑娘。”
一個“神武營”的漢子道:“任姑娘?哪個任姑娘?”
郭玉珠道:“今兒晚上統帶不是請任爺跟任姑娘吃飯麼?”
那“神武營”漢子“哦”地一聲道:“你是說二姑娘呀,不在營裡,真的,統帶請他二位吃飯會在營裡麼,菜‘順來樓’訂的……”
郭玉珠道:“吃飯的地兒在統帶府裡,對麼?”
那“神武營”漢子笑道:“行了,你老弟聰明了!”
郭玉珠淡淡一笑道:“統帶府我還不知道怎麼走法?”
“怎麼!”“神武營”漢子瞪眼說道:“你連我們統帶住在哪兒都不知道,真是,這‘承德山莊”哪一個不知道我們統帶住哪兒……”
郭玉珠笑說道:“不瞞你說,我到王府沒多久!”
那“神武營”漢子“哦!”了一聲點頭說道:“那就難怪了……”
抬手往東一指,道:“瞧見了麼,門口這條路,順著門口這條路主東走,到個十字路口往北拐,紅門,門口兩盞大燈,一雙石獅子,黃匾四個大字,‘九貝子府’那就是。”
郭玉珠道:“怎麼是‘九貝子府’?”
那“神武營”漢子道:“到底是剛來的,‘神武營’是干什麼的,吃的是什麼飯,隨便挑個人就能當統帶!真是,告訴你吧,老弟,統領行宮‘神武營’,跟統帶營裡的‘侍衛營’,還有‘九門提督’一樣,非沾皇親邊點兒不行,明白了麼?”
郭玉珠明白了,謝了一聲他帶著關玉飛走了。
順著“神武營”門口這條路往東走,到了十字路口北拐,果然,剛拐過彎兒就看見了,一點不錯,兩扇朱門,門頭兒既高又大,門口兩盞大燈,一對栩栩如生的石獅子,橫匾四個大字“九貝子府”。郭玉珠跟關玉飛看得清楚,這“九貝子府”門口也站著兩個,瞧裝束,看打扮,當然是“神武營”的人。
按說,這位“九貝子”既是“神武營”的統帶,從“神武營”調人來給他站門,該是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
可是實際上哪個府裡都有親隨,都有護衛,“神武營”是公家的,是官家的,而府裡的親隨、護衛則是私人的,也就是說“神武營”吃的是公家的糧,拿的是公家的俸,除了行宮之外,是不能隨便給那個府站門的。
如今這位“九貝子”竟然把“神武營”的人調來站門,其“亂來”的程度可想而知,這也說明了這班皇族親貴是多麼的不像話。
其實,這也是因為在這“承德山莊”的關係,山高皇帝遠,“宗人府”又遠在京裡,皇上一年來不了幾回,誰管他,誰又能管得了他,誰會為這點小事得罪皇親?
看在眼裡,郭玉珠不舒服在心頭,他揚了揚眉道:“玉飛,你說咱們怎麼辦?”
關玉飛道:“您剛才那一手不挺好麼。”
郭玉珠道:“你認為剛才那一手不錯?”